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桐準時趕到宋子墨所在地,水榭樓台。宋子墨似乎專門包了一個包廂,他每次都在那個包廂裡。李欣桐推門進去之時,宋子墨正在點餐,見到李欣桐,微微一笑,「來得真準時,你要吃什麼?」
李欣桐坐在他的對面,笑了笑,「隨你,我隨便。」
「那好。」宋子墨把菜單遞給服務員,「給她來一份蛋炒飯,就這樣。」
服務員以同情的目光看著李欣桐,收好菜單離開。
當包廂只有兩人之時,李欣桐不滿地說:「我又沒遲到,憑什麼虐待我?」
宋子墨拾起桌上的茶,呷了一口,「我哪裡虐待你了?」
「你只給我吃蛋炒飯。」李欣桐強烈譴責他。
「那你想吃什麼?」宋子墨反問。
「……」李欣桐又回答不出來,她想吃什麼。這就是人的矛盾,說好了隨便,當真隨便了,又為太隨便而憤憤不平。李欣桐緘默不語,算是無言以對,宋子墨說:「等菜上了,你再發表不滿吧。」
李欣桐嘟囔一下,沒再抱怨。
當菜都上齊之後,李欣桐知道自己錯怪宋子墨了,他所點的東西全是她愛吃的。因她大多數海鮮過敏,所點之菜沒有一個海鮮,為她避免了。李欣桐一下子有點不好意思,咬著筷子,拿眼偷看他,見他面無表情,糯糯地說:「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
「你冤枉你。其實你對我挺好的。」
「你沒說錯,我在虐待你。」
「……「李欣桐抬眼看了看他。宋子墨微微一笑,「這些都是我吃的東西,你的只有一盤蛋炒飯。」
「你!!」李欣桐瞪大眼,憤怒地看著他。太殘忍了,面對她愛的美食而不能染指,好比宋子墨脫光躺在床上她不能撲倒一樣讓人難以忍耐。李欣桐哪管,直接用筷子夾菜往嘴裡塞,還以眼示威,看他拿她怎麼辦?有本事把盤子端到她拿不到的地方。
宋子墨也不做任何行動,任由她往嘴裡塞美食,自己也動著筷子吃,直到吃飽了,宋子墨才放下筷子,慢條斯理地問:「吃完了嗎?」
李欣桐打個飽嗝,「好了。」
但看宋子墨那笑裡藏刀的模樣,李欣桐頓覺毛骨悚然,怎麼有種不好的預感?宋子墨說:「今天我請客,你買單。」
「好說好說。」李欣桐有一張無限額卡在手,怕什麼?可宋子墨接下來的一句話把李欣桐打入了深淵。宋子墨說:「對了,銀行推出一款新的項目,你那張無限額信用卡我給停了。」
「……」李欣桐抖了抖嘴唇,「那什麼時候重新啟用?」
「廢掉了!」
李欣桐當時很想掀桌。宋子墨繼續說道:「麥英奇說不能給女人太多錢花,要不然無法無天了。」
李欣桐看著他,「那以後我沒錢了怎麼辦?」
「討我歡心,絕對服從,你想要多少,給你多少!」宋子墨微笑以對。
李欣桐開心不起來,這件事絕對是麥英奇這狗頭軍師出的主意,宋子墨這麼做只是想控制她?富貴不能淫!但……李欣桐忽然意識到,宋子墨完全掌控了她的經濟,無論是她從宋子墨那兒賺的外快,還是工作,都要通過宋子墨給她。有那麼一瞬間,李欣桐覺得自己被宋子墨算計了。什麼無限額的信用卡,只是煙霧彈,好讓她無顧慮的辭職,然後讓她做不能幹的秘書,只是想讓她毫無個人時間的服從他。於公,他是她的上司,於私,他是她的金主。全方面佔有,毫無空隙。
這就是他要表達的佔有慾強!?或許她是受虐狂,並未覺得委屈,只是覺得有點可笑,他這是何必?
