豪華寶馬車裡走出來一個富態的中年人,黑髮中些許白髮,笑容滿面,手腕上還掛著一串天然琥珀白蜜蠟佛珠鏈,整個人看著很是寬厚慈愛。
韓諸見了,示意栓子和自己一起出去,栓子這才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
「這就是咱們要找的人?」栓子顯然有些不敢置信!
韓諸淡淡地道:「記住我的囑咐。等下說話小心點,端莊點。」
栓子簡直是不知道說什麼了,忙點頭。
「知道知道,我都明白!遇到這種有錢人物,我還能不裝著點嗎?裝逼誰不會啊!」
兩個人走出了麥當勞,栓子還鄭重地「咳」了一聲。
那中年人名叫柯振楠的,本來是畢恭畢敬地等待著韓諸的朋友,此時見麥當勞裡走出了這兩位,開始也愣了下,後來見他們朝自己走過來,忙迎過去。
「您可是韓栓先生?」柯振楠熱情地伸出手,並沒有在意韓栓子身上那皺巴巴的地攤貨。
「正是,正是,閣下想必是柯先生了?」栓子裝模作樣,還拽了點文雅詞兒。
「正是鄙人。真是抱歉,讓兩位久等了。請隨我上車。」儘管栓子是那麼的不合時宜,可是柯振楠卻越發的恭敬。
於是栓子又介紹了韓諸,韓諸並沒說話,只是綻唇對著柯振楠一笑,作出小地方來的羞澀女孩子樣。
柯振楠忍不住多看了韓諸一眼,笑呵呵地說:「這個小妹妹,有些眼熟啊!」
韓諸淡道:「緣分。」
柯振楠聞言一愣,然後哈哈大笑起來:「說得好,說得好,可不是緣分嘛!」
待一行人上了車,柯振楠又和栓子閒聊起來,席間提起韓大師的去世,自然是痛心疾首。又問起栓子和韓大師是如何結識的。
栓子怕露餡,就胡亂說道:「其實也不是什麼熟識,只是韓大師曾有言,若要難處,可找柯先生。說我和柯先生有緣。」
其實栓子就是隨便說的,可是這話聽在柯先生耳中,卻是大大地投了脾性。
於是柯先生歎了口氣:「聽聞大師去世,我心中很是悲慟,前些日子親自上了帝京去參加葬禮,見識了大師身後多少人悲痛悼念的情景。我是萬分的遺憾,可歎當年大師有恩於我,我卻無以為報。如今韓先生能因大師指點而來找我柯某,實在是我柯某的機會!」
韓諸這幾天其實曾經上網搜索譚思平的消息,無奈他這個人實在是個小人物,竟然搜不到相關信息。於是此時便趁機提起話題,將話題不著痕跡地轉向了譚思平。
果然,都是圈子裡混的,這柯先生提起韓大師,又不由一個歎息:「也不知道怎麼了,自從韓大師走了後,譚先生的生意連番遭受打擊,我聽說是前一段公司裡還出了事故,造成嚴重違約,如今正和外商打著官司,說是可能要有一筆巨額賠償呢。偏偏譚先生還得了眼疾,聽說是最近都戴著眼罩出門,真是禍不單行啊。而更讓人想不到的時候,韓大師生前的產業頗豐,雖說是韓大師婚前的產業,可是也該譚先生繼承的,誰知道執行過程中卻出了點什麼意外,聽說那些產業現在都被凍結起來了。我和這譚先生也是不熟,沒什麼人脈打聽,只知道個大概罷了。」
韓諸聽了這個,不由在心裡滿意地點頭。
栓子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不過大概知道這就是那天開豪車的傢伙,他仇富,聽著這個就說:「估計是個吃軟飯的,靠著人家大師才富裕起來的!如今大師一走,他就不行了!」
柯先生是厚道人,不忍心這麼說,不過還是含蓄地道:「韓大師確實是旺夫的人。」
一行人就這麼說著,便來到了柯先生家。
