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揮出去的手,竟被死死地抓住,向著一旁一拋。
大天帝被這變故猛地驚住了,怔忡了許久,這才對著眼前那面上還帶著淚痕,然而此時卻面帶譏諷的青年怒聲道,「你敢違抗我?」然而心中,卻陡然升起了一個不大美好的預感。
從丹陽拜他為師,他還從來沒有在他的臉上,見過這樣冰冷的笑容。
「違抗?」丹陽天君慢慢地將面上的眼淚擦乾,這才譏諷地看著眼前臉色陰晴不定的中年,口中發出了撲哧撲哧的笑聲,挑眉道,「大概是因為,不想與你這蠢貨繼續下去了吧?」見大天帝眼睛一跳,便用很是悠然的聲音道,「看看,我的好師尊,這點兒小事兒,竟叫你反應不過來了,你這態度,」他伸出腳,踢了踢腳下元英天君的屍身,悠然道,「可比小師弟要滯後多了。」
「你是誰?!」大天帝渾身氣勢陡然發散,一把巨劍自虛空中被他抽出,劍尖筆直地向著眼前的青年指去。
「我?我是丹陽,你從第九天帶來的孩子。」丹陽天君卻對那巨劍視而不見,彈指一道黑色的靈光擊在了那巨劍之上,大天帝便感到巨劍之中傳來一聲哀鳴,整個長劍化作了黑色,他手中一抖,這長劍轟然墜地,這中年只覺得心口突然憋悶,一股不知名的意念沖入了他的神魂,死死抵抗著這莫名的意念,他踉蹌退後了數步,忌憚卻傷心地向著那青年看去。
「別這樣看我。」丹陽天君口中發出了嘖嘖的聲音,戲謔道,「這樣,叫我想起了我的好師弟看我的眼神。」他的臉色陡然一沉,陰聲道,「真是太討厭了!那種似乎是看著墮落的人的眼光!什麼都不說,他以為他是救世主麼?!」
「元英,看到了什麼?」大天帝艱難地問道。
然而他的腦海裡,十幾萬年前,那瘋狂的仙人,與邪惡的氣息的畫面,卻慢慢地清晰了起來。他閉上眼,輕聲問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你占據了丹陽的肉身?」當年封印中的惡念,原來早就跑了出來,還離得他這樣近。
丹陽天君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仿佛聽到了什麼有趣的笑話一般,拭了拭眼角,這才說道,「師尊,我不是說了,我一直是丹陽,從一開始,你從第九天帶回來的人,就是我。」他微微一歎道,「至於元英,多好的一個擋箭牌啊,有了他這樣鋒芒畢露的弟子,誰會注意溫和謙恭的丹陽天君呢?若不是他自己找死,我還真捨不得叫他這樣死掉。」他看著眼前臉色蒼白的中年,慢慢說道,「當年我在第九天將整整一個地域的不願意服從我的意念,成為我的屬下的仙人煉魂而亡,卻沒有發現,他竟隱在一旁看到,不過他不過是以為我是個殘忍的人,便誰都沒有告訴,不然,由著我在這幾萬年中坐大,他可就是大罪人了!」
「你利用了元英對你的不忍。」大天帝想到自己的愛徒,心中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
兩個弟子中,他一直都偏愛元英,更多的忽略丹陽,就是因為比起丹陽對任何人都溫和的姿態,元英更加依戀他。
那個孩子是個死心眼,放在心上的人,就算是十惡不赦,卻也……
目中閃過一絲淚光,中年卻慢慢地挺直了脊背,現出了天帝的威勢,就算不能調用靈氣,卻還是用冰冷的聲音說道,「你不如他。」
丹陽天君微微一歎,擰緊了眉頭緩緩道,「師尊,你以為你這樣的一句話,我會很難受麼?」他的面前現出了幾分怨恨的表情,陰聲道,「我告訴你什麼是難受!被鎮壓,被封印了十萬年,意識都要消散的痛苦,這才叫難受!」他憤恨地在原地繞了幾圈,陰沉著臉說道,「被破壞了計劃,如今暴露在你這蠢貨的面前,才是難受!」
他一掌將大天帝擊飛了出去,厲聲道,「明明算無遺漏,可是卻叫那墨沉舟給攪了!」
大天帝的胸前陡然破碎,九龍冠冕在這一掌之下化作了碎片,然而見了那碎片化作了流光向著四處崩散,這中年的嘴角竟有一絲淡淡的笑容若隱若現,之後飛快地消散,抹去了嘴邊的血跡,緩緩問道,「你的計劃,便是利用我與元英,為你徹底掌控第九天?」
「墨沉舟真是一個異數。」丹陽天君冷冷地上前,將大天帝拎了起來,手中卻將一道黑線,在這中年陡然睜大的雙目的注視下,融入了他的身體,見他渾身發顫,惡意地笑了一聲道,「師尊不要費力了,這是我用心為你準備的,凝結了整整一界的惡念。」他看著黑氣在大天帝的身上繚繞,這才冷聲道,「墨沉舟一開始,很和我的胃口。你看看,」他手中一動,拍了拍大天帝的臉說道,「敢跟你對著幹,叫你的注意力不要總是看著第九天,那一日你與她翻了臉,我好不容易才放過了她。」
「原來那個時候,你就在算計我。」大天帝渾身抽搐,恨聲道。
「你為天機仙子發了瘋,掠奪第九天的靈氣,這正是我需要的。」丹陽天君瞇著眼說道,「你與元英,是多好的黑鍋人選,可是該死的墨沉舟!她竟然為了幾個不重要的人,將第九天攪得大亂!」他重重地向著一旁唾了一聲,怒道,「我隱在天上的陣道核心,竟然被那些仙獸全都撞毀了!」
說起這個,他就心裡生恨!
