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知道自己在霍雲松追老婆的過程中很重要,狸奴看在那幾條小魚的份上,勉為其難留了下來。
去縣城唯一一家寵物醫院打針驅蟲,因為歲數小,暫時還不能做絕育,但孟櫻很喜歡,這表現在她接連收了三天快遞,貓窩、貓砂、貓糧、貓罐頭,還有貓抓板、貓玩具,這勁頭連霍雲松都意外:「妳那麼喜歡貓嗎?」
「嗯啊。」家裡添了新成員,孟櫻的心情明媚極了,「我小時候,住在巷尾的那戶人家養了一隻狸花貓,特別可愛,還有一部動畫片叫起司貓,特別特別可愛。」
「那怎麼不養一隻?」
「姑奶奶不喜歡。」
霍雲松一嘆,孟老太太對孟櫻當然是好的,可寄人籬下畢竟不比在家,她小時候肯定很少撒嬌,也很少提條件,如果是無憂無慮養大的孩子,怎麼可能像她一樣安靜耐心。
陪伴老人不是容易的事。
「沒關係。」他溫柔地說,「現在妳當家做主,我們都聽妳的。」
孟櫻瞥他一眼,扭過頭去:「你是我雇的員工,你當然要聽我的。」她專心拿逗貓棒逗貓,畫也不畫了,「你快去做飯。」
「是是是。」霍雲松認命地走向廚房,走到半路站定回頭,「迄今為止,妳對我還滿意嗎?」
「還可以吧。」她只給九十九分,多一分怕他驕傲。
「那妳有沒有興趣延長一下合同。」霍雲松問,「比如至死方休什麼的。」
孟櫻理也不理他:「狸奴我們去吃小魚乾好不好?」
「喵~」
霍雲松也不失望,就在他轉身進屋的一剎那,他好像聽見孟櫻說:「我考慮一下。」
他轉頭,卻發現孟櫻在給狸奴拍小視頻,但狸奴總是不肯配合,不是把頭扭開就是走遠了不理她。
孟櫻沒辦法,只能求助:「霍雲松。」
「哦。」
於是今天的微博就變成了這樣:
【香爐峰雪】V:
裹鹽迎得小狸奴,盡護山房萬卷書[微笑]
[秒拍視頻]
視頻裡,狸奴篤悠悠趴在一個人的膝蓋上,男人修長的手指撓著它的下巴,那溫柔的撫摸一看就很舒服,它眯起眼睛,尾巴垂下來,在半空中晃一下,又晃一下,愜意極了。
就在此時,另一隻纖細白皙的手出現在了鏡頭裡,像是怕驚擾到貓咪一樣,輕輕地,輕輕地在它身上摸了一下,狸奴抬起前肢想要拍開她,被男人一把抓住,它不解地轉著腦袋,像是不明白為什麼給自己撓癢癢的人突然握住了它的前肢。
但它喜歡這個男人,所以沒有亮出鋒利的爪子,只是委委屈屈地「喵~」了一聲。
他還不放過它,輕輕抬起它的前肢,讓那個女人摸了摸它毛茸茸的爪子和軟乎乎的肉墊。
鏡頭一黑,視頻結束了。
【關愛單身狗】:心情如id
【香老闆求嫁】:猝不及防一把狗糧!!!雖然一句話也沒有,但我還是被傷害到了!
【麒鈴鈴閣子】:扒開表像看本質,這不是秀貓!是在秀恩愛啊!!
【紅橙黃綠青藍紫的藍藍】:[搖手]已經腦補所有的對話,喵:愚蠢的人類,竟想摸本宮的爪子!拖出去斬了!香老闆:它不喜歡我,老闆娘:沒事,我喜歡妳,來,給妳摸,喵:可惡的情敵!放開本宮!![讚538]
【紫兒潛水看書愛男神】:樓上的段子666666
孟櫻完全不知道為什麼評論會變成這樣,難道不該是大家都說「貓貓好可愛」嗎?
