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師父讓她過去,唐棗捏著巾子的手緊了緊,吸了一口氣,緩步走到了屏風後的浴池旁。
師父的浴池很大,不過這三年她與師父朝夕相處,同住在這承華殿,亦是共用一個浴池。
唐棗沒有想這麼多,心裡頭只想著:與師父同用一個浴池,大抵會蹭更多的仙氣。饒是後來知道師父是魔而並非仙,她也沒有往別處想。
——在師父的面前,她不曾想過男女有別。
她尊敬師父,聽師父的話,事事順著師父。有時候師父會發脾氣,她便哄著,有時候自己惹師父生氣了,她便求師父的原諒。在與師父相處的日子裡,從來都是她哄著師父。不過她心裡明白,師父也是寵著她疼著她的。
師父待她的好,她都是知道的。
入目的是師父光潔的裸背。唐棗看了三年,擦了三年,如今看著,還是覺得很好看。
雖然她在書中看到過,姑娘家是不能看男子的身體的,可師父卻是不一樣,書中皆寫著: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她這個做徒兒的,自然是要孝敬師父,伺候師父沐浴。
上一次師父突然問她想不想嫁人,說心裡話,她的確是想的,可嫁人和師父之間,她還是會選擇師父。
重羽轉過身,看著自家的小徒兒,沒有察覺出任何的異樣,只是如往常一般,道:「先擦背吧。」
「嗯。」唐棗點頭,然後蹲在師父的身後,開始乖乖的替師父擦背,伺候了許久,如今亦是動作熟稔。
重羽整個人泡在水裡,極是舒服。感受著小徒兒替他擦著背,那柔軟的小手碰著他的背脊,撓得他又癢又舒服……真是折磨人。
小徒兒替他擦了三年的背,他都沒有往別處想過,只當她如丫鬟一般伺候著。如今卻是不一樣,他對小徒兒有了心思,眼下自己不著寸縷,這浴池的熱水愈發是讓他喉頭乾燥了起來。
有些熱。
「小棗。」
背上的動作一頓,唐棗低低「嗯」了一聲。
「……替為師擦前面。」重羽的聲音暗沉了一些,許是有些緊張,連氣息都紊亂了起來。
唐棗愣了愣,眸色呆呆的看著師父的背,攥著巾子的手有些用力,指腹微微泛著白色,「那……師父你先轉過來。」
聞言,重羽將身子轉了過來。本就是一個清俊無雙的男子,如今這一頭墨髮披散著,赤著身子,胸膛之上皆是濕漉漉的水滴,看著更是惑人。
唐棗不是沒有感受到師父的灼灼目光,卻一直低著頭,然後絞了絞手裡的巾子,往師父的胸前擦去。
這般的姿勢,重羽的目光從小徒兒的臉上慢慢的移到她鼓鼓的胸口處,見她伸手欲擦自己的胸膛,便有些忍不住,伸手擒住小徒兒的手腕,待見她一臉的疑惑,便毫不猶豫的將她拉了下來。
「嘩啦」一聲,浴池濺起了水花。
唐棗的身子往前一傾,直直的栽了下來,重羽卻是動作極快,一把將她擁入懷裡。少女玲瓏的身體在水中曲線畢露,就這般靜靜與他貼著。重羽低頭去看,見她雙頰白皙,便忍不住擁得更緊,呼吸急促道:「小棗……」
唐棗沒想到師父會拉她下水,一時身子站不穩,虧得師父將她抱住,才沒有摔倒。可是這般緊緊相擁著,唐棗便能清晰的感受到師父身上的變化。
以前她是不知道的,可如今……
她想起那艷本裡頭的第三幅畫,那女子伸手握住男子的……唐棗的臉「騰」的一下燙了起來,下意識的掙扎著從師父的懷裡出來,可是師父的力氣太大,她哪裡是師父的對手,身子動了動,卻是無法掙脫。
耳畔是師父急促而灼熱的呼吸。
「師父!」唐棗生氣了。可小姑娘的聲音卻仍是嬌滴滴的,聽不出半分的怒意,倒是讓人聽著愈發的想欺負。
重羽向來都是想做什麼便做什麼的性子,如今這嬌嬌俏俏的小徒兒在懷裡,便忍不住想親近一番。
他低頭開始親她的臉,可是小徒兒卻一點兒都不乖,扭著頭不讓他親。重羽伸手捧住她的小臉,灼熱的氣息拂到她的臉上,大抵是因為浴池水泡著,原是白皙的小臉開始泛紅。
倒是更好看了一些。
師父在親她的臉。唐棗將手抵在他的胸口,用力的推了推。
「乖,別動。」重羽好聲好氣的哄著,見她不聽話,就輕輕咬了咬她的臉頰。
聽了師父的話,唐棗卻是不動了。可這般被抱著親著,心裡的委屈便一下子湧了出來,眼淚啪嗒啪嗒落了下來。重羽正親著她的眼睛,突然感到唇上一陣濡濕,便立刻反應了過來,一睜開眼睛便對上了小徒兒淚眼汪汪的雙眸。
怎麼……哭了?
