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百輪明月齊現的耀眼強光,籠罩在我們頂上。那是天照號。
它並非遙用水藍手環叫來的。我想這時遙的念力應該極其微弱,無法傳給位於遠方的天照號才是。
發現我們所在之處的人是卑彌呼。奴國的巨變遲了數日後才被傳達到天照號上,他們為了實地確認狀況而十萬火急趕來,並在途中「碰巧」看見了我們的營火。
當然這絕非碰巧。儘管卑彌呼對此事並未多說,但我覺得她是感應到了某人發出的強大念力。
我直覺認為告訴卑彌呼我們所在地的人是徐福。但並沒十足的把握。可能只是我想太多。但是那個臭老頭有讓我和遙留住一命的理由。我就是有這種感覺。
遙一看到天照號後,大概是放下心了,又再度昏迷。
據卑彌呼所說,遙把我腦中影像不停傳給三富,同時一直探查落腳處岩石危險度的行為,即使是處於健康狀態下進行也會讓身心造成極大的負擔,所以她這麼做簡直是不知死活。
無論如何,好歹是保住了小命。雖然還發著燒,她卻沒因高燒而痛苦囈語,只是呼呼大睡著。如今正在我身後發出熟睡呼吸聲。
順帶一提,這裡是天照號中卑彌呼的寢室,她正睡在位於房中一隅的雅緻睡床上。
之所以會在這裡,是因為我必須代替遙報告事情經過,但我之前卻像個小孩子似的耍賴大嚷:「我絕對不要離開遙身邊~~!」,莫可奈何之下,卑彌呼只好答應。
卑彌呼房中,還有伏丸與一對陌生姊妹。
那兩名少女臉頰上畫著兩道鮮明紅線,看來皆只有十多歲。姊姊辰穗是個大美人,那含憂帶愁的一雙明眸令人印象深刻;而生著一對短角的妹妹辰實也是位美少女,仍微帶著天真爛漫的稚氣。
然而,這對姊妹花並非普通人。
海之眾在卑彌呼的遊說下加入了火之一族,她們正是海之眾派出的正式特使,真是讓我大吃一驚。
我在卑彌呼與這二人面前,講述了從昨夜起到今天為止的經歷。
岩漿噴發令奴國一眨眼便滅亡;花連為了讓我們逃走壯烈犧牲;同一夜我們與笑助操縱的石人對決並獲勝;名為雲母的土之眾加入火之一族隨即陣亡。
翌日,我們分乘三尊石人溯地底熔岩河而上。四人抵達阿蘇;途中發現數座鬼奴國都市的遺蹟;土之眾亦成為一大率的犧牲品。
抵達阿蘇後,我倆被邀入與天照號同型的飛碟,在其中與徐福會面;徐福為了回歸故土正著手製作能跳躍時空的鏡子;為了製作鏡子已奪取上萬條性命,為了完成鏡子,他預定今後將再選擇一部族屠殺數千人。
飛碟爬升之際,阿夏與正十郎摔入岩漿中殞命;我們救出三名土之眾後,從阿蘇山火山口逃出生天。
……我沒說出口的,僅有三件事。
其一是阿夏死前留下的「一切全部都恨」這句話。遙不願說出的事,我也沒必要特地宣之於口。
餘下的兩件,即使要說也只能單獨對卑彌呼說——我是這麼認為的。
我的報告一結束,徐福的藏身處、他的下一個攻擊目標、攻擊方式,便成了我們討論的重點。
但一如往常,甭說結論,連可供推測的情報都少之又少。
我們對徐福的藏身處一無所知。說到攻擊目標,目前仍未遭一大率攻擊的主要國家,連同海之眾本國在內有六國。雖知曉目標數目,卻無法鎖定具體目標。當然對徐福的攻擊方式更是連想都想不出來。
唯一與平日會議不同之處,頂多只有向來負責以巫女的神棍直覺提供建議的遙,雖同處一室卻始終不發一語這點而已。不過既然她都睡死了,這也是理所當然。
最後的結論,僅止於說好了聯絡各地的火之一族,加強情報收集而已。
會議結束後,海之眾姊妹花在卑彌呼的敦促下,與伏丸前去用餐。
「好了,繼續報告吧。」
卑彌呼眼見三人離房後,淡然自若地如此對我說。
——我完全被這位女王吃得死死的啊。
我苦笑著,同時決定對卑彌呼打出兩張我隱藏至今的底牌。
