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發芽

要給師父看嗎?

依著唐棗的性子,事事順著自己的師父,哪有不聽從的道理,而且她也看過師父的胸口,感覺……也沒什麼大不了。正低頭解衣服,卻想到了什麼,唐棗眨了眨眼睛,疑惑道:「那下午的時候,師父你……」

重羽輕輕「嗯?」了一聲,卻見小徒兒撅了撅嘴,然後身子一轉背對著他。

「小棗?」不是打算給他看的嗎?怎麼又轉過去了?

唐棗也不知道為何,心裡悶悶的不舒服,大抵是同師父親近慣了,如今師父看了別的姑娘,她就有一種師父要被搶走的感覺。除了萄萄,師父是她唯一的親人,所以……她對師父的依賴太甚了。

「師父,徒兒累了,想早些休息。」

「可是你還未伺候為師沐浴。」重羽提醒道。

唐棗雖然心裡難受,可是卻還是不敢拂師父的意思。她轉過身,見師父朝著她胸口看,不知怎麼,覺得臉「騰」的一下燒了起來。唐棗有些奇怪的覆上臉,掌心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臉頰的熱度。

好燙……怎麼回事?她不知道,這種感覺奇怪又陌生。

察覺到了小徒兒臉色的異常,重羽便湊過去認真瞧了瞧,柔聲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讓為師瞧瞧。」

唐棗忙搖頭,連聲道:「沒事,徒兒只是有些累了。」

累了?

重羽凝神,今日小徒兒也沒做什麼事兒啊,怎麼就累了?雖只有三年,可是小徒兒的法術精進了不少,哪裡會這麼容易累著。但他看小徒兒的臉色的確有些異樣,便不再說什麼,只是伸手揉了揉小徒兒的腦袋,語氣溫和道:「那就休息吧。」

「可是,徒兒還沒伺候師父沐浴……」

重羽笑了,捏了捏她的臉,手感是一貫的好,道:「為師自己可以的,你先睡吧。」沒有什麼事情,比小徒兒的身子更重要。

唐棗向來乖巧,師父說一,她從不敢說二,如今師父讓她睡覺,她愣了愣,便乖乖閉上了眼睛。她感覺到師父起身下了榻,寢殿隨即變得空蕩蕩的。唐棗的心裡有些亂,自然是睡不著,半晌便慢慢睜開眼睛,看著頭頂靜靜發呆。

她伸手摸著心口,總感覺有一種奇怪的情緒,就好像——裡面長了一顆種子……正在慢慢發芽。

耳畔似有水聲,唐棗聽了一會兒,便按捺不住下了榻。

浴池內正熱氣氤氳,唐棗走近,便瞧見自家師父光潔的裸背,她安靜的看了一會兒,卻見師父轉過頭了,瞧見她有些驚訝,道:「怎麼過來了?」

師父長得好看,如今墨髮披散,浸在水裡頭,清俊的五官又因為這浴池的熱水而多了一絲往常少有的柔和。

唐棗有些看呆了,而後回神,舉了舉手裡的巾子,彎唇一笑,道:「徒兒給師父擦背。」

·

唐棗以為,自己對師父的依賴,完全是因為她日日黏著師父,鮮少認識其他人。若是她有了朋友,大抵就不會這麼排斥關於師娘的事情了。

可是這裡……她除了師父,就只與扶宴師叔和扶月的關系好一些。

——當然……還有糖糕。

唐棗想了想,決定去扶月的映月軒。

雖然她更喜歡扶宴師叔,然而一想到師父不大喜歡自己與扶宴師叔過多的親近,便斷了這個念頭。昨日她只不過給扶宴師叔做了三四個小菜,師父知道後,便冷著臉,讓她花了好多時間去哄,若是今日再……

唐棗步子一頓,心想:那估計她只能把自己燉了才能讓師父消氣吧。

出乎唐棗意料的是——扶宴師叔也在映月軒。

唐棗進去的時候,恰好看到扶宴師叔和扶月在下棋。許是扶月贏了,眉頭一揚,原是美艷不可方物的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那笑容與平日的不一樣,看上去竟有幾分小女兒的嬌態。

