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棗心中氣惱。虧她將此人當成未來師娘一般的尊重,卻原來……竟是個男子!
她又細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慕蘅,見其火紅的襦裙胸口處是平蕩蕩的,沒有女子鼓鼓的胸脯,而且認真觀察他的五官,還是依稀可以辨認出是一個俊朗英氣的男子。
他是男子,那麼就不能當她的師娘了。想到此處,不知為何,唐棗的心裡居然舒服了一些。
「你男扮女裝究竟有何圖謀?」唐棗想了想,猜測道,「莫不是……你要害我師父?」他男扮女裝,卻在師父的面前露面,這意圖自然是要接近師父了。若是女子,那麼可以說是心儀師父,可是眼下此人是男子,想來絕不會有什麼好事。
師父同她說過,若是遇到壞人,不用動手,只管記住那人的樣貌,然後回來告訴師父,師父便會好好教訓他的。
她還記得三年前的那個仙君,欲謀害師父,還挾持了自己,最後被師父殺了……若是她將此事告訴師父,師父一定也會把慕蘅也殺了吧?
她突然有些不忍心了。
慕蘅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呆呆傻傻的小棗妖竟不是太笨,眼下身份被揭穿,他不知該如何是好。若是平日,自然是殺了這小棗妖滅口,可……慕蘅看著她,這般看上去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比他家小師妹還要小上一兩歲,他哪裡下得了手呀?
簡直太為難他了。
思來想去,慕蘅沒了辦法,遂如實道:「我的確是男子,不過……我看姑娘你並非奸邪之輩,留在這裡委實格格不入,你若想學習法術,可去我常禹山……」
「我有師父,為何還要隨你去,今日你若不說明原由,我不會放你走的!」唐棗的語氣加重了一些。她雖然膽子小,法術不精,但倘若有人想傷害她的師父,她必定會拼盡全力。
——她絕不允許有人傷害她的師父。
簡直是被灌了迷湯。慕蘅沒了耐心,呵呵一笑,道:「這般的妖邪之輩,你居然還如此的敬重,你是傻了吧?」
六界誰人不知魔尊重羽性情不定、殺人不眨眼,這個小棗妖居然還真當此人是師父,簡直是只傻妖。
「師父是堂堂仙君,才不是妖邪之輩,不許你這麼說我師父!」師父是她的底線,她不管別人怎麼說她,可是不許說他的師父。
仙君?
似是聽到了什麼笑話,慕蘅彎唇一笑,道:「就你這只小蠢妖才當他是仙君,他明明是魔……」
話語還未說完,便見一道白光迅速朝著慕蘅襲來。這凜冽的白光唐棗再熟悉不過,若是被打中了,這慕蘅恐怕是要魂飛魄散了,想到此處,唐棗立刻推了身側之人一把,許是她使的勁兒大,慕蘅一時有些猝不及防,竟被生生推倒在了地上。
可是下一刻——
「你在做什麼?」手臂一陣疼痛,唐棗擰了擰眉頭,聽著這聲音,便立刻抬頭,發現自己正在師父的懷裡。
而師父,則是一臉鐵青的看著自己。
此時重羽非常生氣,眉頭皺得緊緊的,抓著唐棗雙臂的手沒有鬆半分,待看到小徒兒吃痛的聲音才微微鬆了鬆。
「師父。」唐棗也沒想到,自己只是推了慕蘅一把,那光就朝著自己打來了。
這是慕蘅第二次見到魔尊重羽,可是令他感到驚訝的是——這般殺伐果決的大魔頭,竟然如此擔心這個小棗妖。難道……他真的把她當徒兒?
正這般想著,便見重羽的目光朝著自己頭來,重羽的目光太過懾人,慕蘅下意識的顫了顫,心裡有些慌亂,眼下就算是要使用法術也來不及了,況且……他哪裡是這魔尊重羽的對手。
罷了罷了,大不了一死。
唐棗正站在師父的面前,可以清楚的見到他的眼神,見師父的眼神凜冽,便忙抓緊師父的手,小聲央求道:「師父,你別殺他行嗎?」
依著重羽的性子,哪裡會放過此人。可聽了小徒兒的聲音,重羽低頭去看,見她的小臉有些發白,抓著他的雙手更是有些冰冷。許是想到了什麼,他笑著伸手揉了揉小徒兒的腦袋,柔聲道:「為師聽小棗的。」
——小徒兒膽子小,他怎麼能當著她的面殺人呢?