但在說出之前,我想先行確認一件事。那就是爺爺的事。
「呃,卑彌呼大人。現在在這裡的只有你和我兩個人而已。我們是不是該打開天窗說亮話?」
「請便。」
卑彌呼緩緩坐入椅中,並請我坐入她身邊的椅子。
「雖然有點突兀,但是,請問你和建政坊之間發生過什麼事?」
我沒去坐卑彌呼請我坐的椅子,而是將卑彌呼正前方的椅子前後掉轉,跨坐其上,前胸貼著椅背。
「建政坊?啊啊,那個還活著便直接化身天狗的怪人啊……你果然是與他有淵源之人?」
「建政是我的爺爺。那個魏志倭人傳應該是我爺爺給你的吧?」
卑彌呼彷彿是要找尋爺爺的影子,仔細凝視我的面容。
「不錯,他說那是預言書哪。他告訴我『如果不想死的話就要相信我』。」
卑彌呼的語氣不見一絲動搖。聽來簡直有如這不干她的事。
「那麼,你相信嗎?」
我一隻手肘靠在椅背頂端,靜待卑彌呼回答。
「怎麼可能。若如此輕易便信了旁人的預言,可是無法勝任卑彌呼一職的哪。」
卑彌呼雙眼閃動精光,嘴角露出高深莫測的微笑。
「這倒也是啦。隨便輕信他人就沒法擔任女王了是吧……不過,我家的爺爺只要一扯上錢和女人,便會死纏爛打哪。他應該不可能聽你說句『好,我知道了』就死心吧?」
「個錯,我們二度會面之際,他依舊不肯罷休,還將一柄怪矛剌到地上後大喊『能拔出這把矛的人就能拯救這個國家』。」
到目前為止的事,我都從虛空坊那裡聽說過。我想知道的是……
「在那之後怎樣了?」
「他用插在地上的逆矛抹了脖子,一轉眼……聖地因他此舉血流滿地哪。」
卑彌呼大概是回想後覺得十分有趣,難得地發出了笑聲。
「喂喂,這可不是好笑的事吧……我姑且還是問問,那他死了嗎?」
「……小呆瓜。」
「咦?剛、剛才你說了『小呆瓜』?」
因為卑彌呼的回答實在太不像她會講的話,我不禁拉高聲音反問。
「我是說了呀。你竟如此魯鈍真令我無奈。看樣子你是當真沒有察覺哪,你應當已被建政坊救過數次才是。」
「什麼?」我的聲音又拉高八度。
「你真以為滿佈鐵鏽的簡陋長矛能隔空斬物?」
我不禁站了起來,撿起擺在地上的逆矛。
「耶——!等、等一下!這個?……我爺爺——變成了這個?」
卑彌呼所說的事令我有些難以置信。但我的確感覺爺爺的聲音曾從這長矛中數度傳來。我戰戰兢兢地對著手中的逆矛喊——
「爺爺?喂,你真的是爺爺嗎?」
逆矛沒有任何回應。瞧見我對逆矛說話後,卑彌呼露出訝異神色。
「即使內有靈魂,長矛也沒有嘴巴呀……」
卑彌呼再度發出笑聲。
「人類化天狗,天狗化長矛。看來令祖父對轉生極其執著、樂在其中。對了,他說在未化身成人前,曾和我共結連理過呢……說那時我倆皆是毒蛇。又說在許久以前他也曾被尊稱為神。」
卑彌呼臉上的笑意完全消失無蹤。
「和你結為連理?還是神?不,這絕對是胡扯。身為孫子的我可以掛保證。不,這是真的……那種話請聽聽就算了。哈、哈、哈……」
我死命擠出笑容,笑臉僵硬。
「是嗎?那可真遺憾。我覺得那未必是空穴來風。況且偶爾被人騙上一回,似乎也不失為有趣之事。」
卑彌呼既斜睇我一眼,掩口輕笑。這個人的笑話對我而言實在太恐怖了,嚇得我小小的心肝撲通撲通地跳,感覺壽命都變短了。可能爺爺說得沒錯,這位女王陛下前世是條毒蛇。
「好了,差不多該請你告訴我鏡子的事了。」
卑彌呼唐突又自然地說了,語氣宛如閒話家常一般。
「唉?啊……」
看來像我這種貨色要對這人有所隱瞞,打從一開始就不可能。
「不久之前,我在家中倉庫發現了一面青銅鏡。結果那鏡子發光後,我便來到了這裡。我想那或許與遙的巫女之力也有關係吧。啊……?莫非這事你從爺爺那裡聽說過了?」
卑彌呼神情自若,但明確地回答:「沒有。」
