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張敏的腦子是有病的。」
初二的中午,坐在右邊的女生忽然用左手遮住嘴巴,眼睛滴溜兒亂轉,莫名其妙冒出這樣一句話。
葉展顏抬起頭,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才把嘴裡塞滿的番茄炒雞蛋嚥下去。
「什麼意思?」
「你怎麼老是這麼遲鈍?!」
葉展顏低下頭不辯駁什麼。她早就習慣了。這個女生是自己的朋友——其實葉展顏不大清楚什麼是朋友,反正轉學過來的時候這個女生就是自己的同桌,指出女廁所的位置並每次去廁所的時候都會叫上自己的是她,給她介紹全班大部分同學的名字卻順帶把人家的八卦糗事都放在姓名後面加以解釋的也是她,中午一起吃飯的還是她。是她是她都是她,是她「拯救」了孤僻又呆板的轉校生葉展顏。
葉展顏並不喜歡她,她這樣的人不過就是每個班級中普通女生的大多數代表,沒多少腦子,跟風,有點小惡毒又不是太離譜,沒個性又八卦。
偏偏內心是自命清高的,不甘於泯然眾人,所以就把身邊人給「眾人化」,比如葉展顏。
葉展顏你好呆啊,葉展顏這種題你都不會做啊,葉展顏你怎麼老是這麼磨蹭?葉展顏你連孫燕姿是誰都不知道?
但是別人又都說她是自己的好朋友,因為更多時候她會說,葉展顏我去廁所你去不去?葉展顏我那個來了你有沒有帶衛生巾?葉展顏你看昨天晚上的音樂盛典頒獎典禮了沒有?葉展顏你是不是又忘帶鞋套了今天有計算機課……
她們最大的友情危機來自於那天葉展顏穿上了爸爸的同事送給她的淺藍色連衣裙而沒有穿校服,也沒有用那個俗不可耐的紅色小星星髮卡把劉海兒像傻妞一樣別到側面,而是讓它們隨意地趴在額前——於是前排那個長得像河馬的、最喜歡跟葉展顏的同桌鬥嘴瞎貧的男生在轉身借橡皮的時候不自然地多看了她兩眼。
這兩眼讓敏感的同桌非常不爽,看向葉展顏的眼神裡面也多了幾分「就你愛顯擺」的鄙視。下午葉展顏又把頭髮別上,河馬大膽地問她,你頭髮散下來比較好看——葉展顏惶惑地瞟了一眼同桌,說:「不不不,還是別著好,還是別著好。」
初中生的審美觀不過如此,一片呆滯的眼神中,敢於把長長的頭髮散下來的女生,敢於利用一切班主任不在的機會脫下校服外套的女生,敢於在書包外面掛上很多毛絨玩具的女生,敢於最早涂指甲的女生……這樣的女生就是美女。
至於身材,至於長相,統統沒有這些喧賓奪主的外在條件吸引人目光。
所以那時候的葉展顏不是美女。
沒有人會認真地看看她光潔的額頭和綿長微翹的睫毛是不是顯示出了潛力美女的苗頭。
葉展顏在走神時發現同桌的眼神已然不耐煩,連忙討好似的問:「我真的聽不懂啊,為什麼說她腦子有……有病?張敏成績多好啊,老是考第一呢。」
「這個東西跟腦子聰不聰明沒關係的好不好?今天我們幾個去語文辦公室看成績,正好碰上她媽跟老師談話。我們幾個在屋裡的時候他們就不說了,所以我們出門之後就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你猜怎麼著?」
葉展顏這才想到,同桌和幾個女生上課的時候一直在傳字條,下課時也抓住一切時間和別人興奮得唧唧喳喳,不知道又在八卦什麼——原來是這個。
不想破壞了同桌的興致,她裝出很想知道的樣子問:「怎麼了,難道是張敏媽媽說她腦子有病?」
「你這才叫腦子有病好吧?誰的媽媽會這樣說自己的女兒啊?」
同桌嘴角一撇,葉展顏突然有些憤怒——的確,誰的媽媽也不會這樣說自己的女兒。
只有你們這些缺德的八婆才會這樣說。
「那是因為什麼?」
「她媽跟老師訴苦,說張敏的爸爸已經沒法在家裡接著待下去了,鬧得鄰里鄰居都受不了,還總是往街上跑……」同桌說到這裡,忽然煞有介事地看了一眼周圍,然後壓低聲音說,「衣服都不穿的,就往街上跑呢!是被家裡人好不容易找到綁回去的。前幾天剛剛被送到精神病院裡面去,否則張敏就要被打死了——她爸爸是武瘋子,在家逮著誰就打誰。她媽媽說自己做護士,總是要倒夜班,照顧不過來張敏,讓老師多擔待呢。她希望張敏有出息,能考上振華。」
