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紙雖然從去年就勵志要學好英語,但對一個有聽力障礙的人來說,這難度有點大。
首先,她不知道該怎麼發音。
這個不像中文,成不成的,至少自己會說,因為是母語,所以讀唇學習起來自然也就事半功倍。
其次英文的唇形和漢語有很大不同。
在習慣了中文的唇形後再去學習另一種語言形態動作,天啊,其難度堪比正常人融會貫通兩國外語,耐性不好的人,絕對堅持不下去。
加上她每天還要練字,要畫畫,要跟著徐老上課,時間本就比較緊張,而學習外語,對一個聽不見的人來說,在電腦上跟著視頻練習是很吃力不討好的,所以需要有個『陪練』。顏女士英文水平也不咋地,馮國安父子倆要工作上班不可能隨時隨地隨叫隨到。
所以理所當然的,顏朵的學習進展並不順利,大半年下來,也就比原來的水平進步了些,馮國安放慢語速跟她練習簡單對話妹紙有時還會看不懂,何況是面對正經老外,簡直看天書好伐。
傑裡克是真的很熱情,他說完見顏朵只是愣愣的看自己,撓撓頭,片刻又恍然大悟,貌似有很多亞洲人都不會說英語來著!╭( ̄▽ ̄)╮
顧南淅給陳宣遞個眼色,自己也適時擋了一下,低聲用口型給妹紙翻譯,顏朵明白了,但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難道要說thanks?
陳宣已經輕聲和傑裡克解釋了顏朵的聽力問題,紅頭髮大叔有些尷尬,還有些同情,再面對顏朵,就顯得有那麼些手足無措,像對待極易受驚的小動物似的,不敢再說話,只能努力的笑,讓自己看上去更平易近人點兒。
人家在釋放好意,顏朵反而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只能求助的看向顧南淅,在對方目光溫和的注視下,想了想,回給大叔一個略有些靦腆的笑。
傑裡克被這個軟萌的笑get到了,加上人都有同情弱小的心態,顏朵的長相在老外看來本就顯得比較□□,何況還有身體缺陷,雖然是競爭對手,但和體育項目終究不一樣,在把作品提交上去的那一天,一切幾乎就已塵埃落定,沒有再反悔重來的可能。所以不存在你接近我耍詐我接近你下瀉藥的情況,氛圍還是比較平和的,不會劍拔弩張。
心裡一軟,對陳宣說,「她是個小天使,希望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中國人說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凡是能入圍決賽的人本身就代表了卓越的實力,這些人或許還不能和那些頗負盛名的畫家相媲美,也或許依然碌碌不得志,但無論怎樣,能進入世界級權威賽事的決賽,離功成名就已經不遠。
顏朵還是個小透明似的新人,能有人主動結交當然再好不過。而且傑裡克在畫壇還是小有名氣的。
來到米蘭三天,總算開始有所收穫。
這只是個小插曲,全程顏海燕和馮國安都沒有插話,只是旁觀而已。其實顏女士挺想說點啥的,但被丈夫輕輕扯了下胳膊,就只能不情不願的閉嘴了。
顧南淅趁勢邀請傑裡克一起吃早餐,傑裡克欣然應允,還介紹了三四個他的好朋友。有往常參加比賽時因為趣味相投結交的,也有工作中認識的。這些人來自不同的國家,但都很友好,加上顏朵確實年紀特別小,人家都是四十開外,妹紙二十歲生日都木有過,當閨女都沒問題好伐。
他們這一行十幾人(包括隨行助理)在大廳挺引人注目的,過了會兒,有個女音突兀的插|入進來。
「介意多加我一個嗎?」
談話被打斷,眾人一致扭頭,小松夏奈笑得有些矜持,她做了自我介紹,又是個女士,沒人會失禮的表示no。因為坐的是長桌,加塞兩把椅子並不難,小松夏奈帶著助理金井坐了下來,很快就融入了談話行列。
顧南淅眉頭幾不可察的蹙了蹙,陳宣跟小魏對視一眼,都有種來者不善的感覺,趕忙打起了精神專注於談話。
中國人大概對日本人天生就不會有好感,這是歷史遺留問題,深入人心,加上現在的島嶼爭端,估計再過百八十年的也改不了。
顏海燕就不高興的對老公說,「這個日本女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你瞧她,剛才那什麼眼神,好像咱都不存在似的。」
「阿姨,叔叔,這個女人名聲很不好,大家留個心眼。」顧南淅輕聲提醒道。顏海燕還沒反應過來,馮國安已經聞弦知雅,場合不對,也不深問,只微微頷首,繼而在妻子耳邊小聲說了幾句,顏女士立馬警鈴大作,對於撕逼,女人天生比男人要敏感的多。
吃過早餐,眾人沒有立即散開,反而到休閒區聚一起繼續交流。他們人多,自然而然會吸引到別的人加入,圈子越來越大,小松夏奈這時好似不經意的看一眼顏朵,「說起來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讓人刮目相看,據我所知,往屆的普特勞斯曼大賽,最年輕的入圍者是七十年前的哼普利大師,當時他剛十七歲,就獲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績,這位……嗯,顏朵小姐,也許會成為第二位哼普利大師?」
哼普利是上世紀聞名遐邇的繪畫大師,也是非常有名的雕塑家,鑑賞家,詩人,哲學家,同時還是一位成功的商人。他是近代最傑出的代表人物之一,凡是學美術的,幾乎都對他崇拜至極,普特勞斯曼油畫大賽每屆的舉辦資金就有這位貢獻出的一份力量,成立有專項基金會。
小松夏奈拿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中國小姑娘和大神級人物做對比,這不是誇獎,是捧殺,蓄意拉仇恨,會讓人不自覺的對其產生厭噁心理。
試想,把一個娛樂圈小透明和你的偶像男神放一塊兒指手畫腳,要你,你能喜聞樂見?