重羽大驚,隨即便移開的雙唇,伸手擦著她的淚珠子,有些慌亂無措,忙柔聲道:「是為師不好,別哭啊……」
上次在榻上,他親了這麼久、親得這麼用力,也沒見她哭,如今只不過是親了親臉,倒是哭了。小徒兒一向是乖巧懂事,重羽根本沒機會好好的哄過一回,如今哭了,一時更是心頭紊亂,不知道該怎麼哄她。
唐棗哭得難受,嘴裡喃喃著:「徒兒不喜歡……徒兒不喜歡這樣的師父……」
不喜歡?
重羽動作一頓,完全的怔住了,小徒兒不喜歡與他親近嗎?
趁著重羽發愣,唐棗立刻從師父的懷裡出來,也不顧身上濕噠噠的,伸手擦著眼淚一個勁兒的往外面跑。
重羽看著小徒兒遠去的背影,身上哪有半分的情慾,原是燥熱難當的身子似是一下子掉進了冰窟窿裡。這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小徒兒這麼乖,這麼聽話,他從來沒有想過……她會不喜歡。
可如今卻是真的:她不喜歡。不喜歡到自己一親她,她就會哭。
·
映月軒內,扶月正沐浴完畢準備上榻休息,便見外頭傳來一陣聲音。宮婢尚未來得及稟告,一個全身濕漉漉的小姑娘便狼狽的跑了進來。
扶月嚇了一跳,看著眼前的唐棗,不僅全身濕透,而且還哭得稀裡嘩啦的,完全是一副……剛剛被欺負過的模樣。
可這魔宮之中,敢欺負她的人,卻只有一個。
扶月的心「咯登」一下,也不顧自己赤著足,便走了過去。見她雙眸紅紅的,有些心疼,沒問出什麼事兒了,只道了一句:「先把這濕衣服換了,不然凍壞了可就麻煩了。」
不過是這師徒之間的事兒,且尊上這性子,也難怪會惹哭她。
扶月替她換了一身衣服,帶到美人榻邊替她梳著頭髮,玉質的梳子一下一下理著她的長發,見她抽泣聲漸漸小了起來,才小聲問道:「究竟是何事?怎麼哭成這樣了?」
唐棗低著頭沒有說話。她知道扶月喜歡師父,所以這件事她不好對說。師父親她摸她,還讓她背艷本……她怎麼能夠告訴扶月呢?
見她不言不語的,分明是一副有心事的模樣。扶月向來是直性子,欲再問,卻見有宮婢進來,說是尊上來了。
來得可真快。扶月彎唇。這些年,她對他有心,可他卻始終未曾正眼看過自己,如今頭一回來她這兒,竟是為了這顆小棗子。說是不羨慕不嫉妒,那都是假的,不過好在如今她漸漸放下了一些。
一聽師父來了,唐棗忙抬頭看著扶月,眼神有些不安,活脫脫一隻受了驚的小鹿。
「尊上來了,你……」
「扶月,我、我現在不想見師父。」唐棗小聲道。她就這麼哭著跑出來,還沒想好怎麼面對師父呢。
扶月面色一頓,見她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遂歎了一口氣,將手裡的玉梳放下,道:「好吧,我出去同尊上說說,讓你在我這兒住一晚。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嗯。」唐棗點頭。
扶月起身走到外頭,見院子裡重羽正一襲白袍卓然而立,許是來得太過於倉促,竟連頭髮都未曾梳起,這般披散著,看著愈發是清俊撩人。
她早該想到的,小棗方才這副模樣,分明是沐浴的時候……扶月彎了彎唇,走上前道:「尊上,小棗已經睡下了,我會好好照顧她的。若有什麼事,明日再說也不遲。」
睡下了?這話重羽哪裡會信,方才她明明哭得這麼傷心,這麼一會兒的功夫怎麼可能睡著?重羽的眉頭緊擰,看著眼前一身薄衫的扶月,道:「那我明日再來。」
扶月有些詫異。她不是不了解尊上,以他的性子,如今妥協的這般快,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看著眼前稍顯落寞的男子,扶月含笑,心想著:居然也有這麼一日。
重羽垂著眸,想了想,又抬頭朝著扶月的寢殿看去,有些不放心,便對著扶月叮囑道:「好好照顧她,我明日一早便帶她回去。」
「尊上放心便是。」
見重羽走了,扶月瞧著他的背影,看著像是被遺棄的孩子,竟是這般的可憐。扶月看了一會兒便回了寢殿,見唐棗還是呆呆的坐在榻邊。如今長髮披散著,模樣看上去更是嬌小了不少。
扶月過去,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語氣淡淡道:「尊上已經回去了。」
