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腦補過度從而導致立場不堅定,過了會兒,顏女士反而轉過頭來哄侄女,安慰了又安慰,才把小姑娘傲嬌的三觀又給重塑了回來。
中心主旨思想就是:「反正你高興就好。」
顏朵其實就像個孩子,性格比較純粹,不喜歡『被改變』。很多事,在一般人看來是理所當然或者好意,在她眼裡也許更像是某種『強迫』。
如同家長勉強孩子學習鋼琴舞蹈美術,出發點是好的,多個一技之長,將來無論是考學還是工作都有助益,但在孩子看來,這些好意卻也可能是沉重的負擔。
這是家長與孩子之間普遍矛盾的由來。
顏朵就正處於這種類似的情況:別人認為的『好』在她是『不好』。
可她又不是真的孩子,做不來肆意妄為的反抗。孩子不想學東西可以哭鬧,她不行。
她乖巧、懂事、顧慮身邊人的感受,儘量不給人添麻煩,會根據具體情況來調整自己,就算心裡是另一種想法,卻還是會做出一些必要的『妥協』。
即使這個『妥協』在別人看來是矯情的,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這是個複雜的切合點,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非善即惡,立場不同看法自然不會一樣。顏朵的情況就像多種因素揉雜在一起後發酵出的另一道自相矛盾的命題,你不能說她這樣不好,也不能一味的說她好,理解她的人會理解,不理解的人也就不理解了。
……
傍晚時徐爾嵐打電話過來,跟兒子說傢俱送到了。
又說,「你爸已經去機場接人了,大概兩個小時應該能到家,你抓緊時間回來。」
顧南淅當然說好好好,現在就準備回。
祖父母在國外生活五年,終於受夠了語言不通帶來的種種不便,也受夠了小兒子放蕩不羈的生活。而這次毅然決然要回國,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小叔要和個夜店舞女步入婚姻殿堂。
這個事兒吧……別說老人家看不慣,就算是顧家其他親朋也接受不能。可惜那小子翅膀硬了,親爹親媽都管不住,別人更甭想,所以他們唯一能做的抗議就是無視。
婚禮?不去。認親?免談。
「李先生今天如果過來,你幫忙接待一下,再讓人把三號展廳的那幅《黑》摘下來,已經有客人相中付了定金。」
顧南淅和陳宣一一交代清楚,這才拿著車鑰匙不緊不慢去停車場開車。
剛系好安全帶,堂妹樂瑤打電話過來,「哥,你還在畫廊嘛?」
顧南淅說,「正準備回家,怎麼?」
「我車壞了,你來接接我吧,就民生路前面的天橋這兒。」
「你沒證怎麼又開車上路!」
顧樂瑤不以為然,「哎呀哥你也太老土了!我同學都這樣,只要技術過關有證沒證的不都一個樣?幹嘛非搞形式主義?」怕堂哥再叨逼叨,留下句,「快點啊,紅色甲殼蟲,在路南邊。」就趕忙掛了電話。
所以說馮喆那貨的運氣真是拉仇恨,同樣是妹妹,差別怎麼就這麼大呢!