「你說……沒有?!那你為何會曉得鏡子的事?」
「儘管未曾親眼目睹實物,但我曾耳聞有面鏡子能提高巫女之力。那原本似是諸神用以穿梭時空的……原來那面鏡子在建政坊手中啊。」
「嗯嗯。但我不曉得爺爺是在什麼狀況下得到那面青銅鏡。現在只知道那鏡子有九成可能是徐福所造。」
卑彌呼瞬間雙眼圓睜,旋即嘴角又帶上淡淡淺笑。
「徐福所造?他如今的確正在製造那面鏡子。他是個奇特的男人。原來如此,諸神之鏡……倒也有理。那麼,你於倉庫中發現的鏡子,已然完成了?」
她語氣淡定。聽著卑彌呼的聲音,我卻自覺自己的情緒逐漸低落。
「徐福也問了這點,但我回想不起來啊……」
「並非回想不起來,亦有可能是尚未確定呢。」
卑彌呼胸有成竹地輕輕微笑。
「怎麼說?」
「即便是占卜,也只能隱約得知模糊的未來。依你與遙此後作何行動,未來亦會有所改變,就是如此一回事。」
她的語氣溫和婉約如故。但「未來會有所改變」這句話,聽來有種不容置疑的感覺。
「你已經發現我來自未來這件事了嗎?」
「略有所覺。也曉得那個並非預言書,而是傳承紀錄一類之物。」
所謂的「那個」,應該是指魏志倭人傳吧。卑彌呼提及魏志倭人傳的話題後,我腦中閃過一個之前便一直耿耿於懷的事。
「我說,你都看到自己的死亡被寫在書上了,還能這麼平靜啊。」
忍不住這樣喃喃自語後,我隨即後悔,立刻就想撤回前言然後道歉。但卑彌呼的回答比我快上一步。
「你弄錯了一件事唷。『卑彌呼』乃是地位之名而非一人之名,它是指當代第一的巫女。它原本便是如此含意。在我之前已有過數名卑彌呼,在我之後……」
不知為何,卑彌呼中途停住不說,只是望著我,再隱隱露出眺望遠方的眼神——我感覺像是如此。
「然而,我已活得夠久。倘若那上面寫著的『卑彌呼』正是我的話,反倒求之不得。」
「這樣啊……我也覺得那個名留史冊的卑彌呼,是像你這麼溫柔的人就好了。」
我並非逢迎拍馬,是由衷這麼想。
「謝謝你。」
卑彌呼如此說後起身,來到我身旁,一瞥遙的睡臉後,改為坐入我身旁的椅子。
「張政,接下來請讓我聽聽你的心裡話。你心中極其不安對吧?別藏在心裡,請告訴我吧。若你不願開口,只消握住我的手即可。」
就像遙常做的那樣,卑彌呼從正面筆直凝視我。
「……沒半點事能瞞住你呢。」
我與卑彌呼四目相對,嘆了口氣。
「長居女王之位後,察言觀色這等小事,縱非巫女也能通曉。」
卑彌呼自嘲地皺皺眉頭。高位者也有高位者的煩惱。
「徐福大言不慚地說想在我出生的時代裡建立新的邪馬台國……其實,我畏懼那個老頭,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我該怎麼做?一
我誠摯直接問了她,宛如孩子詢問母親一般。
「請迎戰吧。然後阻止他。若是擁有那把矛的你一定能成功的。只是……我希望那場戰鬥不要將遙捲入……」
卑彌呼前半截的話聽起來感覺超不負責任的,至於後半,喂喂喂,一直都是我被她牽著鼻子到處跑好吧,事到如今哪可能反過來。饒了我吧。
「這是什麼意思?」
「請你問本人吧。」
卑彌呼起身,轉嚮應該正在夢周公的遙。然後……
「嗚唏!對不起……人家不是想偷聽。只是一直找不到插話的時機……」
遙一把跳了起來,看來她差不多恢復精神了。
站在床旁的卑彌呼低頭俯瞰著遙,表情分外嚴肅。
「我的意見已說出。餘下的就請你們二位自行討論、做出決定。只是,你我所剩的時間都已不多了。你曉得吧?」
「是的。」遙冷靜答覆。
聽見這回答後,卑彌呼整個人放鬆下來,搖搖晃晃地坐在床邊。
「還有,遙……我有些倦了。若你不想陪我睡,能否把床還給我?」
「唉?啊,抱歉。我馬上起來。」
遙連忙爬出被窩。
