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之下,福爾摩斯與加布里埃爾舉著火把進入山谷。這個沒有名字的山谷景色真的不錯,如果不曾聽過那些恐怖傳聞先入為主,壓根不會覺得這個山谷氣氛陰森。當八月初仲夏夜的風拂面而過,還有螢火蟲成群結隊地在樹林中跳舞,這裡真是一處欣賞月色的好地方。
福爾摩斯沿著山路向上走,這個進山處沒有什麼特別,只是三對失蹤的夫妻最後的行蹤都是在這裡戛然而止。三對失蹤夫妻都是新婚夫妻,都不是意大利人,有兩對是步行過來的,有一對是駕著馬車過來的。他們的原本目的地就是要進入山谷看風景,也很難確定他們的失蹤具體時間。
三對失蹤的夫妻分別借宿在不同的農戶家裡,他們其他的行李一律沒有帶走,等到農戶們發現不對勁報警了,卻是到現在為止都沒能有什麼突破性的線索,根據足跡與車痕發現他們進入了山裡,但是警察搜山後沒有看到那六個人的存在。
「指望那些警察好好地搜查山林,除非失蹤是警察署總長的女兒與女婿。」福爾摩斯可不覺得這些警察有好好做事,這個年代警察都差不多,現在偶爾想起來雷斯垂德還算是一個勉強及格的警察。
福爾摩斯已經從農戶的話語中找到了那些零碎的線索,拼湊出來一幅地圖來,他劃定了一個搜尋範圍,過去那些年裡死亡的七個人與如今失蹤的六個人,屍體與失蹤者最後足跡的殘留處之間的距離並不遠。
這一帶有些顯然的不同處那就是它長著山茱萸,這是一種從外國引進意大利的植物,生長在這個山谷裡不知是不是有所變異,它在七八月的時候就進入了結果期,此處遠遠望去是一片紅色的果實,確實是一處欣賞風景的好去處。
加布里埃爾對於警察的破案效率不置一詞,如果為安全考慮就不應該輕易進入山林。可偏偏如今她拿著火把走在山裡,火光中這些山茱萸的紅色卻彷彿像是染上了鮮血的一般,多了一種詭異的味道,更加詭異的是有一處土地上留下了一串腳印。
「我記得前天晚上有一場大雨,這串腳印總不會是那些警察留下的,它看上去並不是男人應有的尺碼,看來你要找的凶手不一定僅僅是一位高壯的男人。」
加布里埃爾也對這個案子有一些分析,失蹤的人是兩兩出現的夫妻,一般來說先入為主都會認為要制服兩個人,凶手會是身高馬大的男人。而能夠掩藏失蹤者的蹤跡,並且逃過警察的搜查,這個凶手恐怕會是當地人。
之所以選擇向來旅行的夫妻下手,那是因為當地人都不會落單進入這個山谷,他們都懼怕這個山谷的傳聞。
福爾摩斯蹲下身體仔細觀察了這串腳印,它的存留範圍不大,因為此處的泥濘地在雨後半乾未乾,有人路過此地後就留下了足印,而更遠處卻是沒有了更多的蹤跡。
這樣的腳碼尺寸屬於女性,而且還是一位體型嬌小的女性。這會是一樁合謀的案子嗎?一般來說凶手會回到犯罪現場再次探查,因為聽說了警察要來搜山,所以兇犯趁著雨夜剛剛過去就進來查看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裡應該要存在一樣的東西——屍體。
就算是幾天前經過了大雨的侵襲,但是福爾摩斯還是把這一片山茱萸的土地地毯式搜查了一遍,他的眼神落到了一棵長勢很不錯的山茱萸身上,雖然差別並沒有很明顯,但這顆山茱萸的果實確實比它周圍的那些要好。
福爾摩斯掃視了一週,找到了一根結實的樹枝朝著那棵山茱萸腳下的土壤挖了起來,他應該在離開旅舍時順一把鐵鍬出來的,用樹枝挖土真是不順手。
對於福爾摩斯一言不發就抓起一根粗樹枝開始挖土,加布里埃爾在瞥見了紅色的山茱萸果實後臉色也有些不好。
想要讓樹上果實更茂密地生長嗎?那就埋下屍體吧,當樹根纏繞屍體,它就能吸取充足的養分了。
所以參觀果園時別多想,那棵結果最多的果樹,說不好就有一段讓人背脊一寒的秘密。
加布里埃爾也找了一根樹枝,她用手拍了拍土地,找到了另外一處土壤較鬆的地方,拿著樹枝也挖了起來。
月光與火光下,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在紅色的山茱萸樹下挖掘土壤,這絕不是唯美的場景,用時不多,兩人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土壤裡出現了兩個人頭,屍體不是平躺狀態,而是被豎直埋在那裡,就好像是一個活人被種到了土地裡。