唐棗一頓,而後抬眼看著扶月,翕了翕唇,小心翼翼問道:「師父他……有沒有生氣?」
扶月笑了,「傻棗子,該生氣的人,不應該是你嗎?」雖然小棗未曾告知她,不過如今看著,大概是何事她還是估摸的到的。
這三年小棗的確是乖巧聽話,事事順著尊上,不過卻只是站在徒兒的立場上。如今若是在感情的事情上,小棗再這般溫順,怕是尊上會被寵壞了。
從來都是男子寵著姑娘家的,哪有反過來的道理。
好在……這小棗子還算是有分寸。
若是這麼輕易就被吃到了,她委實替小棗子擔心呢。
扶月坐到她的身側,執起她的手,感覺到她的雙手有些冰冷,便輕輕捏了捏,道:「你若信我,便按照我的話行事,保管尊上以後不敢隨便對你發脾氣,也不敢隨便欺負你。」
這會兒聽著扶月的話,唐棗才覺得臉頰有些燙,輕輕搖頭欲反駁,道:「師父他沒有……」欺負二字還未說出口,便因扶月的話而生生止住。
「上次我同你說我喜歡你師父,完全是開玩笑的,你不必介懷。」
「啊?」唐棗的嘴巴微張,愣愣的看著扶月,不敢置信道,「開、開玩笑的?」
扶月點頭,眸色含笑,容顏嫵媚,卻一字一句清晰道:「我心裡的確是有人,卻不是你師父。」
就算以前是,現在……也不是了。扶月斂睫,她不能再自欺欺人。
扶月……喜歡的人不是師父而是別人?唐棗驚訝了一下,眼睛睜得大大的。雖然想問那人是誰,卻覺得太過於唐突,便沒有問。不過,聽了扶月的話,唐棗的心裡卻是莫名鬆了一口氣。
師父不喜歡扶月,而現在,扶月也不喜歡師父。
可是,她心裡這麼開心是為什麼?唐棗皺起了眉頭,疑惑著有些想不明白。
「怎麼樣?要不要聽我的?」扶月問道。同為女子,她自然是站在小棗這邊,雖然知道那她兄長定然會幫著尊上的,如此她愈發是想要試一試了。
她才不能讓小棗一直被壓著。
如今唐棗的心裡亂糟糟的,根本就不知道怎麼辦。身邊有扶月幫她,這是再好不過了,哪裡會有拒絕的道理。唐棗的心情好多了,看著扶月撩起一絲笑意:「嗯,我聽你的。」
……她才不要一直被師父欺負了。
重羽回到了承華殿,心情低沉的不得了,想起方才在浴池內欺負小徒兒,心裡後悔極了。他一直以為,小徒兒這麼聽話,他做什麼她都會乖乖配合的。如今他知道了自己對她的心思,一心想著欺負她,卻不曾為她想過。
他沒有想到,她會哭。
重羽看著空蕩蕩的宮殿,煩躁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見角落裡那隻烏龜緩慢的挪動,便皺著頭過去,伸腳將它翻了個底朝天,然後大步朝著寢殿走去。
糖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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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羽一夜未合眼,一心等著翌日天明。好不容易見天色微亮,想去將小徒兒帶回來,卻擔心她此刻還睡著,便在榻邊又足足坐了半個時辰。
之後便是按捺不住了。他心裡早就做好了打算,若是小徒兒還生氣著,他便好好哄著。
事實上,唐棗昨夜也睡得不是很踏實,心裡頭亂,身邊又沒有師父,又適逢萄萄和司竹離開,她更是難寐。醒來的時候,她下意識的往身側看去,沒有見到一臉睡容的師父,而是扶月,她才想到,自己昨晚跑到了扶月這兒。
唐棗攥著身下的被褥,心裡想的都是師父。
這三年,每日早晨醒來,她見到的第一個人都是師父,然後便是起身穿衣,替師父掖好被褥,最後替師父準備早膳。
今日,倒有幾分不習慣。唐棗撇了撇嘴,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在映月軒和扶月一同用早膳,唐棗的眼睛卻時不時朝著外頭看去。
昨日她知道師父讓她背的是艷本,又在伺候他沐浴的時候將自己拉下了浴池欺負她,她其實是很生氣的。可一夜過去,她心裡的氣消得也差不多了,一心只想著:沒有了她,師父的早膳不合胃口該怎麼辦?