為什麼會覺得是她在秀恩愛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陶柏打來電話,萬年如一的開頭:「sakura麼麼噠!」
「我養了一隻貓!」孟櫻迫不及待地說,「特別可愛。」
陶柏笑嘻嘻地說:「我知道,我看到妳的微博了,恭喜妳呀。」
孟櫻很警覺:「恭喜我什麼,我和他不是那個,我就是想說我養了一隻貓!」
「哈哈哈哈,我知道。」陶柏看見評論就知道孟櫻估計死都想不明白,他樂顛顛地笑,「沒辦法,網友們的腦洞都大,而且妳這本來就很曖昧。」
「牠不讓我拍,我只能讓霍雲松抱住牠,就是這樣而已。」孟櫻分辯。
陶柏馬上收斂了笑聲,不再嘲笑她:「噢噢,那隻貓多大了。」
孟櫻說起來就忘記了之前的不快:「五個多月了,我特地問了,好像是人家丟掉的寵物貓。」
「嗯嗯,妳這個是美短,以前肯定是家養的。」陶柏笑眯眯地說,「我明天去妳那裡方不方便?」
孟櫻欣喜極了:「好,你來,」頓了頓,又說,「看我的貓。」
「哎呀妳這麼說了我都不能不買見面禮。」陶柏輕快地說,「sakura我下午來方不方便。」
「我總是在家裡,什麼時候都方便的。」
第二天,陶柏大包小包到了孟櫻家門口,剛一進門就喊:「sakura我來啦!」他興沖沖進門,一抬頭看見的卻是在寫快遞單的霍雲松。
「啊!」他驚了一驚,脫口就想問,你是霍雲松?你是我知道的那個霍雲松?你怎麼變那麼好看了?整容了嗎?
他一肚子的問題想問,可對上霍雲松的眼睛就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了,因為他對他微微笑了笑:「陶柏。」
「哎!你認得我?」陶柏長了一張娃娃臉,二十五六歲的人看起來還像是大學生,笑起來怎麼都讓人討厭不起來,「你是霍雲松?」
「是。」他指了指書房,「阿櫻在畫畫。」他推開花屏,發現打臉了,孟櫻正全心全意半蹲在地上給狸奴拍照呢。
陶柏率先憋不住笑起來:「阿櫻啊,妳還是那麼不招小動物喜歡,」他和霍雲松爆料,「讀大學的時候她就喜歡餵學校裡的野貓,可不管怎麼樣牠們就是不吃她餵的東西,可好笑了。」
孟櫻面頰微紅:「你不要說這個。」
「嗯嗯嗯我錯了,我向妳賠罪。」陶柏把禮物提過來,「送貓的營養膏。」
孟櫻放棄逗貓站起來,她和陶柏熟悉,也不用推辭,馬上收下:「謝謝。」
「別急著謝,看我這個。」陶柏又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拎出一個袋子來,「噹噹噹,妳要的百樂色彩雫全套。」
他一個個墨水瓶往外掏,孟櫻就一個個拿起來放在陽光下欣賞它們的顏色。
紫式部、朝顏、露草、孔雀、月夜、冬將軍、霧雨、秋櫻、山葡萄……總共24種不同顏色的墨水一一排開,在陽光下閃爍著令人心醉的顏色。
陶柏問:「妳不是剛買了四季彩麼,怎麼又買那麼多,用的過來嗎?」
「我剛入彩墨的坑,所以先買這幾個火的試試水。」孟櫻欣賞完,心滿意足地收進盒子裡,「過兩天上新我就用新墨了。」
陶柏翻了翻白眼,又拿出一個小盒子:「還有這個,妳的愛倫坡。」他趴倒在桌子上,和霍雲松吐槽,「她過年的時候買了百利金m400,喜歡得要死要活的,上個月和我說又喜歡上了萬寶龍的這個愛倫坡,除了長得不一樣有什麼區別。」
