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格蘭瑟姆夫人脫口而出。
馬歇爾板著臉,「對比的過程嚴格按照規定的程序,夫人若有疑問,儘管向法庭提出告訴!」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她扭頭看向克萊斯,想從他的臉上找出一絲一毫的仿冒痕跡,可與記憶中一般無二的眉眼無不否定她心中的懷疑。
「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會!」她咬咬牙,無論如何,必須一口咬死眼前這個就是克里——格蘭瑟姆家獨一無二的繼承人。不然她會失去一切。「離家的時候他還是個少年,現已成人……說不定指紋發生了變化。」
克萊斯:「……」她真是個可敬的對手可怕的隊友。
馬歇爾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敲著印章的證明文件,遞給格蘭瑟姆夫人,「這是證明。」
格蘭瑟姆夫人拒絕接受。
他將證明放在桌上,淡然道,「我和格蘭瑟姆是老朋友,絕不希望他的家財落入來路不明的人的手裡。」
格蘭瑟姆夫人道:「克里是再正統不過的繼承人。」
「我有格蘭瑟姆先生的口頭遺囑。」唐恩緩緩開口。
格蘭瑟姆夫人尖叫道:「什麼?這不可能!」就像皇帝陛下絕不會讓西羅宣讀遺囑一樣,格蘭瑟姆就算患老年痴呆症也不可能跑到唐恩的家裡去——除非被脅持。
唐恩道:「夫人是懷疑女神的公正嗎?」
格蘭瑟姆夫人又氣又急,滿臉通紅。她望向馬歇爾,馬歇爾別開臉去。她望向克萊斯,克萊斯不知所措。她望向其他人,來自漢弗萊的兩名騎士面無表情地站著,顯然沒打算出言相助。再剩下的,只有傑夫和金姆了。他們正好整以暇地等著她一敗塗地。
「我想或許有點誤會。」關鍵時刻站出來的依然是她的女兒,奧德莉。「父親與母親伉儷情深,從不互相欺瞞。遺囑之事,父親生前從未提起。」
唐恩道:「我們不能只看事情的表面。」
格蘭瑟姆夫人咬著嘴唇道:「那麼,請您出具證據。」
「女神見證。」
「……」
這是要將無恥進行到底了。
格蘭瑟姆夫人和奧德莉氣得渾身發冷。她們四手交握,從對方的身體中汲取暖意。
唐恩道:「格蘭瑟姆是瑞普鎮的支柱,我想瑞普鎮每個鎮民都關注著它的未來。勞煩馬歇爾大人代為召集他們,明天一起來教堂見證格蘭瑟姆新家主的誕生。」
「不,你不能這樣。」格蘭瑟姆夫人雙目含淚,踉蹌著去抓唐恩的手,「請您公平公正地想一想,我是這座莊園的女主人,那個躺在地下的男人是我的丈夫,他曾發誓保護我!這座莊園凝結了我的心血,你們不能這樣將它從我的手裡奪走,不能!」
唐恩任由她抓著,神色充滿慈悲與憐憫,可隱藏在慈悲憐憫背後的冷意卻絲毫沒有動搖。
奧德莉哭得淚流滿面,仍強撐起格蘭瑟姆家的尊嚴,用力將像長在唐恩身上的格蘭瑟姆夫人拉開。
金姆和傑夫適時地插入他們中間,護送唐恩離開,表情嚴肅,好似在為世界的和平主持正義,儘管他們內心恨不得對著格蘭瑟姆夫人絕望的臉翩翩起舞。
格蘭瑟姆夫人哭了一會兒,總算想起除了已故的格蘭瑟姆老爺之外,沒有人會因為她的眼淚而站出來解決問題。想要保住格蘭瑟姆莊園,她必須想辦法。
「馬歇爾呢?」她焦急地問。
此刻的大廳只剩下她和奧德莉兩個人。
正往外走的漢弗萊騎士懶洋洋地回答:「在你掉眼淚的前一秒離開了。」
「你們去哪裡?」她問。
騎士道:「看緊我們的貨物。」兩人對視一笑,輕蔑之色盡露。他們很清楚,格蘭瑟姆家完了,或者說格蘭瑟姆夫人控制的格蘭瑟姆家完了,奧德莉與漢弗萊三十四的婚事必成泡影,自己這樁任務的時限也將進入倒計時。
