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這個果然不太老實,脈息尚淺太醫還吃不準呢,周婷的反應已經顯出來了,葷菜別說吃了,就是聞見了都要泛噁心,廚房裡想著法子送吃食上來,就只有湯還能略喝幾口,還得是燉到不見油花的。
太醫沒說懷上了,周婷也不能出去宣揚,精神不濟還要幫襯著十三十四開府的事兒,完顏氏細心些,見她一臉倦容吃得不多的樣子就猜測:「四嫂是不是有了?」
周婷摸著肚子笑:「還不一定呢,再有幾天就能知道了。」真等信期不來才算有了九成把握,惠容自懷了孕幹什麼都慢騰騰起來慢了半拍才說:「那怎麼還好叫四嫂幫忙,頭三個月最要緊呢。」
「我不在這裡頭的彎彎繞繞你就能明白了?」周婷伸出手指頭點點惠容的額頭:「你當著那兩個是吃素的?」說著展開圖紙:「叫你把這院子拿下,可拿下了?」在宮裡時這些側室來得早有了一爭之力,出去開府不先把手攏緊了,留下空子誰不鑽。
那處離胤祥書房最近,花木扶疏小徑通雅,兩邊的門一圍起來就把書房和正院連在一處,叫人守好了門等於單門獨戶。
惠容臉上一紅:「看四嫂說的,我們爺已經許了我了。」說著又得意一笑:「那邊那個再不痛快也沒轍,挑院子的事兒橫豎輪不著她頭一個。」
這些話就算周婷不說惠容也想得到,瓜爾佳氏可不是吃素的,她面上還要裝規矩,身邊的丫頭話裡卻好幾次都跟胤祥透出來她想要個單獨小院子的願望,惠容正懷著身子,這時候不拿捏住了什麼時候拿捏。
裝大方誰不會,她好脾氣的叫了瓜爾佳氏過來,話裡話外都是她生了小格格是有功的,一個院子不值什麼,又大張旗鼓的挑出好些擺設,一股腦兒全給她的,連著折騰兩回,惠容就給「累病了」。
太醫見她虛著一張臉,又看身邊的丫頭急的不得了的樣子,還以為是頭胎緊張的緣故,當面寬慰完了,還要對胤祥說些不叫十三福晉勞累憂心的話,胤祥一問緣由當場翻了臉。瓜爾佳氏苦心經營的和順形象一下子塌了半邊。
完顏氏抿著嘴笑了笑,她離得近多少聽到一些,惠容從來不可惜東西,這些大家出身的姑娘最明白不能在份例上苛刻妾室的道理,惠容給東西挑院子大家都瞧見了,她是孕婦累一累自然會不舒坦,根本沒人會去挑理,這樣一來面子理子全佔了,瓜爾佳氏吃了這一記啞巴虧,已經安份了小半個月了。
完顏氏院子裡的舒舒覺羅氏也因為沒及時請安行禮吃了瓜落,完顏氏這回一懷上就挑了丫頭補給胤禎,胤禎又正在氣頭上,憑舒舒覺羅氏再拿什麼小意溫柔出來硬是不理,冷了她好幾個月。
完顏氏笑著抬抬手,淺草趕緊給她續上茶,完顏氏衝她點點頭,家裡旗下的包衣,生死還不是她的一句話,這些日子她從沒有過的舒心,捏了顆蜜棗兒說:「我聽說四嫂府裡也要動土木的,這回可就得延期了吧。」
從貝勒升成了郡王,府邸規格自然不一樣,不光是前門得改,還得按制建東西翼樓,瓦片漆色全都得換,這可是一項大工程。
胤禛因為周婷有孕,本想把這些事停下來,他早早就把圖紙給擬定了,打破了原來四四方方的院落格局,連花園都擴大了一半,靠近正院邊的那個院子他是準備好了等大妞二妞長大了給兩個女兒住的,建個小花樓,再挖個池子出來種上蓮花。
他有意停下工程,周婷卻攔住了他:「爺說這樣子我也喜歡得很呢,弘昀眼看著就要開蒙了,就是弘時過幾年也得跟哥哥住在一處的,總得有處院落才成,聽說南邊的園子建得好,爺叫內務府的人拿些圖紙來挑一挑,女兒家住的地方總該有些花啊果啊的,弘時弘昀的院子就單種竹子,再引了泉水來,擺幾張石桌石凳,讓他們有個讀書的地方。」
這樣好的機會周婷再不能放過,貝勒府的規格已不算小,再擴成郡王府空出來的院子就更多了,現在不找借口把它們填滿了,難道要等胤禛自己覺得空蕩不成?幾個孩子的院子定得近,妾室的院落就必須遠了,本來東面西面一分兩半,胤禛想抬腿去妾室那兒她還得說動蘇培盛遞信兒過來,這樣把牆推了重來倒好,就是再有個武格格那樣的想要往正院裡湊的,還得先經過三重院落,到時候周婷發落她們的借口就更多了。
「一樣要建,不如就建得精細些,內務府出的銀子有限,玻璃鋪子裡頭的盈利卻多,如今已經有五個孩子了,這還是沒算上裡頭的那個,地方很不夠呢,」說著溜了胤禛一眼:「保不準還有小七小八?」
肚子裡這個就是小六了,胤禛聽著翹著嘴角笑起來,轉念一想的確如此,現在不動土,等再多兩個小的,正院裡就住不下了,孩子們都小,那時候更不方便,難道要讓女兒兒子去住李氏鈕祜祿氏住過的東院南院?那裡面死了人總歸晦氣,正好重建,主意一定就說:「那咱們先去莊子上住,我催著他們趕緊動工。」