「就是不一樣。」孟櫻開了箱,把那支萬寶龍愛倫坡捧出來細細把玩。
陶柏扭頭對霍雲松說:「你是不是也不能理解,她畫工筆的,居然喜歡鋼筆?要是收集畫筆我能理解,但是是鋼筆啊,和她平時畫風完全不符合。」
霍雲松也是第一次知道孟櫻居然喜歡收集鋼筆:「她喜歡最重要。」
「聽見沒有。」孟櫻一心兩用,隨口就說了句小女生氣的話,引得陶柏多看了好幾眼,可她愣是沒發現這句話有多恃寵而驕。
陶柏眨了眨眼睛,決定不去提醒她,sakura臉皮薄,一說穿以後就沒戲看啦。
她就用已經使用了小半瓶的阿帕奇晚霞來嘗試,這瓶墨水大名鼎鼎,隨著鋼筆出水與下筆的輕重,墨水將暈染出不同的顏色,獨一無二。
孟櫻托著腮想了片刻,提筆寫:山中何事,松花釀酒,春水煎茶
「果然不一樣。」孟櫻試寫了幾行字,特別的手感令她更覺心喜。
陶柏拉過紙:「給我試試。」
孟櫻把筆遞給他,他隨手寫了松尾芭蕉的千古名句:
古池や
蛙飛びこむ
水の音
(閒寂古池旁,青蛙跳進水中央,撲通一聲響)
孟櫻看著他寫,突然就想起霍雲松來,她把筆遞給他:「你真的字是什麼樣的?」
霍雲松唇角一彎,接過筆來,寫了一首悼詞:
曾見仙人海上來,遺我朱櫻栽高台,
少年慕戀不知起,欲效劉郎常徘徊。
仙人辭去二十載,紅葉三千沉碧海,
晨鐘暮鼓欺世人,夜夜夢魂訪蓬萊。
陶柏先稱讚說:「字裡金生,行間玉潤,法則溫雅,美麗多方,」這是照搬的,他的總結是,「好看!」
他興致勃勃地和霍雲松八卦,「我和你講,最近省城的傻多速喜歡附庸風雅,上古琴課上繪畫書法班,但是呢,好多人的審美就和乾隆一樣,寶寶心裡苦但是寶寶沒地方說。」
霍雲松微笑:「是嗎?」
「是的呀,我怎麼好騙你,不過你這字真的好看。」陶柏對比了一下自己和孟櫻的,實話實說,「反正比我們寫的好看。」
「我不大會日文。」霍雲松溫和地說,「更不會畫畫。」
「這倒是,sakura畫畫真的是很棒的。」陶柏轉頭問孟櫻,「sakura?」
孟櫻被陶柏喊了一聲才回過神,她神思不定:「什麼?」
「妳怎麼啦?」陶柏學她一樣托腮看著她,「難道是霍雲松的字寫得太好,所以妳看入了迷?」
孟櫻遲疑了一下才說:「這是你寫的?」
「妳希望呢?」霍雲松意味深長地反問。
孟櫻說:「寫這首詩的人一定失去過很重要的人,希望你不是,不然也太難過了。」
難過嗎?當然難過的,最美最溫柔的日子只有那三個月,三個月後,只剩下了無窮無盡的痛苦與折磨。
決意出家,與其說是騙世人無慾無求,不如是騙自己,可那並沒有什麼用,依舊是整夜整夜睡不著覺。
孟櫻因振靈香而死,他卻因此香而活,兩人之間本就有因果,這是他欠她的,那怎麼辦呢?那自然是……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
不過,霍雲松回過神來,對擔憂的孟櫻笑了一笑:「這一次不會了。」
這一次……應該是在說她?孟櫻若有所思,如果是這樣的話,也就是說還有上一次,那個人,是他的初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