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桐的動靜太大,影響正在睡覺的宋子墨。他皺了皺眉,不悅地睜開眼睛,首先入眼的是李欣桐那雙驚慌失措的表情,原本準備發作的起床氣,因此而消失殆盡。從她昨晚喝醉胡言亂語起,他就期待著她今天的反應。
昨晚李欣桐在飯桌上喝醉了,起先還好,直接倒在桌上呼呼睡去,安安靜靜,不吵不鬧,猶如空氣。桌上的勇士繼續喝酒,有些酒酣,亂了分寸,待到結束的時候,酒桌上唯一清醒的只有宋子墨。期間他不可避免地也喝了點酒,但是沒有喝醉,點到為止。他招來服務員,付了款,吩咐他們找幾個代駕。善後的宋子墨看著整桌的人都趴下,獨他一人,有些哭笑不得。
忽然,一直當空氣的李欣桐嘟囔了一聲,翻過臉,毫無睡醒的臉赤裸裸地展現在宋子墨眼前。鼻子都不夠她呼吸了,還張著嘴呼吸。宋子墨鮮少見過如此「囧態」的李欣桐,有些失笑,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摸著摸著,原本流光溢彩的眼眸頓時失了色,暗淡無光。他無奈地笑了笑,收回了手,耐心等待代駕。
代駕們趕到,宋子墨吩咐他們把桌上一名名醉酒人士馱了出去。當代駕想背李欣桐的時候,宋子墨微笑表示:「這位我來。」某位代駕愣了愣,古怪地看了一眼,搬其他人了。
宋子墨本來想和李欣桐去南朝二弄36號的那間公寓,可細想昨晚睡的腰酸背痛又作罷了。那床實在太小,他在傢俱城定的床還沒送到,今晚沒法再繼續將就。他最後決定今晚住他的家。
代駕在駕駛位上開車,清醒的宋子墨和醉酒的李欣桐在後面坐著。原本一路上還算平靜,李欣桐反胃,猝不及防地吐了宋子墨一身。代駕善解人意地靠邊停車,回身問道:「先生,需要處理一下嗎?」
宋子墨淡定地先扶住歪歪扭扭的李欣桐,愛乾淨的他毫無慍色地脫下沾有嘔吐物的西服外套。他解開襯衫手腕上的紐扣,拿過李欣桐的包包,試圖找面紙巾。果不出料,她還未改掉隨時帶紙巾的習慣。然而,他的注意力卻放在她的錢包上。他有些愣愣的,拿出的錢包,這是一款很老很普通的皮質錢包,上面甚至有著幼稚的手繪畫。一顆早已不綠的四葉草,五年前他親手畫上去的。李欣桐所有的東西,都是國際名牌,雖然大部分是高仿品,為何獨獨留這麼個不入眼的錢包?他們交往一週年紀念日,她纏著他要禮物,他實在想不出,她就逼他到DIY店畫個四葉草給她。他就照辦了。他們之間的交往,向來是她主動他被動,他從未放在心上,她時時放在心上。所以當他暫時離開,她就當他永遠離開,果斷從他的世界消失的無影無蹤,從此後會無期。
宋子墨打開錢包,錢包裡他的照片早就沒有了。
曾經李欣桐總喜歡枕在他的腿上,開玩笑地說:「墨寶,我對你的一片真心鐵樹都開花了,你真是鐵石心腸都不如,就不能有一點喜歡我嗎?」
她在他面前,總是微笑,即使是說傷感的話。宋子墨以為他看透了她,其實從來沒有看透過。她決絕起來,毫無轉圜餘地。曾經站在教學樓樓下,高聲喊著「宋子墨,我喜歡你」的李欣桐被全校師生圍觀也會無恥地仰起頭微笑等待他出現,毫不在意別人的指指點點。高中他轉學的那天,她翹課跑到他的家裡哭著鼻子不讓他走,他怕媽媽回來瞧見,便隨便說:「要是你考到B市大學,就答應和你交往。」當時他瞭解以她那樣爛的成績根本無法考上。誰知他大二那年,他在新生迎新會的舞台上看見了她,她也看見了他,她依舊那樣無恥地笑,彷彿他已是她的囊中之物。她為了考B市大學,復讀了一年才考上,她告訴他,只要沒考上,她會一直考下去,直到考上為止。因為她喜歡他,想和他交往。即使知道他心有所屬,她還是會無恥地對他微笑,不發一言。他回國的那天,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她完全從他的世界消失了。她給他發了一份郵件,她說:「我不會原諒你,希望以後再也不要相見,後會無期。」
她不想他出現在她的世界,他知道。她不會原諒他,說到做到,他也知道。
李欣桐身子一歪,倒在他的懷裡,嘟囔一句,「不喝了。難受!」
宋子墨把紙巾放在她嘴邊擦了擦殘餘的嘔吐物。李欣桐忽然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略顯迷離地看著宋子墨。宋子墨也停下看著她,「怎麼了?」
