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只來得及後退一步,眼前就刀光劍影砰砰啪啪地打了起來,連句「你好我是XXX」、「XXX前輩我要挑戰你接招吧」之類的客套話都省下了,真是兩個行動派的家伙。
你們打就打吧,姐姐正好在一邊嗑瓜子看好戲……不過這打法也太不符合社會●主義和諧建設吧了?完、完全就是小孩子打架拳頭碰拳頭式的胡鬧嘛!
克勞德的職業我已經向各位觀眾介紹過了,是相當非主流的一轉元素戰士,個性十足又頗為牛掰。只是現在他可沒功夫向姐姐我討要什麼友情支援(這種時候我到底應不應該給?)的元素附加了,從天而降的他二話不說,把巨劍像菜刀一樣狠狠地往正太身上剁去,不帶任何花哨的技巧和招式,簡直要直接把對方三下兩下剁成肉醬再搓為肉丸子才能發洩心中數千蓋亞攝氏度的怒火。雖然等級還不足以通關,但以他那上升速度無比詭異的實力,到下一個城鎮就進行二次轉職認證是完全沒有難度的事,於是跟將近滿級的魯尼一時間倒也鬥得難分難解,在沙漠中飽受侵蝕的巨劍與蒙著幽幽綠光的鋒利匕首在四濺的火花中親密接觸。
魯尼的職業則是二轉暗影刺客,身手俊敏,向來不以力量為賣點,擅長隱藏自身的行動,在黑暗中無聲無息地給予敵人致命的一擊……所以你不要真的拿那把看起來就嘎崩脆極不可靠的小匕首去跟力大無窮的某人硬碰硬啊!姐姐贈送的東西完全是不知道哪兒撿來的三無產品,真的沒有你想象的千磨萬擊還堅勁啊啊啊啊啊!
「……」某人在一次激烈的碰撞後猛地收招,將鼓著包子臉的魯尼忽視得徹底,只是低頭看了看發出如瀕臨死亡般沙啞呻吟的親密戰友一眼,那坑坑窪窪的劍刃叫人不忍心繼續折騰下去。於是他將巨劍的劍柄攢緊在手心,如同一座沉寂多年的古井一樣沉默不語,靜靜地立在那裡,好像剛才那個突然從高空莽撞地跳下,又不發一語就展開攻擊的家伙不是他似的。
「啊,哥哥的力氣好大呢。」魯尼苦著臉,倒從善如流沒有給克勞德一記陰的,只是有些吃力地甩了甩被反震得厲害的手,把翼影寶貝地插回皮套子裡。以我5.3的完美視力能清晰地看見他指縫間因忍受大力的壓迫浮現了幾許淤青與血絲,看著就可憐無比,不聽姐姐的話果然吃虧了吧?
——「遇到力氣比自己大的敵人千萬不要硬拼,你瞧,撤向高處便會帶來更廣闊的視野,為防御和下一次攻擊做好充分的準備。」我飛到一株高大的細
葉蘿上,居高臨下讓我有些得意洋洋,「創世主住在千萬米高的穹宇之上,對於離他更加接近的信徒,自然會給予光明的加護。」
純屬瞎掰。我實在懶得講貓會爬樹氣死老虎的寓言故事了……
「欸?!要跳到那麼高的樹上嗎?」他撓了撓頭,把綠髮撥弄得更加凌亂,看起來有些喪氣。但下一刻他又變得精神奕奕,淺紅色的眸子閃著希望的光,「不、不過,我會努力到達和女神大人一樣的高度的!」
……回憶完畢。真是往事~只能回味~(哀怨的調子)啊。
嘛,不過現在和以前可大不一樣了,沒有了翅膀的我雖然實力縮水苦逼兮兮,但最大的好處是脫離了NPC的各種嚴格限制,無論是劇情角色還是一般人,給他們罩上各種buff都不會使我受到皮卡丘十萬伏特的可怕懲罰,當然,擔當純鮮奶媽也完全沒問題——於是我條件反射般的,往魯尼的手指上甩了個治愈術,那點不起眼的傷口在一瞬間就恢復如初,連點小疤痕都不留。
……但我很快就後悔了。
「哇!大人,你……現在可以給我治療了呢!好開心啊~」星星眼太閃了!「那我們可以組隊了?欸……就、就算沒有翅膀也沒關系哦,精靈族裡好像有能長出跳跳蠅那種翅膀的秘術,我一定能給大人偷來!」
他蹦蹦跳跳地貫徹著話癆的奧義,為了我居然打起了回到從小拋棄他的精靈族人那邊去的主意(雖然是去偷東西)。雖然這讓我有點感動啦,但那種薄如蟬翼的蒼蠅式翅膀我真的承受不來……而且——
某人極其不爽地瞄了魯尼的手指頭一眼,散發出了「掰斷他的手指掰斷他的手指」的怨念氣場。雖然還保持著面無表情,但眼瞧著黑色的妒火和酸意就要像巖漿一樣咕嘟嘟地噴出來了,讓隔岸觀火的我頭上掛滿心虛的冷汗……真、真的不是在賣隊友,更不會響應魯尼的組隊邀請啥的啊!你、你別黑得那麼快啊拜托!背景都快要變成黑漆漆的荊棘森林了!
