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4 章

隆科多啟程之前得了四兒的吩咐,叫他好好照顧兒子,一路上帶著他舒散舒散筋骨,跑回馬樂呵樂呵。

玉柱身份尷尬,這事一出在京裡說一門親更別想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四兒跟隆科多那點子破事,本來就少有人不知道的,可四兒偏偏眼睛生在頭頂上,不是高門不要,不是嫡女不要,這才把玉柱拖到十三四還沒說親。

似這樣的出身再姓個佟,高門大戶也不在乎,媒人上門不把人拍出去就已經是客氣了怎麼還會應下來,四兒因著兒女親事,也不知道得罪了京裡多少人家。如今出了這事兒,回絕人的口氣都不似過去那樣小心翼翼了,直接把那官媒看一回,甚話都不說,只笑兩聲人家也能自己紅了臉回去。再有那刻薄的,還要多問一句「府上公子可好些了?」

氣得四兒直罵娘,佟家院子裡沒人敢去觸她的霉頭,隆科多再寵愛她,也怕她把事嚷嚷出去。這事兒到底是不是太子親自做下的還不知道,要是叫她嚷給了玉柱聽,叫他知道該如何處?

佟家本來就存了倒太子的心,如今有這件事打底,更要把他拉下馬來才行,康熙百年之後誰坐那個位置都比太子來得好。

隆科多叫人把玉柱看得緊緊的,連馬都不許他多騎,同理勳貴,玉柱暗地裡也不知道被那些人家的子弟笑了多少回,更有直說他那兒沒養好,這才不能上馬的,要不然哪有這個年紀的還坐馬車呢?

玉柱心裡存了事,也不同他們起紛爭,他阿瑪越是拘了他,他越是覺得家裡頭已經知道了這事兒,那個摟了他溫存的人真的就是穿著鴉青色綢衫坐在馬上遙遙遠眺的皇太子。

玉柱本來不過想要遠遠瞧他一眼,他知道自家的身份,就算這事兒是真的,也不可能把太子怎麼樣,誰知道就是這一眼,他就又生出要湊過去跟太子說說話的心思。覺得哪怕聽一句他的聲兒也好,總該確定一回,到底是不是他。

隆科多的人盯的緊,玉柱一路上都沒找著機會,等到在溫泉邊紮營的時候,他才趁著別人都去喝酒泡泉的時候從帳篷裡溜了出來,皇太子的營帳自然緊挨著皇帝,那裡守衛最嚴,玉柱穿著尋常服色根本不能靠近,只能遠遠看著,等到眼睛發酸了,還沒能瞧見有身型像他的人。

沒等著太子倒等來了尋子的隆科多,他見了玉柱知道了消息以為他是來尋仇的,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拎著他的衣裳領子把他扯回帳蓬。

隆科多見了玉柱那樣兒就咬了牙,眼睛都瞪紅了,卻只拍了兩把肩膀說不出安慰的話來。對著四兒他是能賭咒發誓,對著玉柱還真不知道說什麼好。自出了這事兒,他這當阿瑪的,還真沒跟兒子談起過這些,難道要寬慰他一句「春夢了無痕」?

玉柱耷拉了腦袋不敢看他,囁嚅著說不出話來,但他卻沒死心,連著晃了那麼兩天,想盡了辦法也還是沒能靠近太子。胤禛得了回報倒詫異起來,這樣子哪裡像是尋仇的,怎麼倒像是戲詞裡頭那些才子佳人相約後花園的橋段。

胤禛看著平和,對玉柱的輕視卻到了骨子裡頭,隆科多帶了玉柱來的那一回,因康熙說是家宴,玉柱竟跟弘昭弘明幾個論起了排輩來。

胤禛是一點點疏遠了跟隆科多的關係的,待佟家人倒還有一份優待在,畢竟是孝懿皇家的母家,他叫了十一年的額娘,總還留了情份。

可就是這個論輩兒,弘昭弘昍竟比玉柱要小了一輩,幾個阿哥臉色都不好看,胤禛臉上不顯,心裡卻怒,他的兒子竟要應酬個奸生子!

這事兒周婷並不知道,下頭的奴才見著不對,把話給茬了過去,就連康熙也沒再接著往下說,隆科多卻喜滋滋的端了舅舅的架子,還真以為胤禛叫了他幾聲舅舅,他就真能擺舅舅款了。

胤禛正想著這事兒,弘昭洗完了澡赤著腳踩在油氈子上頭爬上了床張著兩腿躺在他身邊,他連跑了兩天馬還不足,到第三天上,康熙也不許他騎馬了,把他拘在車裡寫字,見他小小的人兒竟然坐得定,筆力雖還不到,寫出來的字卻已經有了架子,對他的喜歡又多了一層。

康熙自己學識淵博,自然喜歡好學的小孩子,弘昭被周婷養的對什麼都要發問,有些為什麼問了出來,周婷不能答他,就找能答他的人回,胤禛都被問倒過許多次,今天他就在問康熙為什麼天上的雲跟著車一起動。

這樣說了兩句孩子話,一老一小就讀起書來了,弘昭基礎打得不錯,康熙問的幾句都能答得上來,算著他的年紀點了回頭,等開了蒙叫他到宮裡頭讀書。

康熙也不是日日有空把弘昭叫過去的,不過在御攆裡頭聽見他一邊跑馬一邊大呼小叫,才把他叫進來賞一個冰碗,寫了一幅字又把他送了回去。

饒是這樣已經叫人熱眼,胤禛拍一拍兒子的肚子,弘昭一翻身把腿架到胤禛的大腿上,軟軟的小腳丫子磨著他阿瑪的肌肉,歎一口氣:「十四叔說等我身上的肉不是軟乎乎是硬繃繃的,那騎馬就不會疼了。」說著眨巴眨巴眼睛:「我什麼時候能硬繃繃?像額娘說的菜也吃肉也吃,一天一個蛋兩碗□?」

