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說走就走的可就輪到他了啊口胡!
可憐的女神大人此刻佇立在漫漫黃沙中,只想深情地唱一首「你是瘋兒我是傻」……
真、真的是個傻瓜啊,好端端大把唾手可得的榮耀和妹子就擺在那裡,他不要,居然跑來這裡跟創世主玩起了捉迷藏……要知道被抓住可不是在臉上塗個烏龜那麼簡單,想來不僅是肉體,就連靈魂也會湮滅掉的!
那像地鼠一樣躲躲藏藏的生活,實在無法想像那個活潑好動的小子要怎麼過。
「真是……嗚哇!」
正在想著綠毛的小勇者這回要退化成一只綠色的小地鼠這個嚴肅的哲學問題時,我的視野突然掉了個個兒,軟軟的肚子被硬硬的肩甲硌得生痛——滿腦子「舊愛」的我終於再次體會到了一只麻袋的待遇,被那個臉色不佳醋意四溢的「新歡」一把扛起,地上幾根耷頭耷腦的小草則被他無情地踩成了餅餅。
「……你最近得了肌膚饑渴症?」
原來出現坑道的地方離我們越來越遠,我淡定地飾演好麻袋的角色,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脖頸。
「是的,現在病情已經無法用治愈術緩解了,只有大人您能治好我。」
他一臉地理所當然,我徹底被他噎住,感覺「悶騷」這個屬性標識應該從文案上去掉了——這小子快要變成明騷的大變態了!魯尼這算是把他刺激到廉恥值爆表了?
他卡在我腰間的手越發收緊,簡直像要將我融進他的身體裡去。
我沒有想到剛剛那些糟糕的誓言讓他更加黏人了。明明本意是給他一把糖果,讓他增加點安全感來著,也算是給他越發高漲的黑化情緒降降溫。但目測他現在是恨不得把我裝進他的異次元空間裡,還要對半精靈(魯尼)啊、魔族(撒迦利亞斯)啊之類的生物進行斬草除根的種族滅絕。
——前提是他不屬於後者的一員……
「我討厭那個家伙。他太囂張了,還搶走了大人您的注意力……想殺了他。」
他語氣森然,毫無顧忌地在圍觀魔獸的視線內健步如飛,眼看著就要刷啦啦狂奔離開那個魯尼醬刷新的根據地。顛簸中我摸摸他順滑的黑髮,手感好極了——就是這個味兒啊!
「傻瓜,他很強,不是一般的強。嘛,不過過上兩三年,你不會比他差……總、總之你乖乖的,別趁我不注意就去找他單挑!
復活術只是人們之間的訛傳,一旦死掉了我可是無論如何都救不了你的。」
復活術連根毛的影子都沒有!說來也是,如果在這個絕大部分都是真實無比的世界存在能讓人或魔獸死而復生的玩意,想來早就因為元素或能量的無限增殖而崩壞了。
能量守恆,生與死的循環,無法違背,是無論哪個世界都必須遵循的鐵則。
「我自然會保護好自己,要跟大人你永遠在一起的……」
我抽搐著嘴角,再也嚴肅不起來,只得在這個專挑自己喜歡的話來聽的家伙背上捶了一拳。我是怎麼著也不會贊同他要跟魯尼鬥成一團的糟糕主意的。別提這個游戲的主線已經亂成毛線團,亟待解決的問題還多得很;更何況兩個都是自家的孩子(?),如果在他們掐架的時候偏幫其中那個不乖的大塊頭,那這個幼兒園阿姨不就該卷鋪蓋走人了?
那麼……兩個勇者的問題,要怎麼解決?
