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啊——————」
一女一男兩聲尖叫相繼響起。
我發現腳下踩著軟綿綿的——一隻胳膊,而徐贇正一臉痛苦叫苦不迭。
「家庭暴力!謀殺親夫!」徐贇躺在床上做死狀,沒有任何肢體上的反抗。
但關鍵是,這傢伙怎麼會在我的床上!
「昨昨昨……昨晚……半半夜太冷,誤入姑娘香帳,純屬巧合……啊啊,女俠饒命饒命……」
「徐贇!你還真以為我不敢廢了你是吧?」我的腳又用力,「今天要是不給你立個規矩,以後還得了!」
「要死要死要死……」徐贇突然嚎叫起來:「脫臼……了……」
「怎麼可能,我連力都沒用……」看他猙獰的面孔,我鬆開腳,想要湊上前去,就那麼一秒鐘的空隙,因為一時大意,我被敵軍乘人之危,甚至來不及看清他的招數,徐贇已經騰空而起,我被他一個反撲,在下一秒,我已經背部著床,面部朝上,雙腕被鉗制,雙腿被壓牢,徐贇整個人覆在我身上,這傢伙,力氣也太大了。
「徐贇,你……」我氣急敗壞:「你使詐!」
「嘿嘿……」他又掛起那張陰險的臉:「兵不厭詐。」
我真是使出了吃奶的勁,想要蹬腿,也絲毫不能反抗半分,徐贇硬是沒給我一寸半寸偷襲的空間,就這麼居高臨下得意地瞪著我:「別動噢,小心踢壞咯……該死的,你還是個女人嗎,這力氣比牛還大……」
「有本事先放開我,一對一比試好了,乘人之危算什麼英雄,你個無恥的小人。」我只剩一張嘴上還能逞能。
所以說徐贇這傢伙陰險,完全不被我激怒:「嘿,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跟我談什麼君子之道,你見過你男人君子過嗎?不好意思,我這個人就不喜歡光明正大地打,我就喜歡挖個陷阱放個暗器。」
一計不成我只好又生一計,故作撒嬌狀:「喂,你把我壓疼了……」
「你這招現學現賣還挺快的……」徐贇只是笑,他故意稍微放鬆了手,我本想乘機發力,沒想到這是他的障眼法,他速度比我更快,再用力把我壓制得更死,而他整個人也貼得我,更近了。
「徐贇你個王八蛋!」
我想拿額頭撞他,忽然發現空氣中萌發出的一絲絲不安分的氣息,徐贇沒有出聲,我也沒有再掙扎。
空調一直是那個很高的溫度,玻璃上室內的熱氣和屋外的寒風相撞,早已是一片迷濛,經過一番激烈鬥爭,安靜下來時,我才發現我們額頭上都是細細密密的汗,而我沒有穿著內衣,只一層棉質的睡衣下,喘得胸脯一上一下有規律地起伏,也許那不是特別結實的扣子已經不安分地崩開了一顆兩顆也說不定。
讓我瞬間停下來的,是隔在我們之間,莫名其妙出現的,一個硬邦邦的,不明物……
我瞪著徐贇,雖然看不見,但我的臉一定是紅得發燙,幾乎和我鼻尖相碰的徐贇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就這樣僵硬著懸在半空,我本能地要掙脫,他沙啞的聲音就在方寸之間:「別動……」
在乖乖躺著和掙扎兩者之間,我還是選擇了掙扎,於是我感覺到那不明物又發生了變化。
「徐贇你……」聲音出來時我自己都嚇了一跳,不敢相信這竟是從我口中發出來的,那如同琴弦一般纏綿婉轉的近乎「呻~吟」的聲音,讓空氣中的熱度又提高了幾分。
尷尬的又何嘗只有我一個,徐贇此時此刻應該也很煎熬吧,他用近乎哀求的聲音,求我就這麼安靜地呆著別動。
於是我竟大發善心,我懷疑我頭頂都閃著聖母瑪利亞的天使光芒,我就這麼沒有動。
尼瑪這是什麼事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電話響了,一聲、兩聲、三聲……
直到鈴聲斷掉,又再一次響起時,我們兩具被冰雪僵化的身體終於恢復知覺,徐贇從我身上移開,逃到衛生間去,我把手機放在耳邊,如果這時候是一根冰棒,我相信一定會化成黏糊糊的奶油淌下來。
一看電話,心中不妙:「壞了。」
楊奕在一接通後就鞭炮一樣地炸開來:「蘇文幸你個白眼狼你是想死啊還是想死啊!你是腦子進水了還是老年癡呆了!你特麼十分鐘內不給老娘滾過來,今天這婚老娘就不結了!」
是的,今天是楊奕結婚的日子,我好姐妹結婚的日子,我要做伴娘的日子,這麼重要的日子我差點就給忘了。
噢,不,應該說我已經忘了。
要是被楊奕知道我是因為與徐贇在一張床上扭打導致忘了她今天要結婚我要給她當伴娘並且在約定時間內沒有出現在她家裡……
我們就算友不盡……離盡也就一步之遙吧……