一開始面對墨沉舟,他不過是覺得這個小老鼠好生有趣,又為他解決了心腹大患的青羽仙,卻沒有想到最後,竟是她壞了自己的算計!
「她這次做得很好。」大天帝卻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之後冷冷抬眼問道,「當年,你是怎麼出來的?」
「我被貪狼與青帝合力融合,僅剩的一線神識被鎮壓在了第九天的萬丈地底。」說起這個,丹陽天君便露出了一絲得意,緩緩說道,「他們兩個千不該,萬不該,是在紫微道君的面前將我封印。」見大天帝目中一縮,他便湊到了他的面前,俊秀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猙獰來,「想起來青羽仙與紫微了?當年那女人暗算了紫微,那傻瓜卻不知道自己的身上,還被我下了一道禁制。」
「你敢對聖人做這樣的事!」大天帝此生,最重天地聖人,此時簡直是目眥欲裂!
「不過是誘使紫微腳下一動,那封印便破開了一個縫隙。」丹陽天君冷笑道,「我花了那麼多年才能從封印逃脫,已然虛弱無比,卻沒有想到竟叫我遇到了一個死去孩子的身體,」他含笑摸了摸自己的臉,對著大天帝溫聲道,「這孩子,你知道是誰吧?」
「畜生!」大天帝唾了一口。
「師尊不要這樣說,說起來,我還是你的前輩。」丹陽天君說到此時,面上已經勾勒出了無數的暗色的紋路,便是在天光大盛的寶殿之中,竟依然是顯得晦暗可怖,他臉上的笑容竟叫人感到畏懼,輕聲道,「天地間的惡念,還是當年上古仙人們給你們留下的大禮,為何,你們竟不喜歡呢?」
「想要得到仙界,你們是做夢!」大天帝卻再也不肯聽他說半句話,只是閉上了眼,運起全力抵御身體中的惡念。
「當然,我現在很弱小,再也不復當年的強大,」丹陽天君面上怨毒之色一晃而過,然而卻帶著幾分甜膩地說道,「連第九天,當年我想要掌控那些准聖,他們也寧可隕落,也不肯服從我,想必如今,仙界三十三天,單憑我的能力也十分有限,所以,我如今十分慶幸,有一位好師尊。」
「你想要做什麼?」大天帝陡然一驚,張開了眼睛。
「做什麼?」丹陽天君含笑道,「當然是師尊要報仇。」他揚手一指,一道金光燦爛的卷軸自那虛空之中伸展而出,指著那卷軸溫聲道,「天機仙子,元英天君!奪妻之恨,殺子之仇,師尊身為大天帝,如何能不去尋東臨帝君與墨沉舟報復?!」見大天帝面上驚恐地看著一行行的小字在那空白的卷軸上延伸,最後一道金光掠過,頭頂上的青空發出了一聲雷鳴,竟是承認了這符詔,而那他一直以為溫和正直的弟子,抓著這卷軸滿足道,「西方佛修,北地妖族,這一次先放過,待得我奪下東南,再來與你們較量!」
「你怎麼會使用天地符詔?!」大天帝簡直就是在咆哮!「那是仙帝才能起草的符詔!」
「啊……」丹陽天君似乎恍然大悟一般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偏頭含笑問道,「我沒有與師尊說過麼?」他咧開了一個可怕的笑容,輕聲道,「當年南賢師叔死的那麼沒有價值,我深以為恨,因此,奪了他的元神吞噬消化了,自然能使用天地符詔。」
「南賢……」大天帝目中赤紅,看著丹陽天君的目光恨不能滴出血來。
「別把自己表現得情深意重。」丹陽天君嗤之以鼻道,「別忘了,他可死在你的手上。」他含笑道,「師尊與我,並無不同,說起來,我還要感謝當年那群輕信了我的傻瓜。」他悠然道,「還組成了仙盟,真是有趣。」
「是你,算准了我不會為了南賢與仙界諸宗翻臉?!」大天帝發出了野獸般的嘶吼。
「我說過,我向來算無遺漏。」丹陽天君說到了這個,臉色又有些扭曲,「除了墨沉舟!」他突然一笑道,「還有當年挑唆師尊叫元英去擊殺東臨,多有趣啊。我的好師弟,為了一個小東西,竟然痛苦了這麼多年。」他的眼中滿是喜悅道,「我在一旁看著,真是好生開心。」
大天帝閉上眼,再也不想與他說任何的話,顫抖著身子,渾身一道道的金芒,將那繚繞的黑氣束縛在身體之中,見他還死性不改,丹陽天君口中冷哼一聲,竟慢慢恢復了一貫的溫文,摸著手中的符詔輕聲道,「師尊傷心得閉關了,就叫弟子我,奉此符詔,討伐違逆者,為師弟報仇吧!」
說罷,竟是仰天大笑了一聲,向著殿外走去。
寶殿的大門轟然關閉,然而在殿中再無聲息的時候,已然仿佛死人一般的大天帝,卻低著頭,在面上勾起一個古怪的笑意。
「丹陽,你算無遺漏,可是卻不應該,小看身為大天帝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