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真正開始在古代的生活,就能發現原來電視劇裡的那些害人橋段都是騙人的,不過是為了更有戲劇性增加收視率罷了。那些下毒陷害落水在這個時代全都不可能發生,能走直線為什麼還要繞彎路留下十七八個破綻等著東窗事發呢?只要你的地位比對方高,懲罰她不過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兒。

周婷這一步走的穩穩當當,她有一直以來積累的好名聲,目前還牢牢握著胤禛的寵愛,就算這時候把鈕祜祿氏拉出去打一頓,別人也只會說是她不規矩,把周婷給氣得狠了才罰她,而不會說周婷不寬厚。

從上到下,哪個不知道四福晉最是與人為善的,後院裡的奴才說起她來也要稱讚一聲「體恤下人,是個寬和主子」,周婷有恃無恐。

滾熱的茶水濺了鈕祜祿一身,周婷的半幅裙子上也沾著茶葉末,睨了鈕祜祿氏一眼,見她先是一怔反應過來才指著瑪瑙的鼻子:「明明就是這奴才故意的,」說到這裡才若有所悟的看向周婷:「是你指使的!」

來了這麼些年,規矩還是在宮裡學過一陣,骨子裡到底還是現代人,鈕祜祿雖是大族,她們家裡卻並不富裕,甚至比不得有錢有勢的包衣人家,自然請不起教養嬤嬤,她又一向隨心所欲,根本沒有把等級看在眼裡,她所知道的就只有她是未來的皇太后,最尊貴的人,從沒想到過在周婷面前還要稱一句「奴才」。

鈕祜祿氏的話一出口,烏蘇嬤嬤立時上前給了她一個巴掌,她身子一歪倒在地上,烏蘇嬤嬤憤然道:「好個不知道規矩的格格,主子面前竟這樣說話。」

「別傷了她的臉,」周婷眼見著差不多了,地毯髒了要換洗,她的衣服也要換身新的,珍珠剛剛還嚷得那樣大聲,現在鈕祜祿氏又是帶著傷出的院門,全套戲下來,不怕胤禛不知道:「恐怕是失心瘋了,著兩個婆子進來拉出去,我不耐煩看這些。」

「你算計我!你算計我!你這惡毒的女人,怪不得你沒兒子,怪不得你兒子死了都沒追封。」鈕祜祿氏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下子跳起來推開來拉她的婆子,猛得朝著周婷衝過去,珍珠原被她的話嚇呆了,眼見著她發狠衝過來趕緊搶上前一把攔住,長長的指甲在珍珠臉上撓出一長條的血痕跡。

兩個婆子原還想客氣些把她架出去,一看這樣唬了一跳,趕緊用力反剪著她的胳膊把她拖開,鈕祜祿氏這時候已經氣紅了眼睛,知道之前那些不過是周婷在耍著她玩兒,身上使不上力剛張開嘴就被烏蘇嬤嬤塞了帕子,她還想要往外吐,嘴裡「嗚哩嗚哩」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瑪瑙站得遠些,也還是挨了一腳,這時候繞過人堆護住周婷一疊聲的問:「主子可嚇著了?」

周婷還在原位坐著,事情發生的太快,她根本沒來得及反應,被瑪瑙一問才長出一口氣:「我無事,你去瞧瞧珍珠怎麼樣了。」

鈕祜祿氏掙扎得厲害,眼看就要把帕子吐出來了,那婆子伸手往她嘴裡塞進去,只聽一聲痛叫,鈕祜祿氏竟然咬了她一口,這時候下手就再不客氣了,這兩婆子常年做抬水的活,手裡很有一把力氣,左邊那個一見同伴被咬了,伸手狠狠掐了一把她腰上的軟肉。

鈕祜祿氏牙關一鬆,痛得迸出了淚花,哼了一聲又被堵上了嘴,拖了下去,烏蘇嬤嬤看趕緊吩咐:「你們兩個看著她的屋子,嘴裡的帕子先別拿出來。」

珍珠拿帕子捂著臉,半邊臉火辣辣地痛,知道這傷口淺不了,眼淚差點流出來,周婷趕緊叫人打水拿藥,親自看了她的傷口,深到還好,就是口子很長,一長一短兩道,恐怕就是好了,也能看出來些。

周婷這下子是真的火了,她剛來的時候身邊就只有瑪瑙珍珠侍候著,兩人非要留一個看著她才能安心,天天在她床邊上打地鋪,熬得眼圈下面都是青的。她身上燒得難受,輕叫一聲就有人端茶送水,她哭兩人陪著她一起哭,雖然這是她們跟那拉氏的情份,但周婷心裡承了她們的情。

