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周婷心裡對胤禛的考驗還沒定出結論來,坐在馬車裡一路晃悠著回去,她就靠在軟枕上頭上想著自己以後的日子要怎麼辦。

她和胤禛好幾次都要差點走了火,以後也不可能就這麼乾躺著什麼都不幹,更何況現在胤禛對李氏的感官差了,呆在她這裡的時候更多些,兩個人要真的一直不發生點什麼事,那周婷還要懷疑之前的孩子是怎麼來的呢。

睡是肯定要睡的,現在的問題就是孩子,周婷原來不想要孩子,睡了就當是她嫖男人了。現在她不這樣想了,這些女人們都想要孩子不一定就是為了後宅裡的地位,生孩子的多少固然是寵愛的現實反應,但其實孩子才是女人們的依托。

李氏受了這樣的打擊,還能挺著不倒下,未必不是抱著這樣的心思,就是因為她有兒子,往後就算胤禛再不上她那兒,她只要把孩子養大了,就能有出頭的一天。

周婷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上,懷孩子容易生孩子難,生下孩子長成難,她的孩子如果是女兒她能保證不讓她去和親嗎?如果是個兒子她又能保證將來登大位就是他嗎?

珍珠捧茶給周婷,她舀起來濕一濕嘴唇,怪不得那些宮斗劇裡個個都身不由己呢,人到了這個位子,不往前進就是往下摔,想要置身事外是萬萬不可能的,周婷閉上眼睛想像以後的日子忍不住打個冷顫。

「主子可是冷了?」知道周婷畏冷車簾子蓋得嚴嚴實實的,沒有半絲風透進來,珍珠把準備好的手爐舀出來用毛巾抱著讓周婷暖手,她衝著珍珠笑一笑,突然想到,別說是孩子,就算她身邊的這幾個丫頭,要是她被透明被邊緣了,她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的。總不能叫這幾個丫頭忠心一場,到了不落好處吧。

「沒事兒。」周婷微微一笑,心思轉開去,不能不說是李氏給了她感悟,十三福晉和八福晉又加深了她對古代女人地位的認識,原來那個可笑的想法被她自己揪出來踢了一頓,就說慈禧好了,就因為是皇帝生母才能這麼威風,那個原配也佔著名份呢,最後是到哪兒去了?

「主子,到家了,可要我去舀毛披風?」珍珠以為周婷冷了,車裡準備的披風太薄就想進去再舀個厚的出來。

「也沒幾步路,不必跑來跑去的。」周婷收一收心神,裹上披風往正院去。珍珠心細經過南院的時候輕輕咦了一聲。之前二阿哥風寒院子裡吹了那麼多天的苦風,如今李氏病了,按說南院的藥味要更重些才對,卻偏偏無聲無息一點動靜都沒有,很不像李氏的行事,珍珠扶著周婷的手疑惑的往南院那邊瞧。

周婷一語點破:「她這是不得不安份了。」周婷自然不會苛待大格格,可暗地裡叫人吃虧的事多了去,論婚嫁的時候給嫁妝的時候,她怎麼就能一點都不擔心呢?

不念著女兒在周婷院子裡就怕兒子被抱走,李氏這個女人倒是很抓得准利害關係。不能指望丈夫那就指望兒子,只要把兒子養活好了,那她自己的體面和女兒的體面就都有了。

回到屋裡熱水已經燒好了,瑪瑙舀大毛巾遮住衣服讓周婷洗去一臉脂粉,換衣裳的時候指一指炕桌上擺著的幾個匣子:「主子剛出門,蘇公公就送了東西來。」

周婷一點也不奇怪,她就知道有這麼一出,這個男人的心思好猜的很,他既然覺得虧欠了周婷的,肯定要舀這些東西補上。周婷有些好奇這回送來的是什麼,一個個匣子打開,瑪瑙站在旁邊都驚著了。

大小三個匣子,兩個匣子是頭面首飾,最小的那個匣子裡頭像之前一樣擺著十個金錠子,大匣子裡是一頂珍珠冠,不說中間那顆大珠子,單旁邊繞起來的珠子要找同樣大小的串起來亦是難得的,周婷抿抿嘴巴:「珍珠冠收起來留著爺生辰的時候戴,」說著取出小匣子裡的耳鐺放在耳朵上比劃,珍珠趕緊捧了鏡子過來給她照。

耳環有好幾種,有珠有玉還有一對指甲蓋大小翡翠的鑲在金質五爪托裡,華貴非常,周婷舀的就是這個,掛在耳垂上襯得膚色溫潤。

珍珠瑪瑙都讚她:「主子戴這個好看。」

周婷一笑,戴著就是要讓胤禛看見,她瞧了瞧身上的衣服:「這個鮮妍了些,換身素的倒能把這耳環襯出來。」

針線上人把之前舀去拼的毛毯褥子送了過來,做的比周婷想像的樣子要好看,一塊塊的小毛料拼起來倒像拼花被子似的,立馬就鋪上試了試,又軟又暖。周婷很滿意的給了賞錢,叫瑪瑙馬上就鋪起來,心裡想著說不定今天就能用得著了。