阿姨歎氣,發現自己手裡分給小朋友的蘋果不夠了。
——兩個人滑稽的背影漸行漸遠。那個原來張開大嘴的坑道再次被掩藏在地底,一聲不吭地沉默著,看起來跟荒漠原野的其他地方沒什麼兩樣。但周圍的魔獸卻依然戰戰兢兢不敢靠近,好像那裡曾經發生過什麼可怕的事情,連神魔都會為之驚悚。
「嘎!」
一只膽大的荒野走鴨歪頭瞅著那片平平無奇的土地,它剛從北面飛來,幸運地躲過了沙塵暴,正志得意滿四處溜達,自然也是不清楚這裡有什麼奇妙的。
它邁著方步,踱進了那個沒有任何魔獸敢涉足的區域。
「吼,吼吼!」
其他魔獸都被這個完全不同於它們躲避姿態的家伙嚇了一跳,紛紛想要拉住這只不知死活的傻鴨子。但還沒等它們反應過來,那本來安安靜靜的沙子突然流動起來,彼此之間互相摩擦,發出令人心寒的聲音,刷啦刷啦。不過須臾,一個像沙漏一樣向下陷去的斗狀物體出現在浩瀚的荒漠原野中,像藏著成千上萬夢魘一般,不祥,又絕望。
「嘎嘎嘎!」
荒原走鴨現在才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但顯然為時已晚了。那流沙有著無窮的吸力,將它帶蹼的爪子牢牢抓住,一點一點地將它向下拖。
一切的掙扎都是無力可悲的。
荒原野鴨泛黃的眼瞼帶著淚,拼命
嘎嘎叫著要逃出來。生拉硬扯,半空間飛舞的全是用力過猛而掉落的羽毛,啞黃色中帶著刺目的血跡。
越是掙扎,吸得越是緊實,吞了翅膀,卡住脖子,淹過腦袋,本來活蹦亂跳的魔獸被滿頭滿鼻的沙子悶到窒息,耷拉著頭,不過片刻,就失去了生機,被不依不饒的流沙吸入腹中,無聲無息地消失得徹徹底底。就連那四散飄飛的羽毛都被強大的吸力扯進去,周圍被清理得乾乾淨淨,斗狀的大沙漏,好像是饑渴的強大惡魔在不滿足地舔唇。
其他的魔獸都愣住,嚇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安靜得詭異。良久,才突然醒覺過來,發自喉嚨深處的恐懼驚叫在空蕩蕩的荒漠原野上回蕩,又變得吵鬧萬分。
「啊啊……果然要維持在這個世界的能量實在太多了,現在連空間轉換都快辦不到了呢,。對不起咯大家,本來你們不踏進來,我還能稍微忍耐一下下的……」
少年乾淨又清朗的聲線從底下幽幽傳來,本應是悅耳無比,此刻在魔獸們的耳中卻無異於惡魔的召喚。
「所以為了女神大人,你們提前去幽靈界也沒關系吧?嘿嘿。」
本來唰唰流淌的漏斗狀流沙突然暴起,快速上升,居然組成了一只十幾人高的、張嘴咆哮著的巨大虎頭,連仰視都難以做到,沙子則像唾液一樣黏噠噠流下,惡心至極。魔獸們在荒漠原野裡生活,什麼可怕的泥沙風塵沒有見過,此時卻都呆呆地立在原地,不是因為被嚇到,只是因為那逼人的氣勢實在叫人絕望。
不過一瞬,荒漠原野又歸於平靜。
「嗯,這樣就能到下一個地方去了。大人接下來會到哪裡呢?啊,果然好想組隊,如果把那個家伙吞噬掉那就能得到超~多的能量了。明明是魔王的靈魂碎片,才不可能是勇者……所以要好好保護大人才行呢,嘻嘻。」
***
「薩拉,準備好了沒有?聖夜祭就在明天!高貴的女神大人可是不要那些低賤粗俗的貢品的,你們家好歹也注意點,別給咱們科奴達村丟臉。」
挺著高聳的胸脯,穿著比一般鄉下人要稍微好些,手上還戴了個大大的茶晶手鐲的中年美婦人不滿地瞅著正在田裡忙活的另一個農婦,眼裡盡是不屑。
「非常抱歉,維特夫人……我們家實在出不起那些貴的貨色,連過冬積
下的面粉都不剩多少了,所以這回還是打算扛幾個兔牙甜玉米過去……這、這已經是挑過的了,絕對又大又香甜!
叫薩拉的貧苦鄉下女人漲紅了臉,手上不安地攥著打滿補丁的圍裙。眼前可是村長夫人,向來囂張霸道,鼻子朝天,自己這樣的佃農可得罪不起。每年的聖夜祭雖說名義上是慶祝女神大人的誕辰才舉辦的祭典,但哪次貢品不是被這些地盤上作威作福的人物盤削了一大半?女神大人絕對連個玉米棒子都享用不到!
「兔牙甜玉米?噢!願女神大人寬恕你這個不敬的女人。」維特夫人誇張地驚叫一聲,然後沉下臉,「你愛送幾個玉米我可不管,但今年我們村搞煙火表演,用錢多得很,這份可是絕對不能缺了你的!不然明年你就等著跟你家男人耕卡卡達山後面那塊田吧!」
搞那什麼破表演,不就是為了招那些愛看熱鬧的冒險者嗎?最後得來的金幣還不是被你們全分了去!
薩拉苦著臉,正愁著怎麼跟自己早年當冒險者時傷了腿只能回老家種地的丈夫說——女神大人過個生日,怎麼搞得跟吸血鬼一樣呢!
「兔牙甜玉米?不錯,我之前一直沒吃過,這次一定要嘗嘗……你、你先鬆開啊,人多起來了……」
薩拉被突然傳來的年輕女子的聲音嚇得連粗布頭巾都歪掉,撫著胸口轉過頭去,驚魂未定——這走路怎麼就沒聲音呢?該不會又是那些看起來鬼祟陰森的冒險者(指盜賊)吧?每次他們一來村子,村裡准會少上幾件東西!
就連裝備上特級道具「勢利眼」的維特夫人都扭過頭——兔牙甜玉米是農家過日子常備的食物,就算是一般的市民,一輩子吃的次數也是數不清的,居然說一直沒吃過……絕對不是普通人吧?難道是出來游玩的貴族太太?
剛定睛一看,兩個鄉下夫人便打破自己原有的猜測齊齊驚呼,居然前所未有地默契:
「女、女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