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0 章

專開出來種東西的院子被周婷安排了挨在山邊,由著匠人做了個農舍模樣,屋頂上厚厚蓋著茅草,屋子四周紮了竹籬笆,上頭還叫人圍了牽牛花同爬山虎,院子裡又擺了石磨農具,遠遠看去好一付東籬模樣。

弘昭正背詩,也知道陶淵明的典故,這院子一建好,他就扒住了周婷的裙子撒嬌,非要起名叫采菊堂,周婷笑他這名兒起的俗,胤禛還要偏幫弘昭,叫大妞拿筆寫了,叫人刻在了石頭上,立在草屋門口,倒比刻在扁上頂上門聯要有意趣得多。

大妞二妞從小就喜歡養些小動物,她們現在住的院子裡,隔幾步就能瞅見寵物,廊下掛了鸚鵡黃雀,假山上頭伏著翻過肚皮曬太陽的大白貓,矮草叢裡頭還住了一窩兔子,專有兩個小丫頭每天帶著那只巴兒狗溜圈兒,不叫它長得太胖。

既建了個這樣的院子,周婷也想叫她們看看家禽是怎麼長成的,專圈了一塊地兒抓了一群剛孵出來沒幾天的幾隻蘆花雞。小小的一身茸茸的黃毛,尖著嘴兒嘰嘰喳喳,一灑了谷粒兒,就啾啾啾的奔著小短腿過來啄個不住,不單大妞二妞喜歡上了,就是弘時弘昭做完了功課也要往這裡來耍一會子。

親稼穡原本就是好事,胤禛心裡拿弘昭當接班人,既要接了江山,這些事絕不能不懂,得了閒也會帶著他過來,拿了《清稗類抄》給他講講農事,弘昭乖乖坐在胤禛腿上,看著書上的畫問胤禛什麼叫紫荷草。

他正是對什麼都感興趣的年紀,又不似弘時那樣到了正經讀書的年紀,每日上午讀書下午騎射的來回趕場子,他只要背完了書寫完了字,周婷很鼓勵他到處玩一玩。

見他真對這個上起心來,胤禛倒拿一幅地圖來,上頭細細標明了各地方產些什麼,還拿細毛筆畫了那東西的樣子,叫弘昭一看就知道哪裡是水稻哪裡是棉花。

越是南邊越是富庶,絲織米稻排了個遍兒,弘昭學了東西就沖了周婷賣弄,但凡是個孩子自己學了東西都好為人師,弘昭的對象就只有比他的白糖糕,他拿了那圖一處處點出來教給他聽。

白糖糕哪裡聽得懂這些個,只看著上頭一個個的墨點兒覺得有趣,撕拉一下把那張圖給扯破了,氣得弘昭狠狠跺腳,印了白糖糕一臉墨汁印子,一個才能順溜的說話,一個還不會咿呀,兩兄弟竟吵起架來。周婷只好叫人又繪了幅沒標記的,讓弘昭自己把那一個個小圖標給畫上去,倒是大部分都標對了。

胤禛又叫人弄了頭驢子來拉那石磨,驚得幾個孩子全站著看住了,他們平日裡就少出門,還以為拉車的都是大馬,哪裡知道驢子還能拉磨。周婷興頭一起,叫丫頭拿細繩兒綁了蘿蔔,就掛在驢子眼前,卻偏不叫它咬進嘴裡,引著驢子不住往前走,拉一圈又一圈的磨,把幾個孩子惹得又叫又跳。

胤禛也開懷,同周婷並肩立在草屋下,大掌牽了她的手:「你從哪兒想了這麼個促狹的法子。」

周婷挑挑眉毛:「這才好叫他們知道道理,別眼簾前頭擺了個蘿蔔就不住往前爭。」周婷腦子裡剩的不多的歷史知識全是過去老師在課堂上講的小故事,這些個東西倒比那些年表記憶深遠,看著胤禛坐在石凳子上頭指點弘昭什麼月份宜出產什麼。就又想起那個清朝皇帝關於雞蛋的笑話來。

不說康熙,太子小時候這樣受寵愛,也是摸過鋤頭的,如今暢春園裡頭還有那麼處園子,早年太子跟康熙兩個都在那裡種過稻子,若非這樣,周婷也想不出這麼個辦法來把圓明園給填滿。既然自己兒子肯定要登位,那從現在開始就要培養起來。

別人的媽媽不過培養一個哈佛女孩,周婷要養的可是未來帝王,她自覺身上擔子重的很,也沒別的法子來教他,弘昭又不考狀元,倒不如多叫他知道這些個東西,多明白一點往後才不至叫人捏在手裡頭。