師父答應的太爽快,唐棗受寵若驚,下一刻便聽師父淡淡道:「……那就先關起來吧。」
唐棗看著地上的慕蘅,暗想:先關起來,總比丟了性命要好得多。
·
承華殿的氛圍與往常有些不一樣,唐棗安靜的坐著,微微低著頭,心情有些不安。雖然師父沒有殺了慕蘅,可是……也不知把他關到哪裡去了……
側殿是師父和扶宴師叔在談正事,她只能乖乖的待在這裡等著。
她不知道為什麼,有這麼多人想要傷害師父,而且……慕蘅還說師父是奸邪之人。怎麼可能呢?師父待她這麼好,怎麼可能是壞人?充其量也不過是性子冷淡了一些。
唐棗彎了彎唇,下一刻笑容便在嘴角處凝結,心裡的感覺還是怪怪的。
不知何時,身前多了一雙繡著雲紋的墨色長靴,唐棗的目光順著長靴往上,看著自家師父的臉,便彎了彎唇,低低的喚了一聲:「師父。」
「嗯。」重羽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薄唇抿得緊緊的,聲音沉沉的。
「扶宴師叔走了嗎?」唐棗問道。
重羽點了點頭。
「那……」唐棗猶豫了一下,對上師父的眼睛,道,「那個慕蘅,真的想要害師父嗎?」
慕蘅?重羽聽言一頓,臉色終於有了一些變化,只不過沒有回答小徒兒的問題,而是問道:「你同他認識?」
唐棗搖了搖頭,如實道:「徒兒今日才頭一回與他說話。」若不是因為師父的關系,她哪裡會主動與他說話。
小徒兒很乖,重羽很滿意。
他坐到一旁,將小徒兒攬到自己的懷裡。唐棗有些驚訝,可是出於本能不敢反抗師父,便乖乖的坐在了他的腿上,安靜的低著頭,兩側的髮絲撫著她的臉頰,有些癢癢的……師父身上的味道,卻是好聞極了。
——莫名的,讓她安心。
「以後不許隨便和陌生人說話。」重羽認真道。這次幸虧他發現的早,若是再遲一些,難保那人會對他的小徒兒不利。
唐棗知道師父是關心自己,可是不許和陌生人說話……這個意思是她不能再交朋友了嗎?唐棗心裡有些不大願意,猶豫了一會兒,抬眼瞧著師父,仍是乖巧道:「師父,徒兒會好好保護自己的。」
重羽點頭,眸色亦是柔和了一些,修長的雙手環著小徒兒嬌軟的身子,大掌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她的背脊。
師父太溫柔,唐棗有些不太適應,卻有些貪戀此刻的感覺,她伸出雙手抱住師父的脖子,將腦袋擱在他的肩頭,嬌氣的喚了一聲:「師父。」
小徒兒就靠在自己的懷裡,耳畔是她淺緩的呼吸,溫溫熱熱的。柔軟的唇瓣不小心擦過他的耳垂,讓重羽莫名的顫了一下。聽小徒兒喚著他,重羽心裡歡喜,雙臂緊了緊。許是抱得太緊,小徒兒柔軟的胸口緊緊貼著他的胸膛,讓他忍不住想蹭一蹭,更奇怪的是……
——他覺得有些熱。
重羽皺眉,心頭疑惑道:方才還是涼涼的,怎麼一下子就熱了起來?
·
花了半日,唐棗找到了關慕蘅的地方。
原是一襲紅衣的美人此刻看著有些狼狽,不過好在沒受什麼傷,唐棗亦是鬆了一口氣。慕蘅見到她的時候,有些驚訝,笑笑道:「怎麼?專程來看我?」
如今淪為階下囚,他早有準備,心裡倒也沒有多大的感覺。
唐棗搖了搖頭,「我來放你出去。」
慕蘅有些詫異,俊朗疑惑:「你若放了我,你師父豈不是會責罰你?」他自然不會天真的以為那個大魔頭肯將他放了。
說起師父,唐棗彎了彎唇,一臉的崇拜,道:「我師父很疼我,他不會責罰我的。」就算被罰,她也沒有怨言,她擔心的……只是怕師父生氣。
若是往常,慕蘅自然是不信的,可是昨日那重羽如此關心這小棗妖,他的確是看得清清楚楚。雖然他對這魔尊沒有什麼好感,卻不得不承認——他或許是個愛惜徒兒的好師父。
可是將他放走,卻是另一回事。
「你要答應我,以後別到這裡來了。」師父很厲害,她是知道的。可若有下一次,恐怕她也救不了這個慕蘅了。
只要肯放他走,現在說什麼他都答應啊,不過……
慕蘅微笑道,「那你怎麼不要求我不再害你師父呢?」
唐棗笑了,她輕輕搖了搖頭,誠實道:「以你的修為,傷不了我師父。」
慕蘅:「……」
正當慕蘅倍受打擊的時候,唐棗又開口了,「今日我放你走,可是……你要回答我一個問題,可以嗎?」
「你問。」雖然她想問什麼,他是知道的。
唐棗想了想,看著慕蘅好看的眼睛,緩緩道:「我師父……究竟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