一面笑一面拿手指頭摩挲周婷的下巴,這樣佈置倒合他的心意,原來他呆在圓明園的日子就比呆在紫禁城裡的日子要多的多,那四四方的院子實在不合他的心意,就算周婷不說,他也要劃兩塊出來做出景致的,也好請汗阿瑪賞玩:「江南院林不拘規格,王府卻是有定制的,東西分成兩塊,茶房花房我都安排好了,你這院子需得重建,起個小花園,壘些太湖石,安上千秋架,再移些花木過來。」一樣是要動土,既然她喜歡江南景致,也沒什麼不可。
胤禛這個男人,細緻起來樁樁件件都能考慮的到,周婷沒造過院子卻逛過不少園子,有些如今還沒造出來呢,兩人湊在一起說些花石如何鋪排,門洞做何形狀,窄窄一個池面也能做出曲橋來添些趣味,胤禛乾脆拿了周婷畫眉用的筆在圖紙上勾畫起來。
汗阿瑪也愛江南景致,他若建得精美,也就有理由把他多請過來幾回。兩人各有打算竟也說的津津有味,說完了周婷還感歎一聲:「就是沒機會去江南看看。」
原來胤禛答應過她的,如今她肚裡懷上了等胤禛出發的時候她可能正在臨盆呢,胤禛一樂:「就當是我欠著你一回,等養完了小六,我再帶你去。」心裡還想呢,南巡迴來的時候走的是水路,就算那時候就懷上了小七,也不怕的。
周婷想著沖兩個弟妹微微一笑:「總要動呢,這時候不建,等我這胎生下來又要耽擱一年,小孩子更加驚不得,咱們爺說了,全家一起遷到莊子裡住一段兒。」
惠容咋舌,瞪圓了一雙眼睛:「那豈不是……」那豈不是能一個妾都不帶?
周婷只笑不動,手裡的海棠花蓋盅托到嘴邊啜了口棗子茶。老婆孩子都到了莊子上,胤禛自然也要跟過去,只要周婷不發話讓妾跟著,誰還敢提不成,胤禛自己都忙得腳打後腦勺了,哪有功夫打理去莊子上的事,帶什麼東西帶什麼人全都由周婷一手包辦,等到莊子上再想起來,他難道還能跑馬回去睡小妾不成。
周婷習慣了做兩手準備,王府的格局不會大動,裡面的動作卻不小,怎麼也得建個一年,理由還最光明正大不過。不是她想要防著胤禛,是她知道只有自己的親生兒女才會跟自己一條心,這時候不防住了,真等到那後來的上了位,哭的地兒都沒。
惠容慢騰騰地靠到周婷身上,感歎道:「我自歎弗如。」念得就跟唱大戲似的,把正發怔著說不出話來的完顏氏給逗笑了,兩人看著周婷就是一陣眼熱,心裡盤算起自己的事兒來,就得這麼著。那些個妾全都跟蒼蠅似的,見縫就鑽,不守得鐵桶一般,自己就只能得個正妻的賢名兒。這些都是虐的,只有孩子才是實的。
完顏氏摸著肚子出神,回去還得再給送子娘娘燒上三柱香,這回子生了男孩,看舒舒覺羅氏還怎麼作怪!她生的可是嫡子!
沒等這些福晉們想出能攏住丈夫的好法子,男人的噩耗女人的福音傳了過來,福全到底沒挨過八月,康熙的探視似讓他放下了心中最後一點牽掛,再沒撐過一個月,半夜裡人沒了。保泰哭進了宮,康熙摘纓哭樞,皇太后也跟著出動了。
命婦們早早都有準備,福全已經病危好幾次了,素服早就做了起來,去環除簪素服去參加喪儀。康熙悲痛的綴朝三日,皇太后也哭暈過去好幾回,這時候有眼力見的人家全都綴音樂停嫁娶,誰也不敢觸了康熙的霉頭。
康熙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食不下嚥好幾頓都吃不下,太子諸阿哥請了又請,太子還請自奉了粥湯上去,康熙這才吃了,等到下喪那一天,他哭靈回來還命梁九功把他跟福全一起畫的畫像取出來掛著,畫上的倆兄弟穿著常服並坐在梧桐樹下。
這樣一看又想起了他曾經為了大阿哥委屈了這個老實頭哥哥罰傣三年奪三佐領的事,見著大阿哥批頭蓋臉一頓罵。除了太子和後頭幾個不解事的小娃娃,前面那幾個兒子全被勒令穿孝,齊衰一年。
開工動土的事怎麼樣也得停下來了,守孝就該有個守孝的樣子,不僅不能造院子,所有的生日酒戲全部不許,幾家議了婚的也都捏著鼻子把事往後排,其中就有指了婚還沒娶的訥爾蘇。
周婷知道消息的時候,正給大妞二妞兩個最小的孩子親手穿上素色衣服,一聽這個就摸著手指頭默默算起來,等到明年八月,正好小選也過了,所有阿哥的府上都不可能進新人了。這時候她孩子也生下來了,郡王府的改建也不能再拖了,等於無驚無險再拖一年。
恐怕不止是她,幾家的福晉都出了一口長氣吧。周婷臉色古怪,怪不得去哭靈的時候,那些福晉們眼底都有著幾分輕鬆呢,起碼這一年裡頭,是不可能有庶子女蹦出來了,大家心裡只怕都在慶幸,這算是最後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