這餐飯,李欣桐吃得爽,但也吃得心疼。幾張紅票子出去,心在滴血。
李欣桐有言在先,不想在公司公開他們兩人的關係,宋子墨很好的履行了,出了水榭樓台,朝李欣桐揮揮手,「我先走了,免得被同事看見不好。」本來李欣桐挺滿意宋子墨這種識趣的行為,後來發現水榭樓台離東嶽集團有將近二十分鐘的車程之時,李欣桐氣得跺腳!
他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
打車去東嶽集團,花了李欣桐幾十塊大洋。她剛進東嶽集團的大樓,在等電梯之際,聽見旁邊的姑娘說:「聽說我們公司要開始著手度假村的項目了,哎呀,真想去一趟南海群島。」
「無人島有什麼好玩的?」
「你不懂,和最心愛的人在無人之地相濡以沫,很幸福的。」
「白癡。」
李欣桐也覺得這姑娘白癡。兩個人在荒無人煙的地方,幸福感覺不到,只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驚嚇。蛇鼠蟲蟻滿地爬,哪一天死在那兒都沒人知道。
「咦?李小姐。」
李欣桐的身後似乎有人在喊她。李欣桐轉身,瞧見林小婉。林小婉手裡提著外帶的飯盒,應該是出去買中午飯。李欣桐客套地笑問:「午飯拿到辦公室吃?」
「是啊,最近公司在規劃南海群島的度假村項目,整個公司都進入緊張氣氛。不擠出點吃飯的時間,晚上加班會很晚。」
李欣桐明白地點頭,「我今天是來報道的。不知道能不能幫上你們什麼忙?」
林小婉噗嗤笑了笑,「這事要看總裁怎麼給你安排了。」
看著林小婉那自然的目光,李欣桐反而有點心虛之感。她這不正當身份進來的,好像被林小婉知道一般。當林小婉帶她去了屬於她的辦公室,李欣桐這才明白,為何林小婉如此注重「總裁」的意思……
她李欣桐的辦公室就在總裁辦公室的門口,像個看門狗一樣。但用林小婉秘書的話說,這叫做貼身秘書!
林小婉還拿了一坨宋子墨的行程表,十分體貼地對李欣桐說道:「這是Allen總裁這個月的行程表,你要記得跟進,機票住宿都要解決好。還有,Allen每天早上上班之前要喝藍山咖啡,你務必要在他來之前煮好咖啡。Allen總裁中午只吃水榭樓台的午餐,你要在他下班之前向水榭樓台預約時間。當然,你週末還有一項工作,星期天早上八點之前打電話給高爾夫俱樂部為Allen總裁預約,這事不能忘了。」
李欣桐聽得一愣一愣的,「我這貼身秘書的職責就這樣?」
「是的,你只需負責Allen先生的行程,其他你不必過問。」
這就是「不能幹秘書」所幹的事情?她感覺不僅僅是自己沒有私人空間,宋子墨也把他所有的空間呈現給她看,不為自己留一絲神秘!林小婉交代完以後,去忙自己的了,李欣桐現在要做的是熟悉宋子墨最近的行程。
看著一張張行程表,李欣桐覺得做有錢人挺累的,幾乎每天都安排的滿滿的,各種會面各種開會各種酒宴。林小婉給她的是宋子墨這一個月的行程,當她看見有五夜是空白的時候,以為是這五天休假,後來看見備註,才知是去南海群島考察。
總裁親自考察?這南海群島面子還真大。她正看得聚精會神的時候,她旁邊的內線電話響了。李欣桐拿起話筒,「喂?」
「李秘書,進來一下。」
值得一提的是,宋子墨講的是純英語。
李欣桐先是愣了一愣,才用英語回答,「好的。」
她把行程表放好,端正了自己的衣著,扣了扣總裁辦公室的大門。
「請進。」
李欣桐這才轉動把手,走了進去。
宋子墨並未抬頭,而是手裡在寫著什麼,埋頭就是一堆英語,「去南海群島的行程提前一個禮拜,不要去定南海群島的酒店,你先行一天,去農家訂房,我隨後過去。」
李欣桐雖然聽得懂英語,但她不打習慣對著會講國語的人說英語。她用中文說:「總裁,我們可以用國語嗎?」
宋子墨停下奮筆疾書的手,頓了頓,抬眼看了她一眼,用國語道:「我記得你英文很好。」
「好是好,只是不大習慣對著會說國語的您講英文。」
宋子墨繼續用英文說道:「那你得習慣,我是美籍華裔。」
「……」李欣桐無語。
李欣桐出去後特意問了林小婉,才知道,宋子墨在公司一直是講英語的,而且讓李欣桐驚訝的是,公司上下都以為宋子墨的國語不大好,畢竟長居美國。更讓人驚訝的是,公司上下除了林小婉沒人知道宋子墨的中文名字。也不知道宋子墨的家世背景,只知道他是個美籍華裔。
宋子墨是如此不想回首自己在國內的一切嗎?是她讓他不堪回首?還是……李欣桐的腦海忽然閃現出在宋凌的生日派對,撞見宋子墨與宋建立談話的畫面。宋建立是宋子墨的爸爸?那個拋棄他媽媽的爸爸?