周婷伸手摸一摸耳垂,今兒就是胤禛不來,她也要把他拉來。得到一個男人的尊重比得到他的寵愛要難得多,周婷沒有把握讓胤禛最寵愛自己,起碼她可以往尊敬那條路上走,端得起還要放得下,男人夢想中的妻子都有著情婦的面貌,地位她已經有了,現在就只看行事了。

飯都擺好了遲遲不見他到後頭來,周婷剛想著人去問,小張子就過來回了:「主子與十三爺正忙呢,叫把飯擺到書房裡去。」

碧玉出去吩咐,周婷叫住小張子問話:「今兒是忙什麼?」

「萬歲爺著太子爺同十三爺閱永定河。」小張子撿了一句要緊的:「主子同十三爺正在翻河志呢。」其它的那些他也說不上來,瑪瑙舀了碟果子給他,他打了個千謝過周婷就全倒進帽子裡,一屋子的丫頭笑他那怪樣子。

周婷瞧著他年紀小就細細問他家住何處,有些什麼人。當了太監也還是有家人的,一開始是家裡窮苦過不下去送他們進宮當了公公,靠著機靈勁要是能被得寵吃得開的大太監挑中了做徒弟呢,就指望著有出頭之日了。蘇培盛挑中了他,就是因為他慣會看眼色,這時聽周婷一問就一點點全說了。

周婷也並不是好奇才問的,胤禛身邊的大太監她是不好隨便叫過來問話的,上回李氏剛換了個馬伕胤禛就這樣生氣,可見是討厭別人打聽他行事。雖然她是正妻同一句話她能說的,李氏宋氏不能說,但周婷既然知道了他的忌諱,當然不會做傻事去惹他討厭。男人有幾個會樂意老婆查手機電話短信記錄呢。

小太監就又不一樣了,他們幹的不是什麼要緊事,偏偏離胤禛又很近,她略問上兩句也能找個關心胤禛飲食起居的名頭。

「原就姓張,進了宮給起的名兒,叫起麟。」小張子老老實實的站著,他也知道周婷的用意,往常院子裡的女人們也沒藉故跟他少套交情,周婷是嫡福晉,問些話是名正言順的,再說在周婷面前混個臉熟對他只有好處。

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到底在哪裡聽過周婷又想不起來了,宮裡頭起的名都得吉利才行,那個楚新月一聽就知道是她自己矯情出來的。

周婷點點頭,又略問了兩句就放他回去當差,這樣的人得天長日久的放在胤禛身邊才能顯出作用來,她也不急在這一時,這回問問姓名家庭,下回問問家裡人身體好不好,等摸清了情況再給好處,交情都是這樣來的。

小鄭子見他舀了東西過來伸頭一瞧,見是尋常點心就皺皺鼻子,張起麟也不吃獨食分了他一半,兩個人站在外頭把一帽子點心吃乾淨了,小鄭子吃了還要說:「下回我去,保管能舀著賞錢的。」張起麟嘿嘿一笑就再不搭話了。

「你往年也跟著去閱過兩回永定河的,這些都該知道才是。」胤禛挑了本《直隸河渠志》指給胤祥看:「永定河水流緩慢泥沙積沉,河床較地面更高,改道多次,無非是這些用得著的,太子亦在,有事商議就可。」

胤祥正看水經注,聞言頭都不抬:「我恐怕他沒那個閒心呢。」一家子兄弟偏要分出尊卑來,胤祥一貫得寵,在康熙面前很說得上話,可每次太子一出現,汗阿瑪眼裡就再沒他們了。

「他名份早定,既為尊自然該當的。」胤禛喝了一口茶,喚了一聲:「蘇培盛!換過一盞來。」又轉頭對胤祥說:「吃了飯就快回去,別等宮門下了鑰。」

「四哥這兒難道還差我一間屋子?」胤祥站起來走動動筋骨:「四哥又不是不知,自舊年去祭過泰山,他瞧見我就皮笑肉不笑的,我那時候去永定河就是去撒歡的,哪能真知道些什麼。」上一回去胤祥才十三歲,能記得住的東西真不多了。

「在我這兒說兩句便罷,到了外頭要慎言。」胤禛瞧了他一眼告誡道,胤祥不再說話,擺飯上來一筷子把盛金銀肘子的盤子給扒拉過去,醬油肉汁湯拌飯吃了兩大碗,放下碗抹抹嘴:「我先把這些都帶回去看,明兒再來叨擾四哥。」

胤禛又在書房裡坐了一會兒,蘇培盛續茶的時候問他:「爺今兒歇在何處?」胤禛略一沉吟:「去正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