顧南淅壓著火,到底還是發動了車子去接人。說來小堂妹比顏朵還小一歲多,兩人身世其實大同小異。顏朵爹媽去世,樂瑤爹媽有和沒有幾乎沒什麼區別。
二叔跟二嬸離婚後,二嬸出國嫁了個老外,是以前大學裡的教授,現在混血孩子都生了倆。二叔也已經再婚,娶得是以前的白月光,算是典型的小三上位,現在也有了孩子。小堂妹的親哥自己玩的風生水起,醉生夢死的,哪有心思養成妹妹。於是孤零零的顧樂瑤爹不疼娘不愛,成了親人眼中的小可憐。
爺爺奶奶倒是想把她帶身邊,不過最後接手的卻是姑姑。
姑姑沒孩子,離異,沒有再婚,做餐飲,可能也是一個人孤單,就把顧樂瑤要過來自己養。結果寵得太厲害,養的快廢了,以前還好,頂多是脾氣大點,這兩年估計是進入了中二期,開始變得叛逆不學無術,理論一套套,全世界好似就她最有理。
就拿無照駕駛這件事說,去年就被交警逮個正著,家裡費了翻功夫才擺平沒讓留案底,現在這倒霉孩子好了傷疤忘了疼,聽她剛才那調調,估計不是一回兩回的事兒了!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這個還不滿十八歲的小姑娘大概已經『犯案』多起。
把車靠路邊停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顧樂瑤從甲殼蟲裡拎著包下來,明明才十七,穿的卻像二十七,臉上畫著濃妝,頭髮燙得小卷,蓬鬆的像獅子狗。身上香水濃郁,四月的天,短袖修身連衣裙已經穿上身,勾勒出少女窈窕的身型,裙子長度只及大腿,整個人妖裡妖氣的,怎麼看都不像正經人。
顧南淅臉色更不好了,「你這什麼打扮,就穿這樣去見爺爺奶奶?」
顧樂瑤翻個白眼,「哥,咱倆有代溝,我跟你講不清,」又說,「再等五分鐘,拖車一會兒就到。」
顧南淅深吸口氣,也懶得多管閒事,說起無照駕駛的事,「你開車出來姑姑知不知道?」
「知道啊,姑姑說讓我開車小心點警察,不要開快車。」
顧南淅:「………………」突然覺得心好累。
他這會兒什麼都不想說了,就算小堂妹年少無知,難道姑姑這個大人會不知道無照駕駛的危害?
明知道是錯的還一味縱容,這是愛?
……
顏朵房裡煥然一新。
要不說人靠衣裳馬靠鞍呢,同理,新傢俱取代舊傢俱,房間風格立馬就顯得高大上起來。
顏海燕扯扯窗簾,「回頭把這個也要換了。」又嫌棄的掃了眼阿達身下的咖啡色墊子,準備等會兒去網上買兩個新的。
馮喆把組合櫃的最後一個螺絲重新擰緊,呼了口氣,「您先想想朵朵換下來的傢俱怎麼處理吧。」現在都堆在樓下車庫裡,扔了可惜,不扔佔位置。
「你表姨說她要,明天就來拉走,」顏海燕接過來幫小侄女把衣服一件件掛進新衣櫃裡,指揮兒子下樓去做晚飯。
做了一下午苦力的馮喆:「……」果然我是抱養的吧?-_-||
等馮喆出去了,顏海燕跟顏朵說,「床墊就不送人了,回頭讓你哥拿工具拆了當垃圾處理。」畢竟沾了自己生理期的血再讓別人睡,想想都膈應。
顏朵大眼眨巴眨巴,下一瞬傾身在姑姑臉上親了一下……
突如其來的親暱讓顏海燕女士有點懵圈,壓根沒想到小侄女會這麼熱情搞偷襲。
還沒回神,就聽到顏朵輕聲說,「姑姑,謝謝你。」因為有姑姑在,有姑姑為她遮風擋雨事無鉅細的關心,所以才有她現在的無憂無慮,和小任性。
顏朵心裡其實什麼都懂。
只是有時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顏海燕眼眶驀地紅了,心裡一片痠軟,又好面子不想讓小輩看到,就捏捏小侄女挺翹的鼻子,低頭假裝認真的疊衣服。
……
顧南淅是這一輩的長孫。
小兒子大孫子,老人家的命|根|子。顧老闆佔了年紀優勢,從小到大都是顧家老頭老太跟前的第一寵。
上次見面還是去年國慶的時候,一晃都有半年了,這下見到,可不就很激動。