同桌自己說得興高采烈,正在興頭上,沒有注意到葉展顏已經不吃了,默默地蓋上飯盒蓋子。
「爸爸是精神病,她好可憐哦。成績好有什麼用呢?」同桌乾巴巴地說,同時把飯盒裡面的香菜都用筷子挑出來堆到飯盒蓋上面。
「這跟張敏腦子有病有什麼關係?」
同桌側過頭,像看傻子一樣看著葉展顏:「你白痴啊!不知道這種病是遺傳的嗎?她早晚也會瘋的啊!」
同桌剛剛說完這句話,葉展顏「呼」地一下站起身,面無表情地說:「我去上廁所。」
同桌往嘴裡匆忙扒了兩口飯,說:「你等會兒再去,我也要去廁所。」
葉展顏如若未聞一般徑直朝門外走去,沒有理會背後同桌驚異的一句:「你吃錯藥了?」
葉展顏從來不吃藥,以前她要餵她媽媽吃藥,現在不必了。
去年她媽媽就跳樓死了。
當時葉展顏從高高的窗口望出去,靜默地站在那裡看,想像著血慢慢溢出來,溢出來——只能是想像。故事中跳樓的人身下血流成河,會開出火紅的花。然而站在十五樓的高度看下去,什麼都看不清。
她心裡卻想著,總有這樣一天,果然有這樣一天,它終於來了。
報警的不是她,而是路人,一層一層將她媽媽的屍體包起來的圍觀的路人中的某一個。
對這個從天而降的女人的解脫,比她自己的女兒還要驚訝和惋惜的路人們。
她和以前的同學解釋說,她媽媽是擦玻璃的時候從樓上不小心掉下去的。後來又變成了車禍。
她都有點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遮掩什麼,可遮掩就對了——看著同學們竊竊私語的樣子,她知道,遮掩總沒錯的。
後來父親善解人意地幫她轉學,轉到一個如此遙遠的新初中。這次她再也沒和任何人說起過她媽媽。
於是這一次,她媽媽沒有死。
他們可以說張敏腦子有病,說精神病會遺傳,甚至分不清精神病和神經病——但是誰也說不到她頭上來。
直到葉展顏發現自己是如此天真。北方不大的城市裡面,人際關係像千絲萬縷的蛛網,將她緊緊地束縛其中,動彈不得。
她看到家長會後,自己的爸爸在和張敏的媽媽寒暄。張敏媽媽高高的顴骨和瘦削的兩腮充滿了葉展顏的視野,她大腦還沒什麼反應,腿一下子就軟了。
她媽媽跳下去那天,她都沒有感到這樣的害怕和難過。
幾年前,療養院通風不良的探望室裡,她跪坐在椅子上,從鐵柵欄往一個大房間望,眼睜睜地看著媽媽和另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坐在近在咫尺的桌子邊相談甚歡,抓著對方的手,一臉苦楚,淚水沿著深深的法令紋往下淌。
「你不知道我為了這個家付出了多少,我根本睡不著啊,頭髮一把一把地掉啊,你說,佛祖為什麼不救救我,我都按你說的,念了十幾遍了呀……」
那個男人疙疙瘩瘩的臉一直在抽搐,不知道是不是藥物起作用的原因,每說一句話,脖子就往旁邊扭一下,看得她心驚肉跳。
門開了,她看到彼時仍是短髮的張敏媽媽走進來。
原來那個男人是她愛人。
葉展顏避之不及的東西,卻是大人不想憋悶在心中的。她看著自己的父親風度翩翩地站在教室門口,安撫著將悲傷都擺在臉上的張敏媽媽,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卻是自己同桌那張令人生厭的臉。
原來是她,他們認識。她完蛋了。
葉展顏一步步退離教室門口的人群,落荒而逃。
「我病了兩天,回校的時候以為天都塌了,結果發現什麼事情都沒有。張敏媽媽那張大嘴巴,張敏自然什麼都知道了,她來找我訴苦,我嚇得躲得遠遠的,轉身又開始擔心她因此生我的氣,把我媽媽的事情都傳揚出去。但是她什麼都沒說。」
洛枳驀然想起,文科班剛組建的時候,有男生不好好值日,活都是張敏一個人幹,葉展顏還曾經打抱不平,把幾個落跑打籃球的男孩子都揪了回來。
也許是微不足道的回報。
「可是,你為什麼特意要和我說這些呢?姜敏並沒有告訴過我的。」
儘管在忍受了前面長時間毫無目的的閒扯之後,忽然聽到這樣一段與她和盛淮南毫無關係的往事,著實令人感到非常奇怪,如果是擔心當年姜敏和她關係很好洩露了這些,那為什麼此刻毫無保留地自己講出口?