「去把宋氏叫過來!」周婷氣得狠了手上那隻玉戒指拍在炕桌上斷成兩截,她心裡那點心思周婷不用看就能知道,想要混水摸魚還是趁機露臉都好,原來她能睜隻眼閉只眼的,現在全都一併追究了。

看著珍珠臉上的傷口,周婷就覺得對不起她,俏生生一張臉平白添了兩道傷,是她起意激鈕祜祿氏的,但她暴起傷人卻不在周婷的意料之中,她難道真的不怕死嗎?今天她要是碰了自己一個指甲蓋,那就是以下犯上以卑犯尊,除了死再沒有別的路可走。

宋氏一顆心「怦怦」亂跳,她知道鈕祜祿氏準備了好幾天了,分發下來的衣裳首飾可著勁的挑,還專門托人去買了顏色更嬌嫩的胭脂,為了這個還跟其它幾個格格打了好幾回嘴仗。

她嘴上雖然勸兩句,背地裡卻是縱著她折騰的,菊兒被退了回來哭著收拾東西,她就知道已經開鬧了,卻只以為跟上回一下罰個丫頭就罷了,一見來的人臉色不善就猜測著是不是鈕祜祿氏也幹了什麼,福晉叫她領人回來管教。

誰知走到半路看見散著頭髮的鈕祜祿氏被幾個婆子架著一路過來,她這才知道不好,看這架勢恐怕這蠢才已經鬧了一場,福晉這不是讓她去管教領人,而是興師問罪呢。

這時候她還安慰自己,頂多一個管教不力的罪名,罰上兩個月的俸也就罷了,等她進了暖閣看見一地狼藉和珍珠臉上帶血的傷口這才知道害怕,嚇得膝蓋都軟了,趕緊跪了下來。

「宋格格這是作什麼,我還沒發問,你就知道請罪了?」周婷的語氣讓穿著錦襖的宋氏打了個冷顫,還沒等她為自己分辨兩句,就聽見周婷說:「看起來,你很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不如當著顧嬤嬤的面說一說。」

正院這樣大的動靜顧嬤嬤自然趕了過來,她站在那裡就代表著德妃,代表宮裡還有一隻眼睛看著,周婷說的這樣大方,宋氏反而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伏在毯子上認錯:「是奴才管教不力,沒辦好福晉的差。」

「你若真的管教過她,如今也不會跪在這兒。」周婷指一指她:「我把東院交給你看著,就因為你是老人了,跟爺的年頭最長,不必我提點也該知道規矩分寸,說你辦事不力都是輕的。」

周婷的確是有意放縱著不去管的,宋氏那點小動作,自然有人報給她知道,可如果宋氏不起那樣的心思,她也抓不著把柄。小打小鬧可以,今天她卻越了線。這麼一大早鈕祜祿氏要來正院,她會不知道?恐怕正等著水攪混了好趁機剝了胤禛的香蕉皮呢。

宋氏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了,伏著身不敢抬起頭來,地毯上面一圈圈的茶葉渣子,織金圖案污了一片。

「我原聽說,有的人面相越老實背地裡就越是刁鑽,現在想想竟有幾分道理。」周婷拉著顧嬤嬤坐下,翡翠碧玉站在一邊:「當著我的面柔順規矩,背後卻縱著鈕祜祿氏胡鬧,我竟不知道,憑她的份例也能得纏絲鑲珠金釵了。」

雖說都是格格,也分出三六九等來,周婷賜下去的東西都是記錄在案的,鈕祜祿氏頭上那一枝是這回賜下去金子份量最重的,這件東西按規矩是給宋氏的。

「她平日裡並這樣妄為,妾是瞧著她懂事才給了她那金釵,原不過是姐妹間的情益罷了。」既然能翻出首飾來,那衣裳料子定也能翻找出來,只要從頭到腳下的盤算一遍,就能知道鈕祜祿氏拿著的有一半是宋氏的份例,她先一口咬定了姐妹情深,這些東西就算是姐姐送給妹妹的,任誰也不能說她的不是。