正處於黑化ver的他將巨劍掄了個圓,那比魯尼還要高一點的巨大凶器就算是變鈍磨蝕了也威懾力十足,簡直是山賊打劫殺人放火的必備佳品,如果沒看錯的話上面甚至纏了一種讓我感覺很不舒服的力量。背後放暗箭,搶先手偷襲,對老弱婦孺(?)也毫不留情,他可真是個完全沒有騎士精神的家伙……勇者這個稱號,跟他這人簡直是南轅北轍……嗯?總覺得我好像抓住了什麼了不得的關鍵點。
「嚇我一跳啊……」魯尼撇了撇嘴,連武器都沒有拔出,只是像風中落葉般輕盈一躍,落在一棵粗壯的龍虯樟上,整個過程沒發出一絲聲音,龍虯樟也沒被震落任何一片葉子——這個場景讓我感到萬分熟悉。
來勢洶洶的劍氣失去了攻擊目標只好無可奈何地消失,空留下一道黑色的殘痕。
那種無可企及的、立於世界頂端般的敏捷讓克勞德的眼神更為陰暗。
「不過你還真是差得遠啊。女神大人的勇者,如果都像你這樣的程度,那魔王早就踏平整個大陸了哦。」魯尼搖著手指,頭頭是道地開始說教,老氣橫秋的口吻與他□的外表搭配起來實在是喜感十足。
「踏平這個大陸?哼,如果不會危及大人的一根頭髮,那與我無關。還有那件事……你閉嘴,我絕不會傷害大人。」
克勞德冷哼,像一個不聽老師苦口婆心勸告的壞學生,抱臂而立,黑色的眸子毫無波動。一副「我除了見家長啥都不怕」的模樣,一邊還從身高上無形地鄙視了眼前的老前輩。
魯尼倒沒生氣,他像是早就料到對方的反應一樣完全不報任何希望,只是嘀咕:
「所以說,為什麼最不可能成為勇者的人,會被創世主選中啊……大人、大人的勇者如果只是我就好了啦……」
我徹底無視後面那截,注意力被「最不可能成為勇者」完全吸引住了,心裡頓時一沉。跟他的前輩們都迥乎不同的暗黑向性格,一直以來躲躲藏藏的蛛絲馬跡,無法掩飾的強大力量,都向我昭示著那個答案絕對不會是我喜聞樂見的。
克勞德的聽力比我還要好得多,魯尼的嘀嘀咕咕他怎麼會沒聽到?幾乎就在那一瞬間,我感覺到他身上壓抑不住的強烈殺氣。
——他是真的想殺了魯尼,非常認真地,無法掩飾地。
但無論如何,我都願意去面對。
永遠不會踏上後悔與怨恨的道路,共同面對無盡的時間這個難題,分享彼此的秘密,跨越生與死,光與暗,正與邪——這是我曾經向你要求過的,也是我對自己立下的誓言。
——願創世主在此,見證這一切,蓋亞西斯菲亞(注1)。
「……魯尼。」
「嗯,嗯?大人~怎麼啦?」
魯尼第一時間就笑嘻嘻地回應了我。個性天真爽朗,
或者說二缺的他,恐怕早就把剛才將要說出口卻被克勞德打斷了的話忘得一乾二淨。
「你繼續告訴我吧,剛才沒說完的那句話。」
我前所未有地冷靜。
「……大人?!」
克勞德突然一把攢住了我的右手臂,他指尖繭子的觸感甚至能透過袍子感受到,沒有控制好的力度則讓我的手臂有些發酸發疼。從他身上傳來的陣陣震顫,甚至足以讓我都微微抖了起來,可見他到底害怕到了什麼程度。抬頭凝視,毫不費勁地就對上他那雙溢滿了不安與祈求的眼眸,黑色的潮水洶湧澎湃,好像那些不安定的情感稍受刺激就會噴薄而出,既會傷害到別人,也會給自己帶來無可挽回的悔恨。
我明白他在哀求我什麼,但還是搖了搖頭,忍耐住擁抱住他的衝動。竭力扮演一個冷酷無情的上位者角色。
但良久,直到那空氣中飄蕩的綠光都在不安定地眨眼時,我終於按捺不住,摟住了他,溫暖的手掌下是他滲著冷汗的脖頸,明明是略顯僵硬的身軀,我卻感覺觸感跟我此刻的心一樣柔軟——然後,在他的唇上輕輕地親吻了一下。
——如果必須克制自己,無情無欲,那麼這個創世主硬塞到我身上的神祗身份,我不介意拋棄掉。
「我必須知道的。但無論如何,我的勇者,我向我主發誓,永遠不會捨棄你,即使你背向光明,身處深淵,我也願意與你同墜於此。」
---
注1:蓋亞西斯菲亞,祈禱時的結束語,約等於「阿門」。相傳是創世主的名字,蓋亞大陸由此而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