「這個……你先別急著嚷嚷啊,這兩天發生了一些事,一時半會在電話裡也說不清楚,反正我是忙正事去了,昨晚很晚才睡,你放心,就算我自己不結婚也不能錯過你結婚呀,好啦好啦,洗漱好了我就過來,很快的,很快的。」
楊奕聽我這麼一說倒是語氣變得嚴肅起來,關心地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是你爸那?還是……」
我心下一暖,看來我交友還是很慎的,「現在沒事啦,都解決好了,你就省點心吧,今天有得你忙的呢。」
楊奕那邊對我的話深信不疑,還寬慰了我幾句,就在她好意叮囑我要記得帶條厚一點的褲襪省得凍壞腿,我覺得好感動的時候……
「蘇文幸,牙刷牙膏放哪啊?」
徐贇從衛生間裡出來,就站在我房間門口,對著我大吼了一聲。
我當下腦中飄過六個字:牙膏牙刷你妹……
電話那頭驚恐之餘,我聽到了倒吸的一口氣,楊奕那怪裡怪氣的聲音飄過來:「蘇文幸……牙刷牙膏放哪啊……」
我自知理虧,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你聽我說……」
「我知道噠……蘇文幸,忙正事去了?這麼重要的正事,昨晚搞到很晚都不能睡覺,很正常,我明白我明白……」
我找不到插~話的機會,楊奕那邊竊笑:「哇塞,高手出招果然是快——狠——准!幫我向你們家徐贇問好啊,呀,都怪我,打擾二位了吧,沒事沒事,你們還可以再戰三百回合,我等著,等著,等著……」
到後面她自己笑得都快要沒氣了,電話一掛,我把手機往被子裡一扔,徐贇在背後問了一句怎麼了,我想也沒想脫口而出:「楊奕這傢伙,竟然以為我們昨晚……」
突然意識到不對,我猛地轉身,看到徐贇那憋著不能笑糾結到一起的五官,才明白過來,這傢伙一定是——故意的!
「她以為什麼?」
「徐贇你害死我了!」
「呀,既然被人這麼說了,不如坐實了吧!」
「滾——」
終於在最快的時間裡洗漱完畢,我出現在楊奕家裡,這位正在做頭髮的新娘子不懷好意地盯著我,身上每一寸都被她看個遍。
「看看看,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啊!」我接過化妝師遞過來的伴娘裙,警告楊奕:「把你心裡想的給忘掉,要是敢說什麼,我撕爛你的嘴啊……」
楊奕白了我一眼,衝著一牆之隔的客廳抑揚頓挫地嚷道:「徐贇……你女人要撕爛我的嘴……」
我無語,抱起衣服到浴室裡去,用力把門關上。
獨自呆在浴室裡,我終於冷靜下來了,今天早上這是……
誒,看來以後不能這麼大意,防火防盜的意識還需要提高……
我又拿起手機,看到昨晚徐贇的回信,在求婚和婚禮這兩件重要的事上面,我是沒有半點討價還價的空間。
「D先生:
我很喜歡一首老歌,卡朋特的yesterday once more。
歌詞中描繪的是這樣一個故事,午後蟬鳴,陽光慵懶,年輕的孩子趴在窗前,打開收音機,期待能聽到自己喜歡的歌,伴奏聲響起,跟著那些節奏輕聲哼唱。當時光流逝,孩子長大,悲傷時彷徨時,少年時熟悉的音樂響起,洗滌心靈,學著沉澱。當兩鬢斑白,時過境遷物是人非,昔日的少年已是白髮蒼蒼,一把蒲扇一張躺椅,依舊是午後的陽光,暖暖曬在身上,收音機裡,從前的舊旋律,融入逝去的年華,每個音符帶出清晰的記憶,一幕一幕動人心魄,閉上眼,好像一切都和當年一樣,陽光、花瓣、音樂、故事。
D先生,當你把音樂換成一張老照片,也是一樣的效果,這就是為什麼我會執著於一場儀式的原因。
生活在經過激情之後注定會歸於平靜,只有美好的記憶在心裡生根、發芽、枝繁葉茂。
緬懷的方式有很多種,我獨獨喜愛最直接最直觀的那一種。
S小姐。」
「誒,不是跟你說的C嗎,這明顯小了一個碼好不好……」
我推開浴室的門,這條伴娘禮服的上圍不知道為什麼小了一個碼,應該說整條裙子都小了一個碼,不止腰部勒得緊緊的,關鍵是抹胸那裡,我扯著裙子想要往上,不然半個胸都要掉出來了……
楊奕這不靠譜的,如果說她是搞錯了,我更相信她是故意的,所以我正準備找她興師問罪,卻在一打開門出來的時候,看到了她,和正在和她說笑的徐贇。
他們兩雙眼睛聞聲望過來,楊奕粘了假睫毛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眨巴眨巴,真是個十足的小賤人模樣,而徐贇……
只見他眉頭有規律地一蹙,停了一下,又一蹙,又停了一下……
然後輪到嘴角一蹙一蹙……一蹙一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