「墨寶……」
宋子墨怔了怔,眼眸加深,不吭一聲。
李欣桐癡癡地笑了起來,從宋子墨懷裡爬起來,抓起自己的包包,翻出一盒薄荷糖,倒出一粒,含在嘴裡。她含得有些不耐煩,直接嚼碎,吞了下去。好似完成大工程似的,李欣桐伸開手臂,雙手環住宋子墨的脖頸,呵了一口氣,「不臭吧?」
「……」宋子墨的心咯登一聲。
李欣桐直接把她的唇落在他的唇上,撬開他的貝齒,與他唇舌交戰。宋子墨睜著眼看著近在咫尺的女人,歎息一下,慢慢回應著她的熱吻。他對任何事情都能很好的控制,可最後吻得差點在車上要了李欣桐,若不是代駕咳嗽兩聲提醒他主意場合,他恐怕停不下來。
他禁慾實在太久了……
宋子墨望著又睡著的李欣桐,不禁苦笑。她永遠這樣,只為自己的一時之快,從不考慮被她招惹得如此狼狽的他。
送到他的家,他把她搬到床上,自己打算先去洗個澡,誰知他剛起身取衣服,李欣桐突然抱住他的手臂,不肯撒手。宋子墨試圖掰開她的手,又不敢用力怕弄疼她。嘗試了幾次,最後放棄,只好坐在床上發呆。
「爸爸……」李欣桐突然嘟囔了一句,帶著弱弱地哭腔,有點傷心,又有點心酸。
宋子墨怔了怔,欺身靠近她,為她蓋被子。李欣桐蹭了蹭他的手臂,睜開眼簾,看了他一眼,又嘟囔一句,「墨寶?」
宋子墨沉默地看著她。如此肆無忌憚地喚他「墨寶」,如今只有她喝醉的時候吧?李欣桐忍不住又蹭蹭他,似在呼喚,又似在思念,囔囔著,「墨寶,墨寶,你為什麼還是不愛我?為什麼你心裡只有玲可姐?為什麼你要騙我,為什麼你要拋棄我?」
宋子墨默默地聽著她對他的控訴,漆黑如墨的眸子柔得如水般繾綣,他撫摸著她柔順的長髮,像是在無聲的安慰她。
好似感受到安撫一般,李欣桐不再嘟囔,又要陷入睡眠狀態,最後低落地嘟囔了一句,「墨寶,我不會原諒你,不會原諒……」
安撫著她的手頓了頓,柔如水的眸子忽然凝固。他抿了抿嘴唇,歎息地說:「我知道。」他怎麼不會知道,她不可能會原諒他,她是個說到做到的女人。
宋子墨想到昨天的醉酒,實在不怎麼想回憶了。他起身對驚慌失措的李欣桐道:「你再不起床,小心你的全勤獎金沒有了。」
這話恍如炸彈一般,李欣桐迅速彈跳起床,衝進浴室。不到一秒,李欣桐從裡面打開門,探出頭來,弱弱地說:「我昨天的衣服在哪裡?」
宋子墨淡淡地說:「送去乾洗了。」
「那什麼時候送來?」
「不知道。」
李欣桐氣得鼻孔冒煙,憤恨地關上門。宋子墨期待著她穿什麼衣服出來。在此同時,他拿起電話給乾洗店的老闆,讓她晚些把衣服送過來。不到五分鐘,李欣桐便從浴室裡走出來了。她居然穿一件浴袍出來?
宋子墨撇嘴一笑,「打算穿這件出門?」
李欣桐對他置若罔聞,從包包裡拿出手機,給王笑笑打了電話。
「笑笑,今天我一天的打卡就交給你了,我就不去公司了。嗯,沒事,我喝太多了,再睡會兒就好。拜拜!」李欣桐掛完電話,得意地看了看宋子墨。宋子墨並不驚訝,只是淡然地說:「我覺得有必要給你們公司提個建議,打卡機應該放在辦公室主任的辦公室裡,而不是茶水間。」
李欣桐一驚,「咦?你怎麼知道我們公司的打卡機放在茶水間?」
「放在門口的話,你會這麼囂張?」
「……」李欣桐知道宋子墨聰明心細,但這點事,他都能通過一兩句話猜到,心裡還是有點不服氣的。她爬回床,打算繼續睡一覺,順便一掃心中的不爽。宋子墨此時是半躺半坐,他看著李欣桐如此泰然處之地躺在他身邊,無視他的存在。這就是所謂的「熟人」所以「熟」視無睹?
宋子墨道:「一男一女,乾柴烈火,是不是……」
李欣桐斜睨他一眼,「我是濕了的柴,你是燒不旺的劣質火苗!」
宋子墨挑眉。
李欣桐忽然翻個身,面對他,一副探討的樣子,「你性冷淡這病治好了嗎?」
宋子墨瞇著眼,神色微妙,「要不要體驗一下治療結果?」
李欣桐則是一臉無趣地翻個眼,「跟玲可姐這幾年的夫妻生活,能不治好嗎?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玲可姐可是你最愛的女人,擁有她的時候,肯定很賣力。」
宋子墨原本調笑的臉,慢慢僵硬起來,臉色頓時不佳,他不做聲地起床穿衣。李欣桐躺在床上看著宋子墨似有生氣的樣子,不禁自嘲。提及他的痛處了。他最愛的女人和他離婚了,再也不能抱他最愛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