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宋世安清洗完走出來,蘇唐早就裹著被子嚴陣以待了,衣服上那盤龍扣,系得那叫一個嚴實。
丫鬟們早就退下,屋中只剩下兩人,氣氛就不由有些尷尬。
宋世安掀開被子上了床,蘇唐一緊張,往邊上挪開,然後繃著身子不動了。宋世安也不敢動,下面那玩意都跟擎天柱似的的,他不由懷疑是不是小皇帝又在暗地裡做了什麼手腳,不然為什麼每當單獨跟這女人在一起時,他總是莫名的口乾舌燥想入非非?
燭火熄滅了,人聲安靜了,整個屋子裡可以聞到的是清清淡淡的熏香,能聽到的是兩個人輕輕淺淺的呼吸聲。
其實若非憋著難過,蘇唐都不想喘個氣。她睜著眼睛盯著羅帳,睡意全無,就那樣一動不動的感覺著時間慢慢慢慢流逝。感覺到枕邊人好半天沒個動靜,不由側頭瞥了一眼,卻見宋世安平躺著閉著眼,好似睡著了。
蘇唐撇了撇嘴,心想冷面還真能睡,佳人在側居然紋絲不動,真是比柳下惠還柳下惠!不過你能睡得跟與世長辭一樣,老娘就活受罪了!
蘇唐做了個鬼臉,然後靈光一現,她跟冷面好歹同床了,老太太那也好交代了,那她可以去跟喜鵲睡一晚,明早再溜回來,那樣就神不知鬼不覺啦!
哦哈哈,吾真聰明也!
想到就要做到,蘇唐小心翼翼的掀開被子,躡手躡腳的爬起,霍,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她跟冷面之間的距離都可以再塞下一個人了,不過問題也來了,冷面睡得太挨邊了,她要下床,得從他身上爬過去,還沒個寬敞的落腳地,一不小心就得碰到——嗚呼,爬床也是個技術活啊!
蘇唐掃了一圈,終於尋到一處可以落腳的地方,於是盯準目標開始移動。先做跪爬姿勢,然後邁右腳,橫跨冷面的身體,找準落腳點……突然間蘇唐覺得不對了,她現在著姿勢,貌似是跨坐在冷面身上?
蘇唐哆了個嗦,看向冷面,希望他繼續睡得跟與世長辭一樣,可誰知,她剛一抬頭,就對上冷面晶晶亮的眸子……
啊啊啊,蒼天要亡我啊!
蘇唐一嚇,右腳一滑,就要摔倒下去。冷面趕緊伸出手,將她拉住。蘇唐重心不穩,被一拉便整個身子向前傾,然後,然後,然後……宋世安的臉綠了!
嗷——
擎天柱啊擎天柱,都快要斷倆截了啊!
蘇唐感覺到頂在小腹上的那□的玩意,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等到明白那到底是啥的時候,老臉通紅,趕不及的從宋世安身上翻下,又看到他皺著眉頭痛苦的神色,喃喃道:「那個,那個,沒斷吧……」
沒斷吧……
沒斷吧……
你讓他到底回答是斷了還是沒斷好!
宋世安暗吸一口氣,沉沉道:「你想上哪去?」
蘇唐不答反問:「你……剛才沒睡著?」
「嗯!」宋世安沒好氣的應道。他就一直沒睡著,被欲火翻來覆去的焚燒他怎麼可能睡得著!
「哦,呵呵,我,那個,那個我是想找喜鵲睡去的,你擱在邊上我睡不著……明早我早點過來奶奶也不會知道的哈。」
宋世安臉色更難看了,「你以為你半夜跑去睡丫鬟的房奶奶就不會知道嗎?」你也太小看奶奶了。
蘇唐卻一本正經道:「我就是這麼以為的啊!」
宋世安氣噎,也不再跟她囉嗦,一把將她拉過,將她裹進被子裡,「慢慢習慣吧!」我擱在你邊上你睡不著,你擱在我邊上我還睡不著呢!