柯先生是佔地頗光的一片豪宅,裡面還有露天游泳池等設施,以及一大片草坪花卉。
栓子和韓諸被柯先生請進客廳,栓子便有些戰戰兢兢起來。
其實從上了那輛豪華轎車,他就有些覺得屁股發燙,這輩子那屁股還沒放到那麼貴的車座椅上呢。如今又來到這客廳裡,只覺得這周圍充滿了上流社會的氣息,距離他很遙遠,太過陌生,自慚形穢的戰戰兢兢。
他忍不住看了下一旁的韓諸,卻見韓諸淡然自若地坐在一旁。
柯先生親自捧上茶來,請兩位品嚐。
就在這茶香裊裊中,柯先生恭敬地問了栓子有什麼事需要幫忙,栓子這才說起正題。
「有一個祖傳的佛珠,是想出手的,著急用錢,可是一時之間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買主,所以想請柯先生幫忙給看看。」
「噢?什麼佛珠,可否拿出來一觀?」
栓子點頭,於是韓諸取出那紅木盒子,將佛珠遞給了這柯振楠。
柯振楠戴上了白色的手套,然後才取出那佛珠,定睛一看後,他眸中一亮,忙道聲得罪,然後起身來到窗前,對著外面的陽光,細細地看著那佛珠。
良久後,他忍不住發出讚歎之聲:「這個佛珠雕工精緻,紋理深刻,色澤鮮紅,觀之乃上等佳品啊!」
栓子聽了,頓時來了精神,剛才的拘謹也頓時消散了,起身緊聲問道:「這個能賣多少錢啊!」
韓諸從旁,不由撫額。
看來這氣度總是要慢慢培養才行,老兄你就不能淡定點淡定點再淡定點嗎?
柯振楠回首,笑望著韓栓子:「前些日子有一個少華寺老僧用過的佛珠,也是小葉紫檀的,不過品相完好,拍賣會上最終成家價是六十萬。至於這個,因沒了包漿,怕是會比那個少些,可是總也有四五十萬吧。」
韓栓子一聽這四五十萬,頓時兩眼瞪直了:「真得可以嗎?那什麼時候能賣啊?」
「這個嘛……」柯振楠摸索著那小葉紫檀木的佛珠,微微皺眉,道:「明日恰好有一個拍賣會,只是拍賣品是事先早已定好的。我倒是可以去問問,若是能把這個佛珠加進去,那是最好了。若是不能加進去,怕是要慢慢地等個好買主了。」
栓子聽了這話,有些失望,還以為這個土豪就把佛珠買下了呢,誰知道還得去拍賣啊。
可是韓諸從旁聽著,卻是明白這柯先生的意思。
只因他是極為看好這佛珠收藏市場的,遇到上等佛珠,也會自己買下來留著。可是如今栓子是因了韓諸而上門求助,若是這柯先生自己買下這個佛珠,以後這串佛珠永遠不賣,那倒是沒什麼。
可是一旦賣了,且賣出的價格比他從韓栓子那裡購買到的價格高,那他倒是有趁機撈錢的意思了,反而顯得辜負了這一片緣分。再說了,他就算做好事想把這東西買下來,該多錢買呢,誰也說不好價錢。
想到這裡,韓諸乾脆笑了下:「柯先生,麻煩您幫忙看看,能否把這個佛珠列為拍賣品吧。」
當晚韓諸和栓子就住在這柯先生這裡,也算是省了住宿費,順便還能在這裡蹭一頓豐盛的晚餐。
洗了一個澡,韓諸躺在舒服的大床上,頓時覺得以前的日子彷彿回來了一般。
其實她以前的床,那得比現在這個要舒服多少倍啊。可是那床應該很貴吧?
韓諸舒服地閉著眼睛,慵懶地躺在那裡,心裡越發叫囂著,我要掙錢我要掙錢。
有了錢,才能重新過回以前的日子啊!
就在她躺著的時候,栓子從隔壁撲過來,手裡拿著手機,興奮地對她說:「剛才柯先生親自給我打電話,說是我們的佛珠塞進去了,能參加明天的拍賣會了,底價十萬!」
栓子滿臉激動地站在她床前:「就算只賣個底價,只要有人真買了,咱們就是轉眼賺七萬啊!」
活生生的七萬塊錢啊!