根本就不應該跟她費口舌,周婷還沒張口就把斥責的話又嚥了回去:「你既然看不好你那院子,就挪到南院裡頭,去倍伴側福晉吧。」

李氏的禁足令還沒解,宋氏去南院就是變相被禁足,再見不著胤禛的面,更別說剝他下面那根香蕉的皮了。

宋氏這時候不再裝乖巧了,反口就道:「南院是爺特特賜給側福晉單獨居住的,妾可不敢這樣冒然過去,還該回了爺才是。」

周婷早飯只吃了兩口,又鬧了一個早上,氣血上湧一陣頭暈,她微微一皺眉毛,翡翠就上前來扶住她的胳膊:「主子這是怎的了?宋格格好利的口舌,竟敢跟福晉頂嘴。」

周婷只是一時目眩,略一閉眼就好了,翡翠插話的時機剛剛好,這丫頭原來不顯,這樣一看竟是個賽珍珠呢。她順勢退了兩步往炕桌上靠,一屋子的丫頭就又鬧騰起來,宋氏嚇白了臉,任她有再多理由借口,只要周婷一倒,她也就完了。

今日朝裡諸多煩心事攪在了一塊,胤禛耽擱到掌燈時分才回府裡,他一面往正院裡去一面心裡還在想著羅馬教廷欺人太甚,竟是打著讓大清附屬的念頭,不許教徒祭祀祖宗,這樣數典忘宗的事兒,汗阿瑪竟還捺著性子與他們書信,只以為外邦人不解中華禮儀與他們徐徐解之,這事兒原就扯了十多年才終於耗盡了康熙的耐心,開始驅逐傳教士。

胤禛是知道後來的事兒的,如今雖還沒接到羅馬教皇的信,但這個時候他已經頒布了禁止中國禮儀的命令。盛世大清竟被小覷,胤禛心裡這口氣忍不下來,心裡盤算著等信使來了他要上疏奏請的內容,抬起手揉揉眉心。

比這更叫他惱火的是孝懿皇后的親弟弟隆科多被革職,身上掛的職位幾乎被扒了個乾淨,只留下個一等侍衛不叫他太過難堪而已。

逼娶了紅帶子覺羅氏家的嫡女做妾也就罷了,佟家的權勢在那兒擺著,就算看在佟國維的面上,也不會有人跳出來告狀,但把人家好好的女孩兒逼得自縊而亡,誰肯干休呢?狀紙都遞到了御案前,最重臉面的康熙自然大怒。

他曾親自下旨,覺羅氏不必選秀可自行婚嫁,既然能自行婚嫁,好好的嫡出女兒為什麼被逼著作妾!往上再數三代他們還是同一個祖宗的!

胤禛雖知他後頭的惡行,此時卻還與他親近,他要借佟家之勢,當然想跟佟國維一系打好關係,偏偏他們卻更偏向胤祀,不論是制衡也好,留後路也好,隆科多是站在他這一面的,故此胤禛才會對他諸多忍讓,他卻不知思愆改過。

私藏玉牒不過是個由頭,事發之後,彈劾他的奏章擺滿了御案,因為一個女人鬧到朝堂震動,這樣亂倫理嫡庶尊卑的事,若是他輕輕放過了,再也不能談宗法。更何況隆科多的母親就是生生被他給氣死的。

醜事一樁接一樁的牽扯出來,攬權納賄縱妾行兇不算,還讓妾室行子婦儀,被個女人指使著紊亂朝政,能保他不死,已經是最大的恩典了。想到這裡不禁有些淒然,一個如此,兩個也是如此,肱股之臣,竟沒有一個能落下好下場來,史書之上恐怕他難逃刻薄寡恩的評斷。

胤禛一路走到了周婷的屋子才覺出不對來,屋子裡有股淡淡的藥味兒,小丫頭們全都束束腳下的站在牆邊,一掀簾子,周婷正背著躺在床上,身邊只坐著翡翠,見胤禛進來趕緊站起來行禮。

他皺一皺眉頭:「福晉這是怎麼了,珍珠瑪瑙兩個又去了哪兒?竟不侍候著?」一個走開總要留下一個來,兩個大丫頭都不在,是出了什麼事兒?

翡翠曲著膝蓋壓低了聲音:「主子剛喝藥睡下了,」後頭那句聲音更低:「主子著瑪瑙姐姐去看珍珠姐姐的傷勢。」

胤禛走到床邊一瞧,周婷正閉緊了眼蹙著眉頭,臉色泛白轉頭就問:「太醫怎麼說的?」

「太醫說主子無事,只嚇著了,連喝三劑藥壓壓驚就好。」藥碗還在桌邊擺著呢,只剩一個碗底。

壓驚?傷勢?嚇著了?這三個詞胤禛聽的眉頭死緊,內宅裡頭能有什麼把她嚇得倒在床上?翡翠垂著頭不敢抬起來,床上的人聽見聲音不安穩的動動頭,散開的青絲襯得側臉青白。

「蘇培盛!」胤禛猛得轉身出去,蘇培盛正站在廊下聽小太監回報,聞聲一低身子,胤禛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把事給我回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