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先生從旁,注意到了韓諸的神情不對,忙上前扶住她:「諸諸,到底怎麼了?」
韓諸搖了搖頭:「我只是有些累了,最近有些憋悶,想出去走走。」
國王先生挑眉:「你想去哪裡?」
韓諸低頭想了下:「我師姐是不是還在天橋下算命呢?」
聽到韓諸竟然提起那師姐,國王先生越發地皺緊了眉頭,不過還是道:「是的,我一直派人監控著她。」
韓諸笑了下:「送我過去,我忽然想見見她。」
國王先生擰眉,不敢苟同地望著韓諸:「諸諸,現在你懷著身孕,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盡可能地幫你承擔,不希望你有太大的心理壓力。」
宋嬌蘭對韓諸總是充滿了敵意,而現在韓諸身懷六甲,他不希望因為那樣一個微不足道的人物而影響韓諸的情緒。
不過韓諸倒是很堅持:「沒關係,我身邊會帶上保鏢的。」
國王先生見她這樣,也就不再說什麼了,當下部署下去。待到傍晚時分,一切都安排好了,同時派了人提前在天橋那裡排除可疑人物,這才讓韓諸出門。
其實如果不是國王先生最近實在是忙得抽不出時間,或許他就親自出門了。
現在的他,到底是要顧忌到身邊那些幾乎徹夜不休地安排震前準備的老頭子們的感受。
韓諸倒是並不在意,她上了車後,車子緩緩行駛離開了榮園。這個時候是下午五六點,正好是下班的時候,人流車流都是高峰期。由於韓諸這次出來得隱秘,也就低調行事,車子就這麼在車流中緩緩行進。
只是偶爾間,汽車旁邊的其他汽車,以及人流中,偶爾能感覺到國王先生安排的人馬。
坐在車上,韓諸摸了摸肚子,其實她最近很容易感到疲倦。感到疲倦的她,靠在舒服的汽車座椅上,透過防彈玻璃窗,就這麼看著窗外的餘暉。
餘暉是柔和的,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人們開著車,緩慢而麻木地行駛在車流中。
他們之中,也許有的勞累了一天正準備下班回家吃飯,也許打算開著車和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去約會,也有的,下了班還要繼續加班,要去見客戶什麼的。
人們都各有各的目的地,駛向不同的地方,也就是這目的各不同的車流,形成了這個車水馬龍的街道。
其實這個世界,是平凡的,也是美好的。
韓諸過去或許曾經自命不凡,曾經目無下塵。
她是年輕的也是驕傲的,儘管一直飽受病重的折磨,可是這卻反而讓她失了那絲煙火氣息。
現在她擁抱著肚子裡的孩子,才恍惚間感到,其實三丈紅塵之中,自有其平凡庸俗而讓人不捨的滋味。
韓諸感受著肚子裡那隱隱的脈動,滿足地笑了下。
和譚思平十年的夫妻生活,沒能讓她追尋到一顆尋常心,溶入這個庸俗而又幸福的世界,如今只是肚子裡的孩子,便讓她有了這麼一番感悟嗎?
一時之間,忽然想起師父為自己挑挑選選,鼓勵自己去嫁人時的神情。
韓諸閉上眼睛,輕淺而滿足地歎了口氣。
這個時候,車子平穩地停了下來。
一旁自有秘書忙上前,幫她開了門,並要扶她下車。
她下了車,落入的餘暉映入眼中,她迎著那餘暉,看往天橋底下,只見一個白色的偌大旗子,師姐宋嬌蘭果然還在這裡。
大半年時間沒見,宋嬌蘭此時身上穿著最廉價最普通的衣服,不過臉上倒是平靜了許多,帶著一點淡泊的味道。
韓諸走過去,站在宋嬌蘭面前。
宋嬌蘭抬起頭望著韓諸,原本臉上那點隱約的平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緊皺起的眉頭。
「我實在是看到你就難受,你現在大著肚子跑到我這裡來幹什麼?來向我顯擺你這個王后是如何的生活幸福甜蜜?」
宋嬌蘭歎了口氣:「行了,我認輸,我比不過你!你就算死了,也能去趕緊投個好胎,我沒你那個好命!」
韓諸收斂了笑,嚴肅地望著宋嬌蘭:「師姐,過去的事兒,我們半斤八兩。我這個人呢,是有點智商過高,這就導致你自卑了很多年,這是我的不是。」
宋嬌蘭聽到這個,氣得幾乎想直接把那白旗子拍到韓諸臉上:「韓諸,你是不是同情我?我用不著你同情我!」
不過她當然沒有真拍下去,她要真拍下去,一邊明裡暗裡的保鏢還不把她直接撕碎了啊!
