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婷怎麼也沒想到兩個女兒能讓康熙給起名字,各家的格格裡頭也就只有太子家的三格格有過這樣的待遇,那可是正經嫡出的,在康熙眼裡已經打上了固倫公主的標籤了,他怎麼突然就給大妞二妞起名字了呢?
身上的胤禛正動到關鍵時刻,周婷一分心就被他一把掐住了腰,她嬌呼一聲兩條腿夾起來,胤禛往裡面用力動了動,喉嚨口發出滿足的低喟聲,翻倒在床上,只汗津津的胳膊壓在周婷肚皮上,她轉個身勾住了胤禛的肩膀,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汗阿瑪怎麼想起給大妞二妞賜名的?」周婷神色疲乏眼睛卻亮,胤禛扯過放在桌上的乾毛巾給她擦汗,手在她脖子上背上抹了一通又把毛巾遞到她手裡去,自己側過身把背露給她。
周婷抓著毛巾給他擦掉背上沁出來的汗珠,草原夜裡風大,床上還鋪著毛褥子,若不擦乾了再睡很容易著涼。
「原是阿瑪問起家裡的小輩,」胤禛臉上帶出笑意來,康熙問了,他自然要挑兩件趣事兒說一說的,他腦子裡能想到的就只有兩個最小的女兒,就是弘時也是剛剛才親近起來的,哪裡有什麼趣事可說呢。
大阿哥太子的兒子開蒙的開蒙,指婚的指婚,讀了什麼書做了哪些文章,說起來一套一套的。輪到他了,這兩樣都不佔,只好撿些小兒女的趣事說給康熙聽。
「大妞也不知道隨了誰,脾氣倒真像是當姐姐的,從弘時手裡搶塊糕還要分半塊給妹妹。」胤禛想起家裡的女兒就一臉笑意:「牙還沒長几顆哪能啃得動,原是她們額娘專門叫人做硬了給她們磨牙用的,明明咬不動還捏在手裡不肯扔。」
康熙偏偏喜歡聽這個!也許是因為年紀大了,身體不像年輕時那樣健壯扛得住,一經了風雨就要咳嗽兩聲,顯出老態來。他自己也知道這些,要不然也不會給王嬪的兒子定下石家的女兒,繞著彎子跟太子扯上關係,就是希望自己走後太子能多照顧照顧小一些的這幾個弟弟。
越是這樣的老人越容易為了這些小事情開心,開蒙領差辦事辦得好的的男孩子,家裡還真不缺,反而是這些小孩子的事情能讓他覺得溫馨安慰。
見康熙露出一臉興味的表情,胤禛知道自己說對了,繼續帶著笑往下叨嘮:「小的那的話還不會說就知道自己是妹妹了,最會哄人,一見了我必要膩過來的。她姐姐不肯讓,她就撒嬌哼哼跟她姐姐討饒,也不知道像了誰了。」
康熙哈哈大笑,興致一起也說了兩句:「聽太后說起過你家這兩個雙生的,她老人家直說福氣兒是一塊來的,兩個孩子生得結實白胖,可有名字了?」
胤禛原來是想等到女兒過了週歲再給起名的,翻著《說文》圈了好些個字,還是沒定下來,聽見康熙問只好回答說:「兒子先定了個福字,底下的還沒選出來呢。」他還是覺得福字好些,這一世尤甚,他嫡出的女兒怎麼會沒福氣呢。
康熙一聽就點頭:「你額娘也說這兩個孩子生得像姑姑呢,」提起五公主他歎了一聲,手指一動魏珠就心領神會,快手快腳的把紙筆都鋪在案上,康熙拿起狼毫毛筆沾了墨略想一想,先寫了個敏接著又寫了個慧字,指給胤禛看:「就這兩個字吧,女孩家還是靈秀些好。」
胤禛自然高興趕緊低頭謝恩,心裡卻不知怎麼就想到了他跟年氏生的那些孩子。年氏身體太弱,生下來的孩子全都弱得跟貓兒一樣,哭都哭不大聲。一抱出來給他看,他就怕她的孩子養不活。起名的時候很費了些心思,甚至沒排弘字輩,全都拿個福字給鎮著,卻偏偏一個都沒活下來,現在一想恐怕是年氏本身福氣不夠,所以她生出來的孩子也壓不住這個字。
但大妞二妞又不一樣了,她們是正經嫡出,往後就是固倫公主,還有哪家的女兒能比他跟周婷生的更有福氣呢。
胤禛點起油燈下床把那紙拿出來給周婷看:「這兩個字喻意都是好的,汗阿瑪喜歡聰明孩子,原來五妹妹就很得他喜歡。」
周婷抿著嘴笑,兩個女兒就算不帶進宮去的時候,周婷也要挑些趣事兒專門講給皇太后和德妃聽的,這兩個人在見到康熙的時候再說一說,能得康熙的喜歡是最好不過,再不濟能留下個印象也好。