蘇唐不敢動了,因為此時此刻,她是被冷面緊摟在懷裡啊!她胸前那兩坨肉正貼在冷面火熱的胸膛啊!男人的氣息鋪天蓋地,她都快窒息了!
同樣的,宋世安的身體也又緊繃起來了,剛才因疼痛軟下來的那玩意又迫不及待的散發著勃勃生機,再感受著女人的柔軟溫香,宋世安的呼吸有些侷促了。
但他,還是很快的將女人推開,然後轉過身背對著他,啞著嗓子道:「早點睡吧。」
憋死了也不能壓,因為他說過,他不碰她!
蘇唐也是胸膛起伏,看到宋世安轉過身後,才敢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想了想,她又說道:「那個,我聽說男人憋著很難受,要不,要不……」
宋世安耳朵豎起來了。
「要不,你去西苑找如意她們吧……」蘇唐很認真的建議道。
宋世安頃刻間陣亡。
「不用費心!」宋世安冷冷道,想到什麼,轉過頭瞇著眼睛問,「誰跟你說男人憋著難受的!」
蘇唐見他神色不善,支吾著說:「就是,就是原來平城的那些浪蕩子,沒事跑來調戲我,說了一大堆葷話……」
「浪蕩子?調戲?」宋世安眸中的危險信號更加強。
蘇唐挑了挑眉,道:「當然了,我一個姑娘家出門開店舖做生意,總歸會碰到這些人的,不過這也是一開始的時候,後來老娘把其中一個人狠扁了一頓後,他們就不敢跟我廢話了!」恩,為著這事,她又被冠上了「潑辣」的美名。
危險信號慢慢消失,宋世安轉過頭,閉上雙眸,不說話了。
又過了些時候,在蘇唐還想著「冷面到底是比柳下惠還柳下惠」還是「冷面比柳下惠都不如」這個深刻的問題時,終於將欲火壓制下來的宋世安開口說話了。
「宣子挺喜歡你。」
蘇唐正在浮想聯翩,聽得此話怔了一怔,然後笑道:「我也挺喜歡我自己的。」
「……」
「好吧,所以你想說什麼?」蘇唐轉過身正對著他,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宋世安翕動了下嘴唇,緩緩道:「好好對他吧,我不會虧待你的。」
「然後?」蘇唐眨巴著眼睛,笑瞇瞇的問道。
宋世安看她這樣子,有些頭皮發麻,「白天的事算我不對,請你多包涵。」
「繼續。」蘇唐依然笑得溫婉。
宋世安皺起了眉頭,這女人到底還想他說什麼!抑下不耐,他沉沉道:「宣子是個好孩子,乖巧,懂事,就是有些敏感孤僻,他原先在軍營中還好些,後來到了府上,沒人耍玩,祖母嚴厲,下人恭敬,他就愈發的沉默寡言了……」
「咦?」蘇唐動了動身子,笑道,「難道宣子的沉默寡言不是隨你?」
「……」宋世安眼神一下銳利,而後變得悵惘,沉吟半晌,他道,「宣子非我所生。」
蘇唐的嘴裡可以塞下雞蛋了,「你你你,她,她給你戴綠帽了?」
宋世安黑臉,「宛宛是個正經的女人。」
「宛宛?」蘇唐眼睛裡冒出了光。
「她是宣子的生母。」頓了頓,宋世安又道,「她是我的同門師姐。」
師姐跟師弟,那是常有的事……額不對,師姐?宛宛?
蘇唐瞪大眼睛,驚詫道:「你不會說宣子的生母就是那個驍勇善戰不讓鬚眉的巾幗英雄宛將軍吧!」
宛將軍,頌國名將,而且是頌國第一位女將,少年時女扮男裝入軍營,憑借過人膽色超強武藝不凡智慧從一名小雜役做到大將軍,並在與延國幾次大戰中建下赫赫戰功,令天下人震服!
如此一個出類拔萃的女人,是蘇唐年少時候景仰為神的人物,並讓她滋生了「誰說女子不如男」的強悍心理!