格蘭瑟姆夫人氣得發抖,「看看他們,看看他們,掛著騎士的頭銜舉止卻粗俗如市井之徒。」
「隨他們去吧。」奧德莉漸漸平靜下來。見識過一次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她已學會從容。「我們有手有腳,不會餓死。」
「說的什麼胡話!」格蘭瑟姆夫人簡直懷疑眼前的這個蠢女人是否是自己生的,或者生下來的時候抱錯了。「格蘭瑟姆莊園是我們的,必須是我們的!克里,克里……該死的,他又死到哪裡去了。」
奧德莉充滿悲憫地望著她嚷嚷著朝樓上走。
格蘭瑟姆夫人找尋的對象並不如她想像的那樣,早早地躲上樓,而是跟著唐恩出了宅邸。眼見著他要上馬車,克萊斯終於開口:「我可以和你單獨談談嗎?」
唐恩上車的腳步一頓,回頭看他。
傑夫嘲弄道:「天哪!我聽到了什麼,一隻螞蟻竟然在開口說話!」
金姆背對著唐恩,目露凶光,低聲道:「識相點走開,矮子。」
「祭祀大人!」克萊斯堅持不懈地喊著,並相信他一定會乖乖地轉過身來。沒辦法,每個深受光明神會熏陶的祭祀已經習慣於在任何時候都戴著慈善面具笑臉迎人。
果然,唐恩還是回頭了。他溫和地問:「有什麼可以效勞的呢?這位……少爺。」
克萊斯不理會他言語中對自己身份隱隱的質疑,問道:「可否與您單獨談談?」
「別說笑了,你算什麼東西!」金姆擋在唐恩面前,一把推開克萊斯。
克萊斯順勢倒在地上,衝著唐恩喊道:「看在同是女神虔誠信徒的份上!」
光明女神是每個祭祀的死穴。
不管唐恩內心多麼不情願,還是同意了他的邀約。
克萊斯將試圖跟來的漢弗萊騎士留在原地,帶著唐恩來到橡樹林。
唐恩隱覺不安,「我們已經走得夠遠了。女神的光輝灑遍整片大陸,在任何地方談都是一樣的。」
克萊斯確定甩開了其他人的目光之後,解開了外衣扣子。
「這是做什麼?」唐恩一怔,隨即注意到了他的皮帶,「這是……」
克萊斯皮帶帶扣上的花紋正是光明神會的會徽加兩把金色的劍,每個信仰光明女神的信徒,每個宣讀了誓言的騎士都對此再熟悉不過。
「神聖騎士……」唐恩顫抖著說。
雖然神聖騎士和祭祀同屬於光明神會,但兩者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語。神聖騎士團直屬教皇,每個實習騎士轉正都由教皇親自任命。若將兩者進行換算,那麼神聖騎士團最新的實習騎士等於四階祭祀。因此,不管眼前這個青年戴了多久的皮帶,他都是唐恩的上級無疑。
「您,請問閣下怎麼稱呼?」驚詫過去之後,唐恩又生出一絲疑問。不能怪他多想,而是克萊斯的外形實在與傳說中英俊高大、正直勇敢的神聖騎士不太相符。
克萊斯道:「克萊斯·薩瓦薩迪。」
……
筆墨難以形容唐恩此時的心情。
他想,要是有人站在背後撐住他就好了,以免自己腿太軟站不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這可太失禮了。哦,他剛剛對神聖騎士團的團長做了更失禮的事。
想到自己剛才在格蘭瑟姆家地盤上犯下的事蹟,唐恩就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請,請問,您和格蘭瑟姆是什麼關係?」他顫巍巍地問,乞求女神不要讓自己聽到最壞的答案。
「克里·格蘭瑟姆是我的曾用名。」
唐恩:「……」他覺得自己真的會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