加布里埃爾總覺得這一幕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裡看到過。
他們卻是沒有停下手裡的動作,這裡一定不只兩具屍體,仔細找了找還有其他幾處土壤鬆動的地方,挖開來一看加在一起正好六個人,三男三女。
「他們都不是意大利人。」福爾摩斯說著卻是趴到了地上,他貼近了屍體的頭部,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不只是一具屍體上有,六具屍體上都有這股淡淡的香味,它應該屬於某種植物。居然經過這麼長時間都沒有消散,就算是下了大雨,雨水滲透到了土壤中,這股香味依舊存在,那隻說明一件事,這種植物與凶手還有被害人之間的聯繫緊密。
加布里埃爾也蹲了下來,也不管泥土會不會把衣服弄髒了,她跟著福爾摩斯的動作,也朝著被害人屍體的頭部聞了聞,忽視這古怪的動作吧,月光下一個小女孩蹲在一個土坑邊上,低下頭朝著坑中只露出一個腦袋的屍體在聞味道,這也許能成為日後恐怖片的經典畫面。
如今第一部電影仍未出現,這樣的畫面只能在寫實派畫家的筆下見到。福爾摩斯觀察著加布里埃爾的表情,那張外表稚嫩的小臉上卻是皺起了眉頭。「你知道這種香味。」
福爾摩斯用的是肯定句,他的語氣微微興奮,這個並不複雜的埋屍案,卻有著古怪的犯罪動機,這才是他想要弄清楚的地方,這股香味的背後代表著重要線索。
「我記不清楚了。」加布里埃爾也很想要提供幫助的,早點弄清楚發生了什麼,早點離開佛羅倫薩,她覺得如果讓福爾摩斯在一個地方呆久了,很難說會不會露出馬腳來,不是他的偽裝出現了問題,而是愛情與咳嗽是無法掩飾的,福爾摩斯的愛情顯然就是破案。
記不清楚真是一個好用的藉口。福爾摩斯卻有了一個猜測,為什麼加布里埃爾會隱約對一種植物的香味有印象。如果從普通人的角度分析,小女孩喜歡某種植物,這種植物也許因為漂亮而吸引了孩子,但是被加布里埃爾記住的植物,一定有其特別的地方,也許就是它具有攻擊性。
兩人繼續把整個屍身給挖了出來。
開挖的第一具是男屍,而他渾身赤.裸著,而他的黃瓜不見了。
就算是福爾摩斯也是微微皺了眉頭,他看著男屍下.體處的切口,這一刀是死後割裂的,讓人想起了東方大陸上叫做太監的一類人。
福爾摩斯這才想起來他身邊還有一個小女孩,小女孩應該圍觀屍體嗎?!
這真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他從來是以智商來區分人類,當然總有例外,比如說華生,而現在他還是首次以年齡與性別來考慮問題。
可是不等福爾摩斯理清心裡的小糾結,加布里埃爾已經開始仔細翻找這個埋屍體的深坑。「看來這位先生需要刊登失物招領了,他缺失的重要部分並不在這裡。我賭上明天的雞蛋,另外兩位深坑先生也丟失了自己很寶貴的一部分。」
「咳咳。」福爾摩斯不自然地輕輕咳嗽了一下,什麼叫做失物招領,這樣的招領啟事哪家報紙願意堂而皇之地刊登出來,必然是有傷風化的存在,會讓看到的男性都不自在腿間一疼。
「我們先挖一具女屍吧,忘了你剛才看到的東西,你應該學習一下與年齡相符的知識。」
加布里埃爾假笑了一下,她只是想要朝博學的方向發展而已,福爾摩斯應該為自己女兒的知識豐富而高興才對,這才不會玷污福爾摩斯作為父親的智商。
其後,兩人就挖出了一具女屍,這也是一具受到傷害的屍體,女性沒有黃瓜可以切除,但是下.體部位卻是被劃了好幾刀,而上身的胸部也是沒有逃脫凶手的毒手,胸部的兩坨被切了下來,這次倒是沒有帶走,而是埋在了深坑裡。
在把六具屍體都挖出來之後,發現三男三女受的傷害都是各自相同。看來這個人不只是對男性特徵感興趣,更是對女性特徵很仇視。凶手取走了黃瓜,卻沒有帶走女性的兩坨肉,這必然是有某種特別含義的。