然而洛枳看向她的眼神仍然不覺柔軟了許多。讓她動容的並不是往事,而是葉展顏講故事時的姿態,不再周身纏繞著輕佻的氣息,低沉的聲音像溪水般,不知怎麼就滌蕩了她心中的戒備。
「你不會可憐我吧?」她講完了往事,又開始笑。
「沒有。」
「有些話,我沒有和盛淮南說。但我希望你知道。」
「你讓我知道這些毫無意義,」洛枳下意識拒絕道,「我既不能開導你,也不能幫你做什麼。」
「不要對我這麼戒備,你是這麼缺乏自信的人嗎?」她停頓了一下,才平靜地說,「其實我和盛淮南早就不可能了。」
洛枳聽到噼噼啪啪的響聲,不知道是不是冬天的靜電,她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毛衣。
「我本來選擇的是在北京讀法語班,一年之後再去法國。但是看到後來的情況,覺得,還是離開的好。所以我到底也沒和他講實話。」
「實話?你是說剛才的那些?」洛枳皺眉。
「當然不是,剛才那些和他有什麼關係?」
你自己還知道啊,洛枳心中嘆氣。
原來盛淮南低估了自己的媽媽。他的母親早就將葉展顏的家世調查得清清楚楚,不只是那個精神病跳樓的母親,也包括從美院匆忙離職的父親。
「我一點都不喜歡我媽。對,她生了我,可是生孩子誰不會呢?」葉展顏笑得戲謔,「從我有記憶的時候開始,她就精神有問題了,我到現在後腰那個地方仍然有一塊去不掉的疤,就是被她燙的。」
「我爸也是個渾蛋,跑得遠遠地去了北京,把我扔給外婆。我媽媽天天發瘋,我外婆天天罵人,把我養得像個沒人要的狼崽子。」
「你說過,羨慕水晶背後的射燈。是吧,洛枳?這是丁水婧轉述過的話裡面,我記得最清楚的一句。」
「羨慕個屁,你是真瞧不起我,我看出來了。」
「我的一切,都是自己混出來的。包括錢,也是從我爸身上榨出來的,以前的我,做不到。」
究竟是怎樣咬牙混成一個眾人眼中光彩照人的、澄澈如水晶的開朗女生,洛枳不知道。
葉展顏初中的那個同桌或許對此更有發言權。
「我小學二年級的時候,我爸在北京的一個美院教國畫,和一個女同學搞到了一起,騙人家說自己喪偶,傳到這邊,我外婆以為他要把瘋女兒和外孫女都扔給她一個人,氣得直接殺到北京去,把一切都攪黃了。那個女學生大著肚子退學了,我爸灰溜溜地從美院辭職了。」
葉展顏沒有注意到洛枳突然灰下去的臉色。
「但他後來還是留在了北京,混得越來越好。的確,對搞藝術的來說,睡了個女學生又有什麼呢?」
「但你知道那個女學生是誰嗎?」
葉展顏忽然湊近洛枳,洛枳甚至能從她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臉,心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
「那個女同學,居然是盛淮南的小姑姑。」
洛枳震驚的神色讓葉展顏非常滿意,笑容中那絲悲意越發濃烈。
「有意思吧?嗯?有意思吧。」
不是所有的巧合都讓人會心一笑。
然而葉展顏並沒有向盛淮南的媽媽屈服。她將這件事情埋在心底,認認真真地、笑靨如花地和他甜蜜了下去。
自然,他們分手,也同這件事情毫無關係。
「記不記得,同學會上,你對我說,要我別太對分離這件事情感到難過,灑脫才像我,盛淮南喜歡的就是那樣的我。」葉展顏微微仰起頭,翹起的下巴上滿是對洛枳的痛恨。
而洛枳終於懂得。盛淮南從來沒有看懂過葉展顏,所以在兩地分離的時候,對她提出的分手,這一句口是心非的胡鬧,竟然簡簡單單地說:「好。」
其實盛淮南自己也意識到了,在飛機上,他自言自語,葉展顏的樣子模糊成了一片自相矛盾的碎片。
洛枳也對曾經盛淮南和葉展顏分手的原因有所耳聞,雖然沒有親口問過盛淮南,然而從高中同學的各種網絡日誌中,她不難看出一些端倪——那就是沒什麼原因。
太過稚嫩的浪漫,對距離的低估,不同的境遇,越來越少的共同話題,像所有無疾而終的情侶。
當然,這些蛛絲馬跡都潛藏在路人甲們的惋惜、遺憾、「對愛情失望了」的評論聲中,當事人竟從未對此開口。
「我當初在他面前演得太過分了。我發誓絕對不要做一個俗不可耐的女生,所以那些拿分手做威脅,吃醋,妒忌,試探的種種,我都沒做過,至少從來不讓他發覺。結果呢,我就脆弱了一次,他就以為我真灑脫了。」
「可你為什麼不讓他瞭解你?」