胤禛拿姆指摩挲她的手背,握在手心裡起了一層細汗,都有些滑手了還不放開,周婷也不動就叫他這麼握著。一院子都是孩子的笑聲,胤禛自顧自的勾了嘴角,若要論起教養來,哪一家的孩子有他的孩子的更出挑?往後把弘昭多往汗阿瑪跟前帶,叫汗阿瑪知道,他孫輩裡頭,再沒旁人比弘昭更強。

弘昭對這些感興趣,家裡知道這些東西的人卻少,就是胤禛也多是從書上看見過,不曾一一試過。弘昭身邊的那些哈哈珠子全是滿人子弟,上一輩兒都沒種過地的,下一輩兒哪裡懂得這些個,既起了這個興頭,周婷就叫人挑了個家中務過農的小廝擺到弘昭身邊侍候,好方便他時時問些古怪問題。

那小廝得弘昭親自給起的名字,就叫稻穀,稻穀年紀不大,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對農事知道的多,弘昭聽他說過一回,竟起了叫人撈草泥鋪在田里養菱角的想頭來,還一本正經的告訴胤禛,這法子不但能養出好菱角來,還能在水裡養活魚,一畝地產兩樣東西,是一舉兩得的好辦法。

周婷剛要嗔他,他就開始晃起圓腦袋來:「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叫周婷一巴掌拍在腦門上,捂著額頭可憐巴巴去找胤禛。

有兩個妞妞帶頭撒嬌,一左一右的扯了胤禛的袖子軟綿綿的叫阿瑪,胤禛還有什麼不肯的,園子裡頭地方夠大,本來就有一處湖用來春日泛舟玩兒的,撿那淺些的地方種了蓮藕,如今引了水過去,除了旱地又多出水田來。

□越盛日頭越大,女孩子曬黑了不像樣,周婷就把兩個女兒拘起來做她們的女課,到日頭散了再許她們去玩,弘昭沒這些顧及,很快白皮膚就曬黑了。

不單他自己玩野了,怡寧帶了孩子過來做客,他還偷偷叫小太監套了驢車,領著弘明去玩,兩個孩子一頭一臉的汗,衣裳下擺全是泥點子,怡寧又笑又罵,把兩隻泥猴子一塊兒按進水桶裡頭刷乾淨。

晚上弘昭非留了弘明一處睡,怡寧沒法子,只好依了這兩個,兩兄弟滾在大床上,弘昭把自己珍藏的小船全拿出來跟弘明玩,玩到睡著了,還一人一隻船在心裡頭捏著。

胤禛摟著周婷的腰站在外頭,周婷點著這兩個孩子:「這兩個倒跟爺同十四弟一般親近呢。」

這話是摻了水份的,胤禛卻很愛聽,他小時候同胤禎並不親近,弘昭能同弘明處得好,最樂見不過,第二天把信夾在折子裡頭遞到胤禎面前,康熙心情好,多問一句,胤禎一面笑一面把這兩個小子幹的事告訴了康熙。

下一回信到的時候,康熙就在裡面寫明了要吃弘昭種出來的東西。這本是玩笑,弘昭卻上起心來,盤點了自己地裡種的東西覺得不夠稀罕,皺著一張圓臉想辦法,周婷這才想起馮九如從南洋帶回來的那些種子。

自上回胤禛說過要叫馮九如弄些南洋種子來,周婷就叫人去尋馮氏,馮氏卻沒立即上門,只叫人過來告罪,說是病了正躺在床上起不了身。周婷一向對這個同鄉很有好感,知道她病了的消息賜了好些藥材下去,又時不時的叫人過去問,直到五月初,馮氏才遞了帖子過來拜見。

馮氏這一病瘦了一大圈,春裳掛在身上空落落的,人瞧著也不如以往精神,臉上上脂粉還顯得一臉倦色。周婷剛要詢問,猛然間掃到她身後跟著的那個,原本該是丫頭的,卻做了婦人妝扮。

馮氏不是不懂規矩的人,這麼冒冒然把人給領了過來,很不像是她的行事。若真是她想帶過來的,自然一來就要介紹給周婷知道,她卻偏偏坐在那兒不動,那個婦人礙著規矩也不好自己湊上來,倒在她身後站足了一刻鐘。

周婷捏著帕子的手緊了緊,心裡猜到個大概,也不先提這茬,而笑著同馮氏寒暄起來,又拿起茶盞來啜了一口茶,指了桌上的海棠花點心碟子:「這是宮裡頭剛賜下來的金乳酥,倒不常有的,你且嘗一嘗。」

