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
三十年

這一場雷劫鋪天蓋地,險些劈去宋風的半條命。

游走不定的雷蛇在上空翻滾不休,呼嘯尖銳的罡風當頭壓下,或許是此地的仙靈之氣太過充裕,這劫雷也劈得越發地歡快。直到最後一枚帶著氤氳光華的仙丹落入墨沉舟的手中,那劫雷方才最後發洩般地劈下了一道能夠連山都劈斷的金紅色劫雷,直將宋風頭上那勉力支撐的金色靈氣罩徹底擊碎,這才忿忿地消散無蹤。

這劫雷過後,此地的蜃霧被劈得消散不見,一塊只有數尺方圓的完好地域之外,便是滿目瘡痍,被憑空抹去了一層。一尊飛龍環繞騰飛的巨大銀鼎轟然落下,縮成了拳頭大小落在了墨沉舟的手中,飛舞的銀龍再一次凝固在了銀鼎的表面,然而那雙龍目之中,卻赫然多了幾分靈動的神采,叫墨沉舟頗覺此鼎神妙。

郡主殿下拍了拍身上看不見的塵土,手上抓著幾個丹瓶,得意地對著那躲在遠處的眾人招手笑道,「成了!」這次倒是極為順利,那幾株仙草合著當日自六儀秘境中取得的仙草,一共合制出了十二枚仙丹,當然時間也不短,距離進入劍塚,已然過去了半年的時間。若不是墨沉舟實在是怵了那成丹時的劫雷,只怕會如同那萬古丹一般一溜兒地煉出來。

當然,若是她真敢這麼幹,只怕宋風是真的要撂挑子了。

再怎麼著,也不能這麼不把仙命當命不是?

眾人已然是一擁而上,對著那丹瓶露出了渴望之色。便是已入太乙的青薇,雖然與此仙丹渴求不大,然而卻也目光灼灼,帶著幾分好奇與興奮。

墨沉舟也不是小氣的人,便一人一枚地分了,待得眾人捧著丹瓶開心,這才見那方才劫雷劈過之處,一名渾身漆黑的人影慢慢地爬將起來,哆嗦著抹了一把臉上的焦黑,帶著不敢置信地看著這群卸磨殺驢的壞蛋,充滿怨念的目光就那麼落在了墨沉舟的背後,竟叫墨沉舟都忍不住一抖。

好麼,他宋風,拼著小命兒抵擋了這麼多的劫雷,還險些被劈得去見了祖宗,這些家伙竟然連慰問一下都沒有,只顧著看什麼見了鬼的仙丹。仙丹,仙丹會比他還重要麼?

墨沉舟,你好樣的,爺爺記住你了!

宋風正默默地記著這一回的小黑賬時,便見得墨沉舟轉頭看了過來,齜牙一笑道,「道友沒事兒了?」她的臉上帶著叫宋風想要掀桌的可惡笑容道,「挺精神的麼,看起來,還真是劈劈更健康呢。」說到這,墨沉舟便帶著羨慕對著被她這般厚顏無恥驚呆了的宋風道,「若不是顧忌著收取仙丹不能出手,那劫雷,本郡主也想實驗一下呢,大補啊!」這話墨沉舟確實是說得真心實意,劫雷對與她來說,確實是不錯的補品。即墨青蘅當年所贈的雷系戰甲,出乎意料的竟是一套可成長型的仙階防御法寶,每次吞噬雷電都會更加強悍,只是當她全心收取這些一出世便已然通靈的仙丹時,不能夠分心召喚戰甲,這才吃了一些小虧,不過覬覦之情卻是半點沒少。

墨沉舟仰著頭看了看頭上那已然清透的天幕,又看了一眼四周,見得此地數萬裡之內,竟是被這半年中劫雷給嚇得是妖獸紛紛走避,只剩了一些稀罕的仙寶孤零零地落在外面,十分淒涼,不由得手中一道金光掃過,將那些仙寶盡數收到了手中,這才對著眾人笑道,「得找個地方閉關了。」說罷,揚手便是三瓶仙丹向著宋風丟去。