顏海燕雖然英語比較渣,但也不是純文盲,她聽懂了小日本的挑釁,心裡冷笑一聲,直接用中文示意陳宣,「小陳,你直接問這女的,是不是我們家顏朵得罪過她要這樣惡意中傷。」她和老公作為家屬,並不適合直接撕。
陳宣猶豫的看向自家老闆,這是不是有點太簡單粗暴了?社交辭令不該這樣來,很有可能會適得其反。顧南淅本來挺生氣的,被顏海燕這一說,反而不氣了,衝下屬點點頭,「聽阿姨的。」
既然老大都同意了,陳宣不再猶豫,直接打斷了小松夏奈的侃侃而談,把顏女士的話用英文複述了一遍,並說道,「顏朵和您比起來還只是個孩子,如果您對她有不滿請直接說出來,是我們的問題,我們道歉,如果純粹只是看不順眼,那麼也請不要惡意的去傷害一個孩子,她耳朵雖然聽不見,我們卻不是聾子和傻子。」
小松夏奈有點懵逼,估計沒想到對方會這樣兜頭蓋臉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的反擊,簡直是野蠻人的行為!
她氣得臉色發青,「您有什麼證據這樣指責我,難道我說了什麼中傷的話了嗎?沒有!我只是實事求是的說出了自己的感受!這有什麼不對!誇獎也是中傷的話,那我實在無言以對!」
顏海燕聽完老公的翻譯,繼續冷笑,示意陳宣,「跟她說,中國有個詞叫『捧殺』,還有個詞叫『拉仇恨』,只有傻子才會聽不懂她話裡的意思。」
陳宣照舊複述,還很措辭嚴謹的講了個關於『捧殺』的小故事,在坐的都是人精,剛聽到小松夏奈拿顏朵和哼普利做比較時,確實讓一些人心裡不太舒服。他們都不再年輕,卻依然要靠參加比賽來提高地位,和那些已經功成名就的人根本沒法比。
窮人為什麼會仇視富人?
羨慕嫉妒恨,心理不平衡罷了。當然,有些富人辦的事太噁心的就不提了。
顏朵這樣年輕,又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大賽就入圍了決賽,這在大多都已步入中年甚至老年的人看來,自然挺刺眼。小松夏奈的話無疑是個很好的傾瀉口,讓很多人都找到了厭惡的理由。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孩子憑什麼和哼普利大師相提並論?簡直不知所謂!狂妄自大!
現在,陳宣的一席話又不由讓一些人冷靜下來思考,有腦子的人都會意識到這個來自日本的女士心機簡直讓人驚悚。
人與人之間的交往,首要是人品。人品不好,不管是中國人還是美國人英國人法國人俄羅斯人,都不會與之交往。
誰都擔心會被人背後捅刀,那真的太恐怖了!
當然還有一些心理比較扭曲的人,就算意識到了小松夏奈的別有用心,還是對顏朵產生了牴觸情緒,這場決賽前第一次的集體談話,就在這樣似是而非虎頭蛇尾的氛圍下匆匆結束了。
結果?
算是兩敗俱傷吧?
顧南淅卻挺滿意的,只要不是一邊倒,於顏朵就不會有什麼特別不利的影響,已經是難得的好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