她小小聲地追加說道:「……我已經暖過被了,請您好好休息。」
「那可真是多謝了。」
卑彌呼面帶不豫之色,盯著被汗水濡濕,浸出一塊有遙身形汗漬的墊被。
當我與遙正準備逃出卑彌呼的寢室時,剛好與回來的伏丸撞個正著。來自龍宮的姊妹花也在旁。
「已經抵達奴國上空了,但照這樣子看來,連天照號可以降落之處都沒有。」
伏丸對卑彌呼如此報告後,大步穿越房間中央走向後面,接著他莫名其妙地開始用拳頭狂捶牆壁。砸了三拳後,「嗶」的一聲響起,牆面上投影出某種影像。
伏丸回過頭來笑道:「偶然發現這機關時,可是嚇了我們好大一跳。」
投影在牆上的是自天照號往下看的地面景色。
儘管外頭是夜晚,海岸線與山脈形狀卻清晰可辨。因為大火讓人一望無際,大地萬物全數淪陷火海。唯一還在活動的東西,只有明滅閃動的熔岩與隨風舞動的火焰。
這是活生生的地獄景象——由於花亂陷落數座高山,叢林也消失無蹤,所以地形看來與二十一世紀的別府已極其相似。然而海岸線的形狀依然不同。我腦中渾渾噩噩地想著這些毫不相干的事。
「真是慘不忍睹……可是,在大火熄滅之前我們也無計可施哪。」
卑彌呼難受地以手搗胸。遙也臉色慘白。她們兩人可能感應到了活活被燒死的花之眾的殘存念波。
「呃……只要撲熄火就可以了嗎?那樣的話,我想我跟姊姊可以辦到喔。」
有個人用天真的語氣說了這句話,是海之眾的特使之一,妹妹辰實。
「可以勞煩兩位嗎?」
卑彌呼轉頭詢問這對姊妹。
「倘若您不介意地形會略有改變的話。」姊姊辰穗淡淡說道。
「反正也沒有活人了。」
聽到卑彌呼如此低聲回答後,姊妹倆點點頭。
「我從空中,辰實從海裡動手。」
「啊,姊姊好狡猾!狡猾、狡猾!人家要在空中啦!」
姊妹倆像搶玩具似地,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爭了起來,最後竟在卑彌呼面前直接玩起類似猜拳的遊戲。
辰穗臉上帶著輸掉比賽略顯不甘的表情,轉頭對伏丸說道:「真是抱歉,麻煩請帶我們過去格納庫。」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們要在格納庫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要從那裡出去外面而已。」
相對於辰穗泰然自若地如此說,發問的伏丸反倒驚慌了起來。
「外面?簡直胡鬧。你忘記現在我們人在天上了嗎?」
「簡直胡鬧。山犬大叔,你忘記我們是海之眾了嗎?」
妹妹學伏丸說話,開了他的玩笑。不知何時她已跑到伏丸身後,抓住了他的尾巴。卑彌呼則興致盎然地瞧著他們。
伏丸困擾地望向卑彌呼,於是卑彌呼嘴角帶笑,一個頷首。伏丸雖然一頭霧水,還是再度闊步走過房間。
「跟我來!」伏丸在門口轉過頭說,語氣十分粗魯。
但辰穗低頭鞠躬說:「有勞您了。」
伏丸便改口道:「請往這走。」他當場態度軟化,彬彬有禮地請姊妹倆往走廊移動。
三人離開後,卑彌呼在牆面螢幕前坐下。
「這是個好機會,就請你們兩人好好檢視一下海之眾的力量吧。」
遙用手腕夾起擺在桌上裝有核桃的容器——大概是茶點——將它拿了過來,然後用腳搬了椅子到卑彌呼旁邊。
——看來用繃帶把她整隻手纏起來會比較好。
我邊掛唸著遙傷勢頗重的雙手,一邊在她身旁坐下,手伸向她請我取用的核桃。樣子就像全家到齊,在觀賞家庭劇院一樣。
那兩人似乎真的從格納庫的出口跳了出去。不一會,牆面螢幕中便映出兩名往地上火海不停墜落的少女。儘管只是驚鴻一瞥,但我的SS眼(註:Super Selang,超級色狼)絕不會看錯!那兩個人——一絲不掛!