胤禛勾了嘴角,摸摸弘昭的腦袋:「你今兒可給你額娘寫信了?」

弘昭日日都有新鮮事,他頭一回出遠門,看見個什麼都覺得稀奇,一拍腦袋坐起來:「我給忘了,這就去寫。」說著扭著小身子下了床,在胤禛的案頭鋪上信紙,拿紫毫筆沾了墨給周婷寫起信來,寫一句就往床上看一眼。托識字木牌的福,弘昭認得許多常用字,識字再多,信裡也無非說些他又跑了幾圈馬,看十三叔十四叔比了一回箭,拉拉雜雜一大堆,連康熙賞他的蜜糖果子也寫了出來,信的結尾寫了一句「我和阿瑪都想額娘了,」瞧瞧胤禛再瞧瞧自己握筆的手,咬了筆桿子加上一句:「都想黑了。」

這樣行了一月有餘,將將要到草甸子上見蒙古台吉之前,玉柱總算跟太子打上了照面,胤禛不好做得太明,倒叫人私下裡指點了玉柱去走胤祀的門路。

他跟佟家人本來關係就好,照顧一下玉柱也是平常,隆科多的態度曖昧,一直就是胤祀的爭取對象,既有了這個捷徑,就沒有不走的道理,他把玉柱召到帳篷裡去,給些吃食再表示一下親切,見玉柱神思不屬的樣子,也不覺得奇怪。

胤禛能猜到,胤祀也知道幾分真相,他也不點破,跟胤禛一樣存了將來說破,叫佟家死心踏地反太子的心。

玉柱到他帳蓬裡去了兩回,每次回去都由胤祀身邊的太監給送回去,他塞了個上好的煙鼻壺,那小太監還以為他是真的想要見識見識,把帳子裡的方位細細說給他聽,末了又得了兩塊銀錁子。

總算給他瞅準了機會,出巡在外許多事做,小太監送了他兩回見他熟了路,有事兒跑不開就叫他自己回去,玉柱點頭應了,行出幾步見那太監走遠了,扭頭就往太子帳蓬那邊去。

合該是他的運氣,剛被巡邏的侍衛攔了問話,那邊太子帶著人走了過來。玉柱張了嘴說不出話來,怔怔聽著太子正吩咐人把弓箭拿出來,頭一扭眼睛掃到他身上。

漫天餘暉下,玉柱的目光鎖在他身上抽不回來,都不必細聽,他就知道那人就站在自己面前,突然間手足無措起來,一張臉漲得通紅,跟還沒全落下去的日頭變成一個色兒。

太子也認出了玉柱,玩味的挑了挑眉頭,瞧這樣子竟是認出了自己,他站在那兒衝著玉柱微微頷首。侍衛見了太子自然放行,玉柱的腳步都挪不動了,見那人衝他點頭,腿似不是自己的那樣邁了出去,心怦怦直跳。

太子既然敢做就不怕事兒,見他過來和藹的問一聲:「你這是跟著你阿瑪出來玩兒?」這一句平常的話,就叫玉柱魂都丟沒了,低了頭盯著太子垂著的手,想像他手上那些厚厚的繭子是因為拉弓還是因為寫字磨出來的。

太子經過見過,他這付模樣哪裡還能瞞得住,他原來是打算把人弄了來□一番,根本沒想著親自上陣的,那日過去,也是一時興起,誰知道這少年竟對他念念不忘了。

一個人熱情不如兩個人索取來的得趣,太子路上帶著女人,卻不會帶男人,送上門的肥肉,豈有不吃之理,把玉柱上下一掃,又是一聲輕笑。

轉頭領了人往他帳子裡去,玉柱只知道傻傻的跟著,到了帳子裡頭,他還一付懵懂模樣,太子拿手指勾住他的下巴:「食髓吃知了,嗯?」

玉柱面色通紅兩腿發顫,這才瞧見帳子裡頭已經沒了別人,朝思暮想的人就在他身邊,暈陶陶不和今夕何夕,兩人都不說話,就跟原來似的,直接動作起來。

也不知道日頭是怎麼落下去的,只知道他回去的時候,月亮都掛在中天了。隆科多還以為兒子又跑去御帳前了,尋了兩回沒尋著,玉柱只說是跟勳貴子弟一同喝酒,他身上又確有酒氣,隆科多還高興兒子總算又有了笑影,笑兩聲就出去了。

有了一回就有第二回,太子沒拿玉柱當回事兒,玉柱卻是真的上了心,每日裡跑到樹下等他,雖不是天天雲雨,卻也叫太子上手了兩三回,越弄越有滋味,見不著他的時候,心裡就跟貓撓似的,貼在床上一整夜都睡不著覺。

這一來二去的,營地裡頭哪裡有秘密,玉柱這個愣頭小子根本不知道遮掩,昂著頭盼著的模樣,是個人都能瞧得出端倪來,如今只還瞞著康熙跟隆科多罷了。

連十三十四都知道了,每回瞧見太子,背過身就擠眉弄眼,胤禛舉手作拳放到身前咳嗽一聲,瞪了兩個弟弟一眼,不叫他們在人前露出來,心裡默默算著日子,總要在見蒙古台吉之前把事兒給捅出來,隆科多那裡是該有人去支會一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