康熙的兒子排開來有二十多個,成婚生的孩子更是一串一串的,女孩子不比男孩金貴,前些時候還鬧出教養嬤嬤苛待皇家格格的事兒,惹得康熙震怒,他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一定能照顧過來,更別說是孫女兒了。
周婷根本沒想到康熙會賜下名字來,她趴在胤禛懷裡笑瞇了眼睛。要是兩個女兒的婚事由胤禛作主,她自然有辦法讓他不把兩個女兒嫁去蒙古,但等他坐上皇位還有好多年呢。現在能得了康熙的喜歡自然更好些,五公主不就沒嫁去蒙古麼,嫁進了佟家那是面子裡子都得了,只可惜命不長。
「汗阿瑪賜的名字,這在兄弟間還是頭一份呢,」周婷摟著胤禛笑,然後又疑惑的問他:「我沒見過五妹妹小時候的樣子,真這樣像?」
「女兒長得自然是像我。」胤禛得意洋洋的伸手捏捏周婷的下巴,打趣她一句:「當著汗阿瑪我不能說,大妞二妞這性子可不是像足了你?」
周婷握拳捶了他一下,兩隻手往他身上一扒,胤禛摟住她搖了兩下,周婷歪在胤禛臂彎裡,聽著草原上的夜風呼呼刮過帳蓬頂的聲音,心裡突然就寧靜下來,微微笑著扭過頭在胤禛臉上親了一口。
直到眼皮上下直打架,迷迷糊糊將要睡覺的時候,才聽見胤禛悄聲在她耳邊說:「大妞護食,二妞慣會撒嬌哼哼,那個不像是隨了你?」
周婷輕輕哼出一聲來,張不開嘴回應他,覺得心口一下子灌滿了蜜,嘴角一勾模模糊糊的笑出來,額頭被胤禛印上一個吻,很快就睡了過去。
這樣平靜安穩的日子沒過上幾天京裡就遞了信過來,李氏熬過了冬天,卻偏偏在春暖花開的時候熬不下去了。
胤禛捏著信紙看不出悲喜,周婷帶著笑捧了盞酸梅湯過去,他接過玻璃盞一口喝盡了才把信紙遞到周婷手上,語氣冷淡的說:「李氏恐怕不好,你把該交待的寫個明細,叫人帶信回去安排。」
周婷怔住了,李氏自失寵以來就一直躺在床上,天氣熱起來的時候甚至還得了褥瘡。她一直躺著,一開始半是躲羞半是裝病,後來就是真的沒力氣站起來了,太醫倒是說過讓她走來走動走動的話,但石榴葡萄寧肯她躺著,並不十分勸她,李氏又覺得心灰意冷,連著躺了三個月,身上的紅斑一塊一塊的長出來。
原來說好了開年就要放出去配人的石榴葡萄這下走不成了,就是周婷也不肯在這個時候放人,放走了她們等於是把李氏往死路上推。
眼看著李氏要不好了,家裡卻偏偏沒一個能作主的人,石榴葡萄想盡了辦法求到大格格的面前,周婷走的時候把該打點的都打點到了,卻沒料到李氏會熬不下去,還好托了顧嬤嬤進宮找了德妃這才給胤禛送了信過來。
李氏是上了玉牒的,就算周婷不在也能請太醫過來,可眼看著不行了,家裡的事還是得周婷來拍板。德妃信裡也只略提了兩句李氏的事,說大妞二妞平時的吃睡小事還要更多些。
周婷放下信紙歎了口氣,瑪瑙走過去給她揉肩:「咱們在外頭,也不知道喪事辦不辦得好。」
翡翠也皺起了眉頭,她們不知道胤禛已經跟德妃說定了不指人進來,想的都是同一件事,萬一李氏死了,這回的小選會不會又送一個過來,翡翠看著外頭灑進來的太陽扁扁嘴:「這事兒須得早辦呢,天兒可一日比一日熱起來了。」
周婷皺著眉頭啜了口冰鎮酸梅湯,李氏要是真的不好了,那肯定不能像鈕祜祿氏那樣裝裹了出去,在寺廟裡念幾卷經就算完。她的身份很是尷尬,既不是正經的主子卻又是上了牒的,就是那拉氏的記憶裡也沒有參加過這樣的喪事,辦重了怕胤禛不高興,辦得輕了又怕幾個孩子往後生怨懟。
「咱們原沒經過這樣的事兒,前頭既無例可循,又隔得這樣遠,一個側室總也不好勞動了額娘……」難道真叫幾個下人發送了?大格格又還是個孩子,頂不了事兒,還真挑不出人來辦。
惠容的聲音到了帳蓬口,瑪瑙迎了她進來,她見周婷發愁問了一句,聽完她的煩惱就笑了:「這值得什麼,橫豎你在外頭,就是下面人辦得不好,四哥難不成還會尋你的不是。」
周婷不由埋怨起康熙來,份位要給這些側室,就連平日的供給也定了下來,怎麼偏偏沒有喪儀呢,她腦子裡盤算一回,京裡還真沒那個皇子的側福晉已經過世了的,一個個都活得滋潤著呢,只有一個李氏長年臥病,這時候去了,胤禛又是一句「看著辦」,她是該看著誰辦啊!