「你又為什麼不讓他瞭解你?」
她知道葉展顏在說什麼,被嗆得啞口無言。
「所以你去北京找他,是想要告訴他這件事?」
「我想讓他知道,我獨自一人背負了什麼。我說分手,他連挽回一下都沒有就說好。當我捨不得嗎?我真的一次沒有聯繫過他,一次都沒有。」
她驕傲得像個等待別人表揚的孩子。
「但是現在我想通了,我沒興趣忍辱負重,我真的想通了,我要他心疼。我憑什麼把他讓給別人呢?」
「所以陷害我只是順便吧。」
「當然,你以為你多重要?」葉展顏又笑,「何況又不是第一次了。」
「不是第一次?」
「一模結束的時候,你們都哭得慘兮兮的。我和他坐在走廊窗檯上正好看見你,他盯了你半天呢。不知怎的,我覺得看見你那副德行就特別的煩,回班就挑唆丁水婧和你吵了一架。」
原來是打排球的事情。
葉展顏笑得邪惡,似乎絲毫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洛枳沒有計較,提醒她不要再跑題:「所以,後來你告訴他了嗎?」
葉展顏忽然停下來,從包包裡面翻出了一盒煙,抽出一支點著火,吸了一口才一邊吐煙圈一邊隨意地說:「你不介意吧?」
洛枳只能搖頭,卻拉開了她這側的窗。
葉展顏譏諷地一笑。
「我沒有說。丁水婧告訴他我們事先編好的說辭,他問了些細節,然後就沒有再回覆過她。我裝作也是剛剛知道這件事情,都快一年了,終於給他打了第一個電話。
「他說,他會調查清楚的。都沒有問問我,我說的那個你沒有轉交的信裡面寫到的分手的苦衷到底是什麼。」
「所以你去了北京也沒說?」
「你怎麼會不明白呢?別裝傻了。他那樣的態度,我還跑上去說這些,又能怎樣呢?說完了只能讓我自己看起來像個傻×。」
葉展顏悠悠地吸了一口,慢慢地呼出氤氳的白煙。細長的煙在她白皙的指間一點點燃燒,美得不可方物。
「有什麼好說的呢?」風將葉展顏吐出的白煙吹向走廊另一端那扇遙不可及的窗,「關於我,他什麼都不知道。他越喜歡那個樣子的我,我就越演給他看,大家都喜歡那個樣子的我,久而久之,我就真的是那樣的人了。」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有什麼好說的呢?更何況,他心裡向著你,真相到底如何,對我來說有什麼意義呢?你以為我只是想要讓他主持正義嗎?」
所以有什麼好說的呢。
主持正義?你哪裡有正義?洛枳皺眉。
葉展顏眼中有淚光一閃而逝,並沒有落下來,可能是陽光的惡作劇。洛枳看在眼裡,終究還是沒有出言諷刺。
「你能不能幫我把這些,講給淮南聽?我自己怎麼都說不出口。」她聲音顫抖,菸灰打著轉掉落地面,帶著慢動作的美感。
「我?」
「對,你。」
「不要,」洛枳搖頭,「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你就自己去說給盛淮南吧。我沒有辦法還原你想說的每句話。」
葉展顏眯起眼睛看她的樣子,就像一隻被正午陽光晃了睜不開眼的貓。
「那好,答應我,你永遠不能告訴他,我們見過面,我對你說過的任何一個字,你都不能透露,我會自己去和他說,怎麼樣?答應我。」
洛枳想了想,嘆口氣:「好吧。」
不知怎麼,她竟然一丁點都不擔心葉展顏將對盛淮南傾訴衷腸。
於是洛枳也沒有追問她新年那天的遇見是怎麼回事,以及她和丁水婧編造的謊言最終究竟是怎樣被識破的。
知道更多,已經沒有意義了。盛淮南不希望她問,或許是因為自己也說不清,或許只是給葉展顏留面子。
盛淮南式的溫柔。
而葉展顏踩著高跟鞋,在走廊裡鏗鏘有力地走遠的時候,陽光將她身上枚紅色的大衣照得格外耀眼。
她不是水晶,也不是太陽。
洛枳也不知道她是什麼,來不及懂得。
「葉展顏喜歡我像喜歡名牌包。」盛淮南曾經在氣急的時候如是說。
她和葉展顏也許永遠也沒有機會談論彼此為什麼喜歡同一個男生,她也不會知道葉展顏愛盛淮南是否超過對名牌包的熱愛。但如果說她愛他,如同水晶愛上陽光;那麼他愛她,何嘗不是愛上了一本封面漂亮的書。
卻從來沒有翻開過。
高跟鞋聲音忽然停住了,她看到已經走到樓梯口的葉展顏轉過身,看著她,不知道露出了什麼表情。
可能又笑了吧,洛枳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