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實妹妹,港口的入口應該就在這裡,麻煩你清走石塊。」
「交給我吧。」
繼遙的聲音之後,我聽見了辰實的聲音,然後衣物摩擦聲響起。
一個輪廓模糊不清的白皙人形正緩緩活動。空氣中飄散微帶酸甜的汗液氣味。辰實大概正在我伸手可及之處脫著衣物。
——嘖!
對著心中大力咋舌的我,三富故意說道:
「哇~~沒想到辰實小妹脫掉衣服以後,該凸的凸,該翹的翹啊。」
變身成龍的辰實似乎正在扭動著修長身軀清掃瓦礫,宛如工地現場的盛大噪音,持續響了好一會。
「辰實妹妹,這樣就行了!我們走吧!」
彷彿在回應遙活力十足的叫喊,頂上吹下了一陣強風。
「我要留在這裡啦。看不見天空的話,我就沒辦法使用雷電了。我感到那些狗似乎正在靠近,而且數量比先前多了三倍。我要在這裡阻擋它們。」
頂上吹來的風似乎是辰實口中呼出的,她應該依然維持著龍形。
「我也贊成這樣。這樣就不用怕那些狗會從後面偷襲了。」
我轉向遙說完後,遙活像要跟三樓窗口處的人講話一樣,高聲大喊道:
「你一個人,可以嗎——?!」
「我已經趁現在先聚起雲朵了,所以沒問題的。萬一不行的話,我後面也還有湖水可用。」
她話還沒說完,頭上便響起隆隆雷聲。
「我知道了。那我們走嘍!」
「狗群正在趕來,你們快點吧!」
辰實凜然的話聲宛若午後雷陣雨般劈頭落下。
我們留下辰實後,開始走下通往港口的樓梯。頂上響起咔啦咔啦聲,接著四週一暗。看來是辰實挪動瓦礫封住了入口。
「張政,照一下腳邊。」
我再度拔出逆矛將它朝向腳下。即使看不太清楚,卻也感覺四周變亮了。看來爺爺依然生龍活虎。
「唉唉唉,竟然用這矛來當火把,你們的膽子也太大了吧……」
三富忍不住念了起來,就在此時。
轟隆!轟隆!轟隆!重低音接連響起,樓梯震動。好像是辰實開始落雷轟擊狗群了。
當走完相當五、六層樓的彎彎折折的樓梯時,我依然能聽見上頭傳來的落雷聲。
但來到這裡後,無論聲音還是震動的程度都已不明顯。
在間隔不停變短、威力不停增大的爆炸聲中,三富憂心仲仲地說:「她一個人真的沒問題嗎……」
「別擔心,我想只要天空裡有雲,辰實就是無敵的。」
我信心十足地這樣說後,宛如針扎的刺激性臭味傳人鼻中。這味道是……
「嗚哇!扶手在溶化,難道這是狗的胃液?」
倘若遙的猜想無誤,也就是說狗群吐出的溶解液已滲入了瓦礫縫隙間,流淌到此處。
「狀況如何?」
「只要注意腳下樓梯的話,我想應該沒問題,不過不能碰牆壁。因為胃液一直沿著牆壁不停滴下來。」
——不停滴下來?
我無法想像,到底要吐出多少數量的溶解液,才會到了這麼深的地下樓層,都還「不停滴下來」。但我卻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不祥預感。
「遙,之前給壹與睡覺時用的那個閃閃發光、很像薄紙片的毯子,你有帶著嗎?」
「嗯。」
「把它拿出來蓋在壹與頭上。然後三富把壹與抱在前面。聽懂了的話,你們兩個趕快動手。」
雖不知鋁箔能抵抗多少強酸,但畢竟聊勝於無。
我曉得自己正忐忑不安,因為先前那股不祥的預感始終揮之不去。
為何狗口中吐出的酸液正大量灌入此處?理由是什麼……?
三富沒解開嬰兒背帶,靈巧地直接將寶寶轉了半圈挪到前面,同時對遙說道:
「辰實小妹當真沒問題嗎?」
聽來遙正在將鋁箔薄毯對折後用膠帶固定。
「她會飛的嘛。有危險的話就會逃走啦。」
「這倒也是呢。」
聽著兩人的對話,我望著牆壁,感覺視力正逐漸恢復。突然間,先前為止看來本是隱隱呈現象牙色的牆面,猛地轉成鮭肉般的粉紅,而且感覺紅色正不停加深。
「遙。你再看一次牆壁,有些不對勁。」
「好,我馬上看。」
遙迅速用薄毯整個蓋住壹與腦袋後,站到了牆壁前面。
「好像流了好多紅色的東西出來……不會吧……這是血?!」
遙的話到此為止,沒繼續下去。但我已曉得發生了什麼事。
——辰實沒有飛起來。
恐怕那些狗看到我們進入這裡,所以它們朝上方的瓦礫堆使用了胃酸集中攻擊。而辰實隨即也注意到這點。
辰實正在我們正上方。她用身體堵住、保護著樓梯入口。若非如此,那些狗早已侵入此處。
辰實一面承受狗群口中噴出的溶解液,且至今依然繼續不停驅使雷電狂轟濫炸。
「辰實妹妹!快停下來!」
遙悲愴的哭喊響蕩在漫長階梯裡。然而,這句話當然不可能傳到雷聲轟然作響的地面亡。
「快點!」
我之所以大吼,是因為至今不絕於耳的爆炸聲突然止息。
「可是辰實妹妹……」
「你現在去能做什麼?」
遙不答。只是大力抓起我的手,開始衝下樓梯。
遙似乎極為激憤。從她手中,悲痛滾滾不絕流入我心中。辰實、市松、阿福婆婆、虛空坊、阿夏、正十郎、花亂、花連……逝去的眾人面容接連浮現又一一消失。
——花連?!
「對啦!花連還活著哦!我在我那邊遇到她了!」
「咦!真的?!」
遙回頭之際,雷擊爆炸聲又開始接連響起。比起先前更顯劇烈。
「辰實好像也在說『別隨便亂咒人家死了』呢!」
我對她說著,遙衝下階梯的速度更加增快。她的背影清晰地映入我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