話音還沒落呢,就見站在馮氏身後的婦人拿眼兒去瞧,這番舉動怎麼瞞得過周婷身邊的丫頭,珍珠正在家裡頭備嫁,翡翠就成了周婷身邊第一人,帶個生人過來本就不全規矩,如今一看這個婦人卻是連禮都不尊的。

翡翠瞧了瞧周婷的臉色,抿了嘴兒笑出聲來:「見了馮夫人就想起好檀香來,她今兒怎麼沒跟著,我們主子賞我的那兩個金乳酥,我可一直留著呢。」

丫頭之間有些交情很正常,馮氏明白這是周婷的好意,往後睨了一眼,又笑著接了口:「檀香年紀到了,我給她挑了人,正在家裡頭備嫁呢。」

她這話一說,周婷就笑:「那倒是在給她添一份的,就叫翡翠領了你身後這個媳婦子去,挑上一支釵,算是我給她添東西了。」

那婦人臉上一紅一白的變換,馮氏愣是不幫她分辨,手上拿著帕子托了半塊金乳酥,笑晏晏的半福了身子:「倒要替她謝主子的賞賜呢。」

那婦人年紀很輕,模樣也只算清秀,卻怎麼敢在馮氏面前這樣拿大,見馮氏不為她分辨,抿了嘴跟在翡翠後頭,將出門了還歪了頭看了馮氏一眼。

等那人一走,周婷就擰了眉頭:「你往常並不這樣,那個又是什麼人了?」馮氏同周婷說是隔著階層的,其實兩人相處起來並無隔閡,都是一個地方來的,平日裡也說得到一塊兒去,雖說沒有挑明,可彼此之間卻有份不同的親切感。

周婷一問,馮氏臉上的笑就跟退潮的海水似的淡了下去,她捏著帕子掃了掃衣襟,聲音不輕不響,似平日那樣說道:「這是我們爺新納的妾。」

周婷一怔,馮氏卻自顧自的解說起來,語氣裡頭帶著些自嘲:「許咱們爺的名字起的不好,九如九如,十樁事裡九件如意,誰知這不如意的一樁兒,偏落在了子嗣上頭呢。」說著輕聲一笑,拿帕子掩了嘴,遮住半張臉:「這個是他去跑船的時候,朋友家裡的丫頭。」

馮氏是扶正的,她前頭的正房太太生了個哥兒,原本一直養得好好的,也到了進學的年紀,誰知道偏偏生起病來,他從生下來就養在馮氏身邊,真把他當成親生那樣看待,衣不解帶的照顧著,兒子還沒好起來呢,那邊侍候著丈夫竟領了個懷了身子的女人回來了。

馮氏自己一直沒能懷上孩子,心想著總歸前頭有一個,跟她又親,丈夫也算是後續有人,從沒想過叫馮九如開枝散葉,誰知道他竟弄出這樣的事來。

馮氏是個要強的女人,再硬也挨不住這樣的打擊,她骨子裡頭有氣性,自此不再肯讓丈夫進門,之前那些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夢被她扔進角落裡,只把自己當成個古代當家太太。

她鬆開手去,小妾卻緊趕著上來,馮氏多少手段,要捏死她容易得很,就是她肚子裡頭那個孩子,只要她想有的是法子去母留子,或者乾脆不叫她生。

可她是個心正的人,寧可不要,也不能下手害人,自己把丈夫趕出了正房的門,馮九如是在外做客時喝醉了一時糊塗,等那人把這丫頭送過來的時候,他也愣了神。

想過馮氏定要醋一醋,誰知道她反應這樣大,倒叫他惱怒起來,可他自己也明白,家裡頭的生意有多少是靠著馮氏起來的,夫妻兩個齊心合力才有了現在的光景,怎麼也要念著她的好,雖被趕了出來,卻並不冷落了她,照樣往她跟前湊。

可那丫頭的肚子卻一天比一天大起來,馮氏本就覺得厭惡,再看著這個哪裡還能原諒丈夫。馮九如再待她好,也不會狠下心來收拾自己的孩子,一天拖過一天,夫妻兩的情份,越來越淡了。

周婷怔了半刻,開口問道:「你有什麼打算?」

「男人是栓不住的,光看得緊有什麼用。腿長在他自個兒身上,他要往外頭跑,殺他的頭也沒用。」馮氏半晌才抬起眼兒來,眼底一抹淒涼,明明外頭春暖花開,到她這兒卻彷彿照不見陽光了。

【小劇場】四爺的小黃書

婷:你在看什麼呢?

四:春宮

婷羞

四上手摟腰解衣摸胸: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福晉咱們來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