她知道宋子墨生長在單親家庭,他性格冷漠孤僻,善獨來獨往,或多或少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她見過宋子墨的母親,與她的父親一樣,患有尿毒症。這是一種極為折磨人的病,她見他母親的時候,她已瘦得只剩下排骨。每個星期洗腎的醫療費落在當時只是學生的宋子墨身上,是一個難以扛下的重擔。這或許是報應,她曾經利用了這一點,霸佔了宋子墨,從而上天懲罰她,讓最愛她的爸爸得了同樣的病。現在又讓宋子墨以同樣的方法,對她以牙還牙。不過李欣桐想,宋子墨不會知道,她在外人面前自尊的要死,在他面前,可以不要自尊。他的報復,對她一點用處也沒有。
李欣桐查看了宋子墨的行程,勘察南海群島提前一個星期,也就是……三天後的事情!李欣桐怔了怔,時間緊迫,有些事情她還不知道怎麼處理,忙不迭去問林小婉,偏不巧,林小婉正在忙,沒空理她,孤獨無助的李欣桐又不認識其他人,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亂了分寸,直接打電話問宋子墨。
宋子墨不好發作,因為李欣桐打的是宋子墨的私人電話,以「情人」的身份求助。
宋子墨耐著性子說道:「首先,你要去買船票,自己先去找個絕佳的地理位置,為你的總裁預定住所,四處瞭解那裡的情況,然後第二天到碼頭接你的總裁。」
「謝謝。」李欣桐知道自己很欠扁,但新人難免有不懂,她覺得自己值得原諒,所以這謝謝二字,毫無誠意不說,還不等宋子墨回話,就直接掛了電話。她自然不會不去考慮被掛電話的宋子墨的土色臉。
李欣桐按照宋子墨的指示一步步來,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之時,下班時間已超過半個小時了。李欣桐關掉電腦,伸個懶腰,打算收拾東西回家。她人剛一起身,宋子墨從裡面走了出來,看了看她,問:「安排妥當了?」
「嗯,我明天就提前出發。」
「南海群島這時候已經很熱,記得防曬中暑。」
「額,謝謝總裁關係。」
宋子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自行離開。李欣桐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很想叫他回來。他有車,可以順搭她回去,可是提出「公私分明」的是她,她必須放棄公主級的待遇,去擠公交車或者地鐵。
她比宋子墨晚回家將近半個小時。宋子墨坐在床上看電視,見李欣桐萎蔫回歸,只是掃了一眼,看著電視對她說:「船票拿了嗎?」
「訂好了,明天直接去碼頭拿。」李欣桐走進臥室,看見宋子墨旁邊有個禮盒,因好奇多看了幾眼。
宋子墨說:「送給你的。」
李欣桐驚了一下,拿起禮盒打開一看,是一件十分高檔的波西米亞風格長裙,漂亮的草帽,以及口碑極好的防曬霜,還有一小疊紅票子和一把鑰匙。李欣桐不解宋子墨送她這些東西是屬於公還是私?