顧老太抓住大孫子的手不鬆,聽說房裡的傢俱都是顧南淅特意去買的,有幾件還是三催四催上午從外地發到的貨下午才送了來,更是笑得合不攏嘴,直誇孫子好。
顧樂瑤撇嘴,小聲嘀咕,「也沒見去機場接人。」雖然是二老不讓去的。
坐了這麼久的長途飛機,年輕人都吃不消。一大家子人簡單寒暄了幾句,吃了晚飯,就讓二老先休息,顧南淅爹媽招呼親戚到客廳說話。
除了姑姑,二叔也來了,他自己來的,原因是老頭老太不待見他的那個白月光。堂弟顧雲,隔房的幾個堂叔堂嬸堂弟堂妹,還有一些表親,零零總總算下來,人數也是相當可觀的。
好在顧家的房子夠大,要不還真坐不開。
顧樂瑤特別不喜歡這些隔房親戚,在她看來這些親戚和那些打秋風的其實沒啥區別,都是想著怎麼佔自家人便宜的討厭鬼。尤其是那幾個堂姐表妹,眼睛老盯著她身上的首飾看看看,煩死了。
親戚在一塊兒要麼八卦別人要麼就八卦自己,生意孩子工作還有吃穿玩樂,只要想聊,話題總是找不完的。
顧南淅正被幾個弟妹纏著問東問西,顧雲敲敲他的肩,「哥,你過來一下,我有事問你。」
顧雲雖然平時有點不務正業,但和自己倒是很親,兩人的感情比起小堂妹要好一些。
顧南淅把人帶樓上房間,指著沙發讓他坐。
顧雲也沒膩歪,坐下就直接問,「我聽說你畫廊裡簽了個新畫家。」
「聽誰說的?」
「哎呀,這點兒小細節就不要在意啦,」顧雲打哈哈,搓搓手,嘿嘿嘿,好好一張帥臉愣是猥|瑣的不行。
「哥啊,我跟你說,我最近認識了個妹子特別有才,那畫畫的,跟真的一樣一樣的!」
顧南淅嘖一聲,身體向後一靠,氣定神閒,「甭給我整沒用的,也少打我畫廊的主意,你以為隨便一個會畫畫的我就接?把我那兒當什麼地兒了?」
「真的特有才。小雪是好女孩兒,我跟她不是那種關係,哥,給個機會唄,你見見她就知道肯定比你新簽的那個強一百八十倍!」
這話聽在顧南淅耳中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覺得特別刺耳,伸腿就踹了過去,「滾蛋!再滿嘴噴糞小心我揍你。」
顧雲不服氣,還想再說,房間門被人敲響。顧南淅說進,隔房的小堂妹推門進來咋呼呼說,「南淅哥,你快下去看看吧,東昇叔要拿皮帶抽樂瑤姐!」
顧南淅還沒說什麼,顧雲先蹦了起來,「媽的還真把自己當爹了!」話音沒落,人已經跑到樓梯那兒了。可見關鍵時候,親的就是親的。
接下來就是一團亂七八糟,閨女罵老子,老子打閨女,兒子下來揍老子,加上親戚拉架的,煽風點火的,熱鬧的不行。
最後還是老爺子出來做了定海神針才結束了這場鬧劇。隔房的親戚不好再留下,紛紛告辭離開,很快家裡就只剩下自家人了。
本家人其實不多,顧南淅的爹雖說兄妹四個,但有孩子的只有他和老二:顧南淅、顧雲、顧樂瑤和那個白月光生下的龍鳳胎。
……
隔天週六,顏朵乘著表哥的車去徐老家上課。
因為是第二回,就算慢熱,也要比上次要輕車熟路些。
按了門鈴,大門是電子鎖,直接就開了。馮喆沒進去,怕給人添麻煩,等小表妹進了院子,又等了一會兒見沒事,才開車走了。
顏朵沒想到顧南淅也在,有些驚訝。
顧南淅正拿著個雞蛋餅吃,見她進來,就揮了下手,「吃飯沒有?要不要吃點兒?」
徐老放下報紙瞪過來,「你以為誰都和你似的九點才吃早飯?」不過還是和顏悅色的招呼顏朵,「嘗嘗你李叔的雞蛋餅,比外面的好吃,外酥裡嫩,還不油膩。」這廣告打的,忒專業!
顧南淅心裡好笑,覺得外公可愛。
說來老爺子對顏朵真心不錯,拿鬍子來說,平時多愛惜啊,碰都不讓人碰,還專門買的有中藥膏隔三差五的做護理。但自打決定收下顏朵後,老頭兒愣是把鬍子給修規整了,只為了方便小姑娘讀唇不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