伸手將那仙丹抓住,宋風這才怨氣稍平,正要給墨沉舟幾句好聽的,卻見得秦臻一雙漠然的眼就那般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雖然沒有什麼情緒,然而卻還是叫宋風莫名一抖,心中那點兒火就仿佛被潑了一盆冷水,徹底地消失不見。

心中覺得這秦臻似乎比墨沉舟要來得叫人不舒服,宋風便憋屈地問道,「去哪裡?」一介玄仙,卻被個天仙被逼迫到這個地步,真是叫仙沒有面子。

說起來,這劍塚確實是一處閉關的好地兒。仙靈之氣充盈旺盛不提,此處無處不在的蜃霧天然便能夠隔絕仙人的神識,竟安全到了極點。四周逡巡了一下,墨沉舟便若有所思地說道,「再往裡面走一點兒。」不知是被虛天鐲影響還是如何,隱隱地,墨沉舟總是感覺到這劍塚的最中心之處,有什麼在召喚她一般。

那是一股極為親切的感覺,只是與那親近一並的,竟還有一種極為危險的感覺。

然而這種感覺太過模糊,便叫墨沉舟先放在一旁,與眾人道,「方才這裡的動靜不小,恐怕會有人趕過來,我們還是快些找個地方閉關才是。」這劍塚一旦開放,便是五十年之久,這麼長的時間中仙盟的仙人都聚在此處,便是有個爭端,也還是修為提升之後再說較好。

這蜃霧之中不知多少的危機,當日墨沉舟就親眼見得青薇險些在半空飛行時被一條身披雙翼的三頭巨蟒一口吞下,若不是青薇修為高反應快,竟然差點在那已然是太乙境的巨蟒的手下吃了虧。這般下來,便叫眾人多少曉得這劍塚之中也並不是如一開始那般輕易便能解決危險。

還有那沿途中倒在一旁的仙人的屍身,雖然因靈氣原因不破不壞,栩栩如生,然而眾人卻都是一凜,對此地生出忌憚。墨沉舟只將那些儲物戒取下,屍身化掉掩埋在了此地,這才算是盡了一些心意。雖然這些仙人也都是仙盟修士,然而人死燈滅,卻也不能褻瀆亡者。

見得墨沉舟一路將所見的仙人的屍骨化去,青薇的目中溫和,然而尤香卻多為不解地問道,「沉舟,這些可是敵人呢。」給敵人收什麼屍呢。

「既然故去,便與生前再無瓜葛。」墨沉舟輕聲道,「天道輪回,今日我為他們收葬,若是來日我亦隕落,卻也希望有人來為我收屍。」天道之下沒有不滅的仙人,便是如諸聖諸佛那般已站於頂端的大能,不是也隕落在外了麼?況且這般做,卻也是對於這些仙人的最後一點尊重了。

墨沉舟一貫示人的都是狠戾凶橫,卻竟然還有這般悲憫行為,便叫尤香又對她多了幾分的認識,聞言雖然只是似懂非懂地點頭,然而卻還是如墨沉舟一般將自己見到的仙屍掩埋。

眾人一路不敢飛行,只小心翼翼地行走,直到一處霧氣更甚之處,墨沉舟便感覺此地的仙靈之氣竟是猛地提升了一個層次,幾乎霧化的仙靈之氣叫眾人只輕輕一嗅便感覺仙嬰輕浮舒爽,竟不用刻意吸收便會強行進入眾人的身體之中。

這一處的四周竟是一片死寂,墨沉舟張開金色豎瞳四周看去,便見得此地數千裡之內並無生靈,這才揚手放開了一頂金燈,其上一點豆大的火焰跳動不休。那金燈穩穩地落於空中,燈火一亮的瞬間,竟是無數細微的火絲自其中飛濺而出,將整個地域牢牢地護住。