福爾摩斯想著那些屍體被掩埋的狀態,為什麼捨棄一般形態的挖一個坑直接埋人,而是選擇了難度高的,深挖一個洞剝光了他們的衣服把屍體豎著放進去,聯繫到屍體上散發出來的淡淡香味,福爾摩斯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測,這是在種植一個人,那香味極有可能是澆灌了某種溶液。
不管在屍體上散髮香味的來源屬於哪一種植物,使用它的人都是當地的居民。
嫌疑犯初步鎖定了身形較小的女性,此人性格孤僻,仇視女性,對男性的態度模糊,有園藝種植的家庭背景。
而這座山谷周圍的居民並不多,因為這座山的恐怖傳聞,這裡的人口數量並不多,雖然分散成幾個聚集地,但是彼此之間都相互熟知。
一個看上去不懼威脅的女性,平時會養著花草,誰也不會把她與凶手聯繫在一起。恐怕這幾位被害者也是如此認為的,所以他們才輕易著了道。但是要同時制服一對夫妻,並不是容易的事情,這個過程中也許有幫凶,也許她採取了某種讓人昏迷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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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賓格太太就聽到福爾摩斯詢問起這裡有沒有什麼特別的花草存在。
既然不能陪著女兒進入山林中親近大自然,辛格森先生作為好父親就想要買來或是採摘一些特別的花草讓女兒開心一下,最好可以是那個山谷裡的花草,既然人不能去,好歹能帶些植物回來滿足了女兒小心願。
「您真是一位仁慈的父親。」賓格太太覺得辛格森先生實在是太寵溺女兒了,為了讓女兒笑一笑是盡心盡力,「我們這裡是有不少可愛的鮮花,不過八月可不是鮮花盛開的好時節,春天的時候這裡會更美。讓我想想,我們這裡有兩個擅長侍弄植物的園藝師,他們每年都會去山裡轉轉,就是您提起過的那個神秘山谷,那裡倒是長著各種植物,城裡的富人也喜歡這些花草,會向這兩戶人家購買。」
福爾摩斯把這兩家的名字記了下來,又問了這兩位園藝師的情況,卻沒有打聽到他們家有符合嫌疑犯畫像的女性存在,兩位園藝師一位是獨居的老人,他的孩子去了城市發展,另外一位剛剛結婚,他的孩子才出生了半個月,這麼看來他的妻子雨夜前往山裡的可能性很低。
也許嫌疑人並不是園藝師,不過對山谷情況十分瞭解的人也並不多,除了經常接觸植物的園藝師,還有就是樵夫與獵人,而已經瞭解過這裡面沒有女性存在。
所以,福爾摩斯又補充問了一句,「只有兩家嗎?我想多走幾處,很難說小加爾到底喜歡什麼植物,如果有更多的選擇就好了。如果可以我想帶著加爾一起去挑選,她有些怕生,如果是女的園藝師就好了,那會讓加爾覺得對方比較和善。」
賓格太太像是想起了什麼,她有些猶豫地說,「以前是還有第三家,羅莎家的植物也更加便宜,但是她的性格有些奇怪,不是很喜歡與外人說話,如今也不做這門生意了。還是不要去她家才好。」
可能是害怕寵溺女兒的父親真的冒然地帶著小女孩去找羅莎,賓格太太壓低了聲音多解釋了一番,「羅莎是一個可憐的女孩,她的母親產後大出血死亡了,她的父親阿爾瓦羅可能因此也不喜歡這個女兒。自從羅莎母親死了之後,他對羅莎一直不太好,原本阿爾瓦羅家是做植物生意的,他可不把羅莎當做嬌養的女兒,羅莎很小的時候,阿爾瓦羅就把她當做一個苦勞力了,帶著羅莎去那個恐怖山谷裡採集植物。我們看著羅莎的小肩膀背著那些很重的花草也勸過阿爾瓦羅,但是他們才是父女兩人,我們的勸阻並沒有什麼用。
羅莎如今也二十三了,她其實長得挺漂亮,周圍總有小夥子對她表達過好感,大家也希望她能離開那個家開始新的生活。可是阿爾瓦羅執意不同意羅莎的婚事,就拖到了現在,羅莎的性格這幾年也越來越孤僻了。兩個月前阿爾瓦羅過世了,羅莎的精神似乎更加差了。
你可別帶著加爾去她家,她不會歡迎你們的。」
福爾摩斯聽著賓格太太的話,當然是立即就去找了羅莎,這個女人絕對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