韓諸擰著眉頭,望著宋嬌蘭,一本正經地道:「不過呢,你竟然設下那麼一條毒計要我的性命,這足以抵消我對你的所有愧疚,我又把你害到落魄街頭,現在我們勉強扯平吧。」
宋嬌蘭一扭頭:「哼,韓諸!我才不稀罕你的原諒呢!最近大半年,我想了很多,總算明白了,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其實完全會潛心地跟在師父身邊學習,都是因為你,我才不得不離開了師門,荒廢了自己的技藝,去搞東搞西,讓師父失望了,也吧自己給毀了!」
韓諸點頭:「我以前還不覺得,現在才發現,師父把一切都算計到了,你覺得你的詭計特別聰明特別隱秘是吧?可是師父其實都看在眼裡,他默默地縱容了你的行為,卻又幫助我暗暗度過了難關。咱們兩個現在的歸宿,也許都是師父事先計算好的吧。」
宋嬌蘭臉白了白,沉默了老半天,最後才硬著聲說:「難道師父給你安排的歸宿是當王后,我卻是要流落街頭嗎?」
這也太偏心了。
韓諸笑望著宋嬌蘭,同情地說:「你現在的樣子,我都替你難受。看在我們同門一場的份上,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機會,你要不要啊?」
宋嬌蘭抬頭審視著韓諸,低哼一聲:「我看你貓哭耗子,根本沒按好心!」
韓諸見了,歎了口氣,轉身說道:「行,你既然不信,那我就走了。」
宋嬌蘭見大腹便便的韓諸真就這麼轉身走了,捏著那白旗子,遲疑了下,終於說道:「你到底要給我提供什麼機會?」
韓諸停住腳步,笑:「說了也白搭,你又不信我。」
宋嬌蘭冷冷地一挑眉:「你不妨說來聽聽!」
韓諸轉首回來,一本正經地問宋嬌蘭:「這幾天,你能感覺到什麼異樣嗎?」
宋嬌蘭蠻不在乎地道:「地震唄!」
韓諸滿意地點頭,這個師姐雖然離開師門很多年,不過看來最近大半年的清心寡慾讓她開始恢復了一點靈氣,至少還能感覺到。
於是韓諸認真地對宋嬌蘭道:「師姐,我希望你能協助我,一起找出地震的震中以及地震的時間。」
這話一出,宋嬌蘭聽了這個,頓時審視地望著韓諸,滿臉的提防:「你要做什麼?」
韓諸無辜地笑著,道:「我想提前預知地震,減少在地震中的傷亡。」
宋嬌蘭聽了這話,臉色就變了:「你開什麼玩笑!」
韓諸挑眉,笑道:「怎麼,你不敢,還是沒那能力?」
宋嬌蘭扭頭,一屁股坐在那裡:「如果真有地震,那也是自然規律,是天命是國運,這種事情就算測出來,也不能說啊!你現在當了王后,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你自己要往泥坑裡鑽,可不要連累我們!」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命和運,一個國家也有一個國家的命和運。
作為一個玄學人員,他們一般不會輕易去算國家的命和運的,就算是算了,也不會輕易說出來的。
可是現在呢,她這個好師妹啊,這個自己覺得自己特聰明的師妹啊,這分明是當了王后,都美得自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竟然要開始算地震,要開始預測,要開始拯救人民於水火,拯救Mars星於災難之中嗎?
宋嬌蘭越想越覺得有氣兒:「如果師父在,我看他第一個要把你逐出師門!」
韓諸現在肚子大了,不方便坐下,她就站在那裡,俯首望著她那師妹:「可是我覺得,也許這才是師父的本意。」
宋嬌蘭仰臉:「你說什麼?什麼意思?」
韓諸望著遠處的餘暉,淡淡地道:「其實師父從來沒有要我們遵從什麼規矩,也從來沒有要我們遵循什麼天命。其實也許他希望我們每個人有自己平凡的人生,溶入這個庸俗而繁華的世界。所以當初你要離開師門去做生意,師父沒有阻止,我和Ben混在一起,師父也沒有說什麼。」
她低下頭,看著師姐那茫然不解的雙眸,道:「你這個人其實問題挺大,缺點也挺大,嫉妒心強,攀比心強,還有點虛榮。我呢,現在也發現我自己有很大的問題。不過師父從來沒有嫌棄過我們不夠格當他的徒弟。現在我想了想去,只能猜測,其實也許一個人太完美了,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宋嬌蘭搖了搖頭:「你在說什麼?孕傻神志不清了?為什麼你說的我一點不明白?」
韓諸笑了,輕聲道:「師姐,現在我們先不說這些了。我再次說一遍,把這個機會放到你面前,只要你協助我辦完這件事,我把當年師父留下的師門至寶玄天儀送給你。」
玄天儀?
宋嬌蘭眼前一亮:「玄天儀怎麼在你手裡?師父交給你的?」
韓諸笑而不答:「你不必問這個,只需要知道你答應不答應。」
宋嬌蘭低下頭,快速地盤算了一番。
只要有玄天儀,她還是可以東山再起的。
她低頭琢磨了半響,最後終於一咬牙,抬頭問韓諸:「算地震,你也能。為什麼非要找我?」
韓諸摸了摸肚子:「我現在懷孕了,靈氣大不如前,所以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宋嬌蘭聽到這話,把目光放到了韓諸的肚子上,她猶豫了下,終於說道:「我只是協助你,可是算出來時間和地點後,一切都和我沒有關係了。」
韓諸點頭:「我明白。」
這個洩露天機的事兒,最後還是落到韓諸自己頭上。
宋嬌蘭皺了下眉頭:「韓諸,你必須明白一件事,你命中本來沒有兒女的。現在你重生了,自己的命運也改變了。不過呢,如果你鋌而走險,洩露天機,改變這個國家的國運,那麼也許你的命又隨之改變了,到時候你的身體虛弱,這個孩子能不能保住都是一回事。」
師門一場,這也算是她對這個討厭人的韓諸的一個警告吧!
韓諸輕輕笑了,撫摸著肚子,語氣溫柔:「你說的,我都明白。」
不過既然已經決定了,她就不會反悔。
儘管她真得很愛這個肚子裡的孩子,可是假如她能夠去救助無數注定在這個地震中死去的生命,那麼一切都是值得的。
即使她要付出很大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