而扶宴師叔,雖是輸了,清俊的眉宇舒展著,唇角微微撩起,笑容沁人,似是兄長獨有的寵溺。

光聽名字就知道,扶宴和扶月是兩兄妹,扶宴師叔溫潤謙和,扶月則是直率嬌縱,據說是被這個兄長寵出來的。

唐棗想起師父——師父雖然對她好,也寵著她,可是她卻不敢像扶月這般嬌縱。

扶月是扶宴師叔的妹妹,而自己,只不過是師父的徒兒。唐棗稍稍垂眸,只有她乖乖的,師父才不會趕她走,這話,她可是一直記在心裡頭的。

是扶月先看見唐棗的,此時的扶月正是美眸流轉,一顰一笑皆是嬌媚撩人,唐棗聞言便走去過,將剛做好的綠豆酥遞給了扶月,笑著同扶宴打招呼:「扶宴師叔,你也在呀。」

扶宴含笑點頭,接過扶月從食盒裡端出來的綠豆酥,一邊吃一邊對著唐棗道:「對了,小棗你會下棋嗎?」

下棋?

唐棗將目光落在玉石做成的棋盤上,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會。」她跟著師父學了一些法術,還認識了好多字,可是師父沒有教過她如何下棋。

大抵是看出了唐棗眼裡的好奇,扶月便將唐棗拉到自己方才坐的位置上,朝著對面的扶宴道:「小棗就交給你了,好好教。」

扶宴修長的兩指間正夾著一顆棋子,見扶月這般說,便微笑看著唐棗,道:「小棗聰慧,學起來一定很快。」

雖然唐棗沒下過棋,可是如今看著卻是喜歡,便沒有拒絕。

如扶宴所說的,唐棗在下棋這方面的確有些天分,不過幾盤的工夫,便已掌握的七七八八的。扶宴念她是初學,自然不會太使力。誠然,在「故意贏得不是那麼容易」這事兒上,可是他一門許久之前就練成的技能。

看著眼前一臉認真的小姑娘,他突然想起,曾經也是這麼一個小姑娘,坐在他的對面,嚷著和他下棋。扶宴夾著手中的棋子,朝著不遠處的方向看了一眼,正是扶月一身紅衣——吃著糕點看著消遣的話本。

「扶宴師叔,該你了。」唐棗見扶宴有些神游,便抬眼提醒了一下。

扶宴笑了笑,而後想也未想便將手裡的棋落下,唐棗一看,愣了一會兒,哭喪著臉道:「扶宴師叔,我又輸了……」

扶宴回之一笑。

大抵是興致使然,唐棗頭一天學下棋,一時新鮮的不得了,這下棋的時間又過得極快,一轉眼便是天黑了。扶宴想開口提醒,可是一見唐棗這是虛心學習的模樣,亦是不忍心說話。

扶宴不忍心,可是有人卻是忍不住了。

整整一天,小徒兒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沒個蹤影,起初重羽是生氣,而後則是按捺不住用了千里鏡,見著鏡中的小徒兒一臉認真的同扶宴下棋,時而蹙眉,時而雀躍,一時心頭怒火「騰」得一下子升了起來。

彼時唐棗正同扶宴認真下棋。

便聽得「啪」的一聲,映月軒的大門被一股強風震開。唐棗手裡的棋子「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抬眼看著,正瞧見自家的師父一臉陰沉的站在門口。

唐棗嚇了一跳,但看著外頭的天色,便知道自己忘了時辰,忙走到師父面前,弱弱的喚了一聲:「師父。」

「在做什麼?」

「下……下棋。」

見倆師徒這場面,扶宴倒是看不下去了,便懶懶道:「師兄,這麼凶做什麼?」這小棗這般的乖巧,還不知足,把人嚇壞了才罷休嗎?

一日未進食,重羽欲求不滿心情非常的暴躁,聽扶宴這麼說,便大步走了過去,唐棗見情形不對,立馬跟了上去,活脫脫一個乖巧溫順的小媳婦兒。

「下棋?」重羽看了一眼棋盤,將目光落在扶宴的臉上。

扶宴點頭,淡淡的「嗯」了一聲。

聽言,重羽卻是笑了,而後才一字一句緩緩道,「……我陪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