可是——
見宋世安默認了,蘇唐道:「宛將軍怎麼生下宣子了?!」這麼一個神話般的人物,常年在外作戰,哪有時間生兒育女,蘇唐壓根都沒聽過她成親的事,更何況,宣子四年前出生,那時頌國和延國交戰正酣,宛將軍正在奮勇殺敵呢,怎麼可能生孩子,十月懷胎十月懷胎,她不會在馬背上懷了十月的胎吧!
蘇唐疑惑重重,宋世安卻不說話了。蘇唐感覺到他的沉默,心上波瀾漸起,想著這大概是段不怎麼愉快的回憶。
那確實是段讓人覺得沉重的回憶,宛將軍爭強好勝本領高強,雖是一介女流,卻馳騁戰場無人敢小覷,她睥睨群雄,笑傲天下,光輝湮沒眾人。然而等到她二十六歲的那年冬天,一切皆改變。
宋世安遭萬軍伏擊,她只率數百兵馬前來營救,最後宋世安得以脫逃,她卻中箭墜下懸崖,隨她共赴生死的是一名平時溫文而雅的偏將。
半年後,宋世安終於找到他們,只是那時侯,她小腹已隆起,整個人也不再似從前。
將他們接回營帳後,延國再掀戰亂,宛將軍不顧阻攔,上馬督軍作戰,而那名偏將始終伴隨左右。只是,那一戰,韓將軍出去了,便沒能回來。從此,宛將軍便崩潰了,她發了瘋似的上前線廝殺,誓要將北賊消滅殆盡,可是那時侯,她已近分娩。
宋世安怕被敵軍獲悉趁隙作亂,之前就已瞞下宛將軍懷有身孕一事,而今她分娩,更是將此事瞞得密不透風。最後她順利誕下男嬰,自己卻血崩險先死去。
身體未曾復原,她便又上馬迎戰,任誰都無法阻攔。襁褓嬰孩不顧,一心只想報得殺夫之仇,最後,仇未報,人先死。
死時她抓著宋世安的手,留了兩句話:打敗延國,收復河山,替我們報仇!替我們照顧好韓宣。
韓,那名偏將的姓氏;宣,宣城,他們落難後相依相愛的地方。
因為這兩句話,因為宛將軍的救命之恩,因為與那位偏將的手足之情,宋世安將宣子視為己出,並一直想要將延國徹底打敗!
……
宋世安想著那些過往,只覺心裡沉甸甸的,看到身邊女人還在看著她一臉期待,抿了抿嘴,道:「宛宛對我有救命之恩,宣子生父是我多年好友,他們二人皆是孤兒,如今又皆亡,宣子無依無靠,很可憐。祖母……宛宛當然與祖母幾次頂撞,祖母對她很不喜,因此牽連了宣子……這府中除了我,宣子並不與任何人親近,如今他喜歡你,再好不過了,所以請你好好照顧他。」
這話說得再誠懇不過,簡直不像是出自冷面之口,蘇唐不由側目,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道:「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宣子的。」不管宣子是誰的崽,她都會好好照顧的,哪怕她一個月後就要離開將軍府——額,到時候離開了也可以照顧的吧?
想到什麼,蘇唐又問:「那宣子知不知道你不是他親生老子?」
宋世安想了想,回道:「應該不知道,沒人會跟他說。」
蘇唐道:「嗯,不能讓他知道,小孩子麼,要簡簡單單快快樂樂的長大。」
宋世安轉過頭看著不知在想著什麼的蘇唐,聽著她那麼認真誠懇的說著,突然覺得這個女人沒那麼討厭了。
過了一會,他看著蘇唐的眼睛猶豫著說道「我希望你能視宣子為己出。」
「?」蘇唐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弄的一頭霧水。
「因為以後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半晌後,宋世安解釋道。
「……???!!!」蘇唐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最後咆哮道,「誰跟你會有自己的孩子!別忘了一個月後要給我下休書!」
「啊啊啊!誰要跟你這盤冷面生小冷面啊!」
「啊啊啊!你以為老娘給你生了小冷面就會虐待宣子嘛!」
「……」
宋世安轉過頭看著頂上羅帳,使勁按捺下怒氣,為什麼他會在剛才覺得這個女人沒那麼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