宋子墨說:「南海群島旅遊方面還算健全,工作之餘可以順便玩玩。」
「我一個人玩還是帶上你?」
「你想撇下我?」宋子墨瞥了她一眼,挑了挑眉。
李欣桐不知為何,十分想笑,忍不住笑了起來,「不敢,怎麼敢撇下我尊敬的總裁大人呢?要不然總裁大人哭鼻子了,我可擔待不起。」
宋子墨以危險的眼眸瞇起了眼,「過來。」
李欣桐走過去,看著他就想笑。原諒她不正常,因為宋子墨的這句熟悉口頭禪讓她控制不住。從她認識宋子墨起,每次宋子墨背著她跟別人去其他地方玩,完全不顧她的擔憂,她總會哭著鼻子抱怨,「你想撇下我?」一次二次,次數多了,從宋子墨的不耐煩到無奈,最後宋子墨的回答總是,「不敢,怎敢撇下我尊敬的女朋友?女朋友哭鼻子,我可是生不如死。」這話不是哄,而是諷刺。
的確,現在的李欣桐都覺得自己當初把宋子墨看得太重,以致讓他沒了個人空間,生活在她給他的壓抑之中。這些年,她也有過自我檢討,深刻明白,宋子墨始終不愛她的原因,除了心裡早已有了他的女神賈玲可,還有一點,她愛他的方式不對,反而適得其反。
宋子墨說:「明早我送你去碼頭。那兒有遊艇俱樂部,鑰匙給你了,我知道你會開遊艇,你可以自己開去玩玩。」
李欣桐一怔,「你怎麼知道我會開遊艇?」
「你爸爸在美國的醫療費不用擔心,我會跟進。」
「……」李欣桐沒想到宋子墨會調查她。至於調查了她多久?剛剛重逢?還是賣身之後?當然,她不會猜想是在重逢之前。顯然,這些問題沒有刨根問底的必要,憑他的實力,可以知道她的全部。
「我感覺你這是以權謀私,讓我藉著工作的借口出去旅遊。」
「這樣不好嗎?」宋子墨反問。
李欣桐想想,笑了起來,「你忽然對我這麼好,有點不習慣。」
宋子墨但笑不語。
本來李欣桐以為今晚會是個風平浪靜的夜晚,但她萬萬想不到,關燈之後,宋子墨會翻身壓住她,李欣桐還來不及嚇一跳,唇已被他封住了。他的呼吸很重,每次的一呼一吸,都是砸著她的臉。他越吻越重,手不規矩地撫摸著她,穿過睡衣內衣,直接肌膚相觸。李欣桐雖與他早就有過經驗,到底是許多年的事情了,多少有點羞澀,半推半就,有點小矯情。
「桐桐……」宋子墨囔了囔,帶著誘惑與沉迷。
兩唇再次吻合,李欣桐這才適應,笨拙地去回吻他。
在李欣桐的記憶裡,她覺得這一晚很不可思議,因為一向性冷淡的宋子墨會那樣灼熱地向她索求,就好像禁慾很久,久逢甘露那般,急切而又珍惜地佔有她。她緊緊的抱住他寬闊的臂膀,努力忍住慾望,最終還是抵不過宋子墨帶給她的感官刺激,啞著嗓子微微呻吟了一下。他的每一次撞擊就像是一次沉寂已久的火山爆發,那麼努力,那麼忘我。
這次的歡愛就像一場持久戰,李欣桐記不得幾次,只知道最後,宋子墨吻了一下她,翻身從她身上躺在她的身側。空氣的涼意襲來,讓原本脹熱的腦袋頓時清醒。
宋子墨為她蓋好被子,緊緊地抱住她。李欣桐不解宋子墨為何這麼激情,把她當做賈玲可?不是,他喊了一遍又一遍的都是「桐桐」。但這與以前的上床感覺完全不同,宋子墨簡直判若兩人,一個冷如冰霜,一個激情四射。
李欣桐說:「宋子墨,你這床上功夫,是不是玲可姐教你的?技術真不賴。」
緊緊抱住她的手頓時鬆了下來,在黑暗裡,李欣桐看不見宋子墨的表情,宋子墨沒有說話,沉默了好久,宋子墨只說道:「睡吧,折騰夠晚了。」
沉默便是默認。李欣桐心裡有些酸酸的,但她必須釋然。她什麼也不是,必須要認清這件無可挽回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