——把現在的影像全部錄起來送給我!還有她們事前準備的畫面我也要!
當我心中如此大喊的同時,在天照號底部射出的光柱之中,原本應是那對姊妹的兩個小黑點,於即將觸地前化做兩條弧線。只見兩道弧線蜿蜒扭曲,不住變粗變長。
「噗!」
遙口中塞滿的核桃通通狂噴了出去。因為她已看出那兩道線條的真面目了。我也曾在校外教學時,於某座寺廟的天花板上見過。
——是龍!
兩頭青龍翱翔空中,朝天照號陡然爬升。
然後螢幕上塞滿兩頭龍的臉部特寫。會面帶微笑朝鏡頭揮手的親切飛龍,我還是生平頭一次看到。
其中一頭從天照號旁邊擦身而過,繼續飛向天空高處。另一頭則開始朝大海俯衝。
辰穗與辰實的身影消失後,有好一陣子沒有任何變化產生。
隨後,無數雷聲打破了這份寂靜。數百道閃電雷光一起由天空轟向大地。緊接著,足以遮蔽一切景色、抹消一切聲音的滂沱大雨灑落大地,雨勢大得彷彿是將日本上空的積雨雲全部集中後,一口氣擠出雨來。
然而,真正的高潮正在遙遠的海上靜靜準備。
不知何時,海水自海岸邊退去,相對的,水平線上出現了黑色高牆,看來像是連綿不絕的成排高樓。
——是海嘯。
而且高度非比尋常。漆黑海水瞬間淹沒奴國全境,沒被花亂陷入地底的高山只剩上半部露出水面。
還沒結束。相同規模的數道海嘯毫不間斷接連打來。最後連僅露出一小塊山頭的高山頂峰,都徹底遭到淹沒。
「這還只是兩名年輕女孩的力量而已。兵力不滿百人的龍宮,為何會深受他國恐懼,應當曉得了吧?」
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卑彌呼的話,遙張大小嘴盯著牆面。
不,那對姊妹的力量我認為的確是非同小可。這點我承認。可是……
「撲滅了大火是很好,可是這樣不連天照號能降落的地面都沒了嗎?」
「嗯嗯,是呀……其實我也沒料到會如此驚人啊。我竟還答覆即使改變地形也無妨,真是困擾。」
但卑彌呼一點也沒有困擾的模樣,抓了一把遙抱著的核桃,一口吃下兩、三顆。她那樣子,和我老媽心情不好狂吃海嗑時一模一樣。
「啊咧,怎麼回事?你看,在亂轉耶。」
「是你眼珠亂轉轉到眼花了吧。」
我嘴上這樣說,還是望向了遙手指那處。淹沒大地的海水,確實正處處冒出大大小小的漩渦。光我看到的範圍內就有十或二十個左右。
我看著看著突然想到……拔掉澡盆塞子以後就會出現這種漩渦呢。
事實上即便是小漩渦直徑也長達數公尺,大漩渦更是足足有五十公尺。
「看來海水正在流入地洞中哪。」
聽到卑彌呼淡淡說出的這一句,我與遙面面相覷。這巨大漩渦,正是海水由噴發岩漿的洞口,流入鬼奴國所造成。
「旋轉的水一下變好大。」
遙所言不虛,漩渦規模轉眼間變得奇大無比。不僅如此,水位也正在急驟降低。
「能瞧見地面了哪。這麼一來,黎明時分應該可以登陸。你們最好去自己房間稍事歇息哪。」
卑彌呼如此說後,大大打了個哈欠,示意我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