韓諸用手臂墊在腦後,支撐著頭部,無聊地看著眼前這個蹦躂著的男人。
「有點志氣吧,才七萬。」
有些嗤之以鼻,韓諸無語地道:「你的目標應該是開上三百萬的寶馬。」
第二天,柯先生的豪車帶著韓諸和栓子向拍賣會進發,拍賣會上人還挺多的,各種寶貝,一個個地拍賣,不斷地拍出高價。栓子見此情景,就有些忐忑,一直坐立不安,拉著韓諸問:
「咱們那個會不會流拍啊?如果真沒人要,可怎麼辦?」
韓諸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淡定。
「我出去透透氣,你在這裡多見識下。」
韓諸這個人有個毛病,人太多了,她聞著汗味就頭暈,於是就離開了拍賣現場,在走廊裡透透氣兒。
就在她在走廊上站著的時候,面前一個穿著牛仔褲的男人走過,吊兒郎當地抽著一根煙。
男人五官深刻,臉型對稱平衡,眉稜骨突起,說明此人幹勁十足,是勇於開拓型的男人。額頭寬而且飽滿,眉毛長且整齊,眼睛細長,鼻子高大,嘴大但緊閉,額頭正中上方到山根有一條直線,此人看起來是有所成就之人。
只可惜細細觀之,卻見那額頭雖然飽滿,兩角凸顯,也沒有懸針紋等煞紋,較少斑痣,可是卻有一道淺疤,且那淺疤年代久遠。這說明此男子有橫成橫敗之嫌疑,財運起伏不定。
而細看此人兩眉,卻見兩眉之間幾乎連成一片。眉心之處乃人的命宮,也為印堂,掌管一生之大運,命宮模糊不清,此人怕是最後還是落敗之格。
韓諸看到這裡,不由淺笑。
想著她閱人無數,什麼樣的面相不曾見過,歎只歎每個人都生了一張臉,卻總是不太完美。
或許命運之手,在雕刻世間芸芸眾生之時,也會手顫,以至於無法雕刻出完美無缺的命運。
想到這裡時,她忽然想起那個俊美到幾乎完美的男人,一眉一目,都是精心雕刻,彷彿一個完美的藝術品般,就擺在她的面前。
只可惜,也許是太過完美,以至於注定了他此生的孤獨。
爾眼前這個牛仔褲男人約莫三十歲左右,這時候見韓諸這麼一個小姑娘盯著自己瞧,便吐了一口煙,不經意地開口道:「小妹妹,你怎麼跑這裡玩了?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韓諸笑了下。
「這位大哥,你來這裡做什麼?」
從此人的衣著來看,雖則以後有橫發之格,可是如今明珠蒙塵,尚且潦倒吧?
這男人抬手,將染著的煙掐滅,按在一旁的垃圾桶中,這才用略顯沙啞的聲音笑著道:
「我來這裡,是有求於人,找人辦事的。」
韓諸淡笑:「我以為你也來參加競拍的呢。」
男人聽了,胡亂扒拉了下頭髮:「我參加什麼競拍啊,哪裡有那閒錢!」
韓諸聽了這話,乾脆笑道:「來這裡參加競拍的,多為本省富豪,你既然能有求於他們,說明你已經是雄鷹展翅,待風之姿。想來用不了多少時候,必然能躋身於上流富豪之列。」
男人聽韓諸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不由啞然失笑,走近前來,淡淡的香煙味籠罩著韓諸。
「你一個黃毛小丫頭,懂什麼啊!不過你今天說的這番話,我記住了,但願如你所言吧。」
韓諸知道他現在自然是不信你的,便乾脆上前,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很大,手指頭上帶著粗繭子,一看便是貧苦出身,一點點自己熬上來的。
她將他的手翻過來,掌心向上。
「你天紋中斷,父母早亡。人紋細而深,說明你自小體健,聰明過人,吃苦耐勞。無名指和手指都有鬥,說明你自小愛與人爭,與人鬥,你好強不服輸,可惜卻因此遭小人構陷。你木星丘隆起,說明你野心勃勃,將來必有名望。你火星丘太高,亦說明你好勇鬥狠。」
她清澈而平靜的目光盯著他額頭那點淺淺的疤痕,眼前彷彿浮現了一個又一個的畫面。
倔強的孩童,逞兇鬥狠的少年,孤絕執著闖蕩在這個繁華城市的青年……
她不由一個歎息。
「好勇鬥狠,乃你發家之本,亦是你敗家之源。」
這男人在韓諸握住自己手的時候,唇邊不由泛起挑逗的笑。
在韓諸開口說起他的手相時,越發用看小女孩的目光望著韓諸。
可是後來,韓諸一句句地說出,他臉上的笑一點點地消失了。
等到最後,韓諸說起好勇鬥狠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僵在那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