一股叫人心神悸動的炙熱之力自那金燈之上傳來,似乎能將天地燒穿一般,宋風等人親眼看過墨沉舟以此燈燒滅了墨寶珠母女的元神,並不以為意,然而青薇卻是驚聲道,「慶雲金燈。不對,」她喃喃道,「這是仿制品。只是卻為何這般古怪。」皺眉許久,卻還是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目光,青薇輕聲道,「還是哪裡不對呢?」慶雲金燈是上古聖人手中的至寶,據說當年離開仙界之時便一同帶走,這一盞自然是仿制而成,然而青薇到底是太乙,便從那燈火焰力中感覺到一種震蕩心神的力量。

想到這大概是自己多心,青薇便不再語言。便見得這火罩將這數千裡給遮蔽得嚴嚴實實,那孔雀三禽便迫不及待地飛了出來,在四周飛了半晌,舒展了身體,這才落在了各自的主人的肩頭,彼此對著眼兒虎視眈眈,大有一言不合,拔嘴揪毛兒的架勢。

見這三只現在還不消停,墨沉舟懶得理睬,只將幾枚靈丹往它們的口中一扔,復又手中一挑,一道金光脫手而出,將三只捆得嚴嚴實實,這才向著遠處一拋,對著青薇笑道,「給它們找個地方修煉。」孔雀倒也罷了,那冰凰火鳳,好不容易有個靈氣充裕之處,還不修煉進階,等什麼呢!

「多謝沉舟。」青薇對著孔雀被扔飛時憤怒的尖叫毫不在意,只微笑道謝。

「這般客氣作甚。」墨沉舟不在意地說道,手中又一指遠處,與眾人笑道,「此地已被我禁制,諸位便自行去尋閉關之處如何?」那仙丹雖不能叫仙人輕易進階,然而卻可以叫仙人在沖擊瓶頸時聚集靈力突破那道界限,在這靈氣充裕之處最是有用,只怕閉關個幾十年,眼前這幾位都能夠進階。

至於墨沉舟自己,早些時候便已然是玉仙巔峰,此時也只差一些機緣了。

聞得墨沉舟之言,眾人便都帶了喜色。也不矯情,只挑了一處各自飛走。除了秦臻竟是立時走得一乾二淨。墨沉舟向來是與秦臻同進退的,也不覺什麼,便兩人一同尋了一處沼澤的中心之處,一同閉關。

這一閉關,便是三十年。

三十年時間轉瞬即逝,哪怕是數名仙人一同吸納靈氣,然而此地的靈氣卻並沒有減少半分。這一日,便自那一處,傳來了一聲歡欣無限的嘯聲,之後一名青年面帶狂喜地自蜃霧中現出,翻看著雙手,竟是喜得雙手顫抖不休。

正是成功進階太乙玄仙的宋風。

在這玄仙之境上已然蹉跎了不少年,宋風這一次能夠進階,竟是狂喜。感覺到身上那不同往日的力量,與那隱隱與天道更進一步的聯系,宋風便覺得不管從前受到了多少的磨難都是值得的。目光一轉,這一次他便隱隱地感覺到此處有著極為模糊的幾團氣息,此時竟也是靈氣蠢蠢欲動,正是在沖擊最後障礙的關頭,想到這一次,八成墨沉舟也得進階一把,自己的這點兒優勢又不見,宋風便覺得心中的那點小興奮消失了不少,有點兒垂頭喪氣。

在墨沉舟手底下討生活,雖然好處不少,可是也當真要命哪。

心中正在哀歎自己的命運淒涼之時,宋風卻突然眉頭一皺,向著前方看去,便見得那模糊之中,突然一顆巨大的火焰巨石,帶著摧毀一切的氣勢,重重地砸在了禁制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