皇子福晉喪儀倒是有的,按制什麼親王世子多羅郡王奉恩將軍全都要致哀的,可一個側福晉,還不是得了寵愛的,要怎麼算?
周婷想得頭痛,揉著額角撐在炕桌上歎氣,惠容連聲寬慰她:「這原是沒定下例來,就是辦得差了也不能怪四嫂子呀,更何況家裡又沒個能主事的,就是要引幡讀文也算起來也不合規矩呢。」
不管弘昀弘時如何,大格格原來就算不怨她,經了喪事恐怕也是要怨的,周婷提筆寫了酒羊二字又劃掉了,惠容見她心煩給她出主意:「合該問問四哥,畢竟李氏也是有孩子的人。」
等胤禛夜裡回來的時候,周婷還在紙上劃拉,見了胤禛皺皺眉頭:「原京裡倒是辦過親王側福晉的喪事,我想按著這個減了等來,恐怕又不合規矩。」
胤禛一怔,這才想起來這時候皇子側福晉的喪事得看皇子的身份來辦,他如今還是貝勒,想著提起筆來寫了兩句交到周婷手裡:「就按這個辦吧。」說著進內室沐浴去了。
周婷拿起來一瞧,跟在後頭念了兩句:「這也太薄了些。」只許一祭,又無祭文,大格格知道了還不定怎麼恨她呢,人死都死了,原來活著的時候她就沒苛待過李氏,死了更不必了。
「親王側福晉不過按此例來,這已經是逾了矩了。」胤禛兩三下解開衣裳抱著桶裡,周婷挽起袖子拿布給他搓背,胤禛拿熱毛巾蓋在臉上聲音悶悶的傳出來:「我瞧著汗阿瑪已經有這個意思了,若她能再拖上些時候,說不定還真按這個例葬了。」
周婷垂下眼睛,心裡知道不應該覺得胤禛涼薄,卻還是覺得他對李氏太輕描淡寫了,到底弘暉不是她自己的孩子,若是恐怕她現在也跟胤禛一樣冷淡了。
「嘩啦」一聲,胤禛把毛巾扔進桶裡轉回身面對著周婷:「怎的?」他抬起濕漉漉的手把周婷散在鬢邊的一縷髮絲別到耳朵後面去,滴得她前襟全是水。
「只是覺得不忍罷了。」周婷也不知道是為了誰歎息,她一開始是不喜歡她恃寵而嬌沒事找事,後來對胤禛有了感情,李氏更是她心裡的一塊疙瘩,可她真的要死了,周婷又可憐起她來。
胤禛眼睛裡的光芒一閃而逝,兩隻滴水的大掌捧起周婷的臉來,仔細看她的眼睛,李氏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他已經很清楚了,弘暉那事她沒做滿十分也有八分,可妻子的歎息和傷感卻是真的。
周婷馬上反應過來,扯了扯嘴角露出個笑來:「孩子總是無辜的。」說著拍掉胤禛的手,示意他轉過身去:「還有半邊沒擦呢。」伸手進水裡把毛巾給浸濕。
「前頭也要擦的。」胤禛一點沒有背過身去的意思,坦著胸膛等周婷給他服務,周婷嗔了他一眼,毛巾絞得半乾給他擦起前胸來,蒸氣熏得周婷額角鼻尖沁出汗來,胤禛一直盯著她的臉,突然抬起手來摟了摟她。
周婷嚇了一跳,半幅裙子都被帶出來的水給澆濕了,正想要罵他兩聲,就看見了他溫情脈脈的眼神,她自己先紅了臉把毛巾一扔:「再不給你擦背了。」站起來背過身捂著臉走出內室。
胤禛坐在浴桶裡嘴角直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