唐棗眉頭皺攏,扶月美眸含笑,伸出青蔥玉指戳了戳她的額頭,道:「爭氣點!」
聽言,唐棗忍不住笑了笑,點頭道:「我知道了。」
昨夜聽了扶月的話,她愈發覺得有道理。雖然如今師父待她不錯,可是……若是師父能再對她好一些,那便更好了。
——不然又騙自己讓她背艷本了。
想起這個,唐棗悶悶的撅了撅嘴,心中有些不快。
重羽來的時候,小徒兒正和扶月在用早膳。明明不過是一夜未見,他卻覺得是分開了很久似的,一雙眸子更是牢牢的盯在小徒兒的臉上,捨不得挪開。
平日小徒兒穿著皆是淺綠色的襦裙,如今這衣服倒像是扶月準備的,一身紅色的襦裙襯得她的臉頰嬌艷欲滴,好像是院子裡盛開的芍藥。
可唐棗卻是垂著眼沒有看師父,袖中的雙手緊緊攥著,看著有些拘謹。
這氣氛委實怪異,扶月起身輕輕咳了一聲,走到重羽的面前,道:「昨夜小棗都對我說了,如今小棗也長大的,一直住在承華殿有些不方便,便想著搬出去……」
未聽扶月說完,重羽便按捺不住走到唐棗的面前,低頭看著她的髮頂,聲音溫和道:「搬出去?小棗,告訴為師,你想搬出去嗎?」他只想這小徒兒只不過是生氣了,扶宴也說,姑娘家鬧鬧脾氣很正常,可如今……卻要搬出去。
是不想和他住在一起嗎?
若是往常,唐棗自然是搖頭。可昨夜她都和扶月說好了,都聽她的。
唐棗沒有抬頭,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重羽一愣,寬袖之下的雙手緊握成拳,心頭的怒氣陡然升了起來,可面上卻是看不出來,語氣不急不緩平靜道:「想搬就搬吧,為師都聽你的。」
師父居然沒生氣?唐棗感到很詫異,呆呆的低著頭,過了很久才聽見扶月的聲音,「好了,你師父走了。」
走了嗎?唐棗聞言抬頭,望向窗外,剛好瞧見師父離去的背影,她鼻子一酸,有些想哭。
「師父是不是生氣了?」唐棗後悔了,雖然師父欺負她,可是她不想搬出去住,她還是想和師父在一起。
似是知道了唐棗的心思,扶月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道:「好了,別難過了,很快就沒事了。映月軒旁邊還有一座空著的閣樓,雖然不大,卻適合你住。你暫且搬到那兒去,有我在,正好有個照應。」
「嗯。」唐棗悶悶的應了一聲,可滿腦子都是師父方才的聲音。
——師父一定是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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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月軒不遠處便是聽雪居,唐棗聽了扶月的話便搬到了這裡。
這聽雪居裡頭皆是打掃的乾乾淨淨,裝飾擺設一應俱全。
期間唐棗又回了一趟承華殿拿東西,心裡既是害怕見到師父又是希望見到師父,結果……只有糖糕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唐棗將糖糕翻了一個身,糖糕委屈的撲倒她的懷裡,說是要和她一起去聽雪居。唐棗自然是沒有答應,師父身邊沒了她已經夠孤單了,若是連糖糕都被她帶走了,師父豈不是太可憐了?
所以唐棗狠心的拒絕了糖糕。
唐棗去了偏殿,將自己的東西整理好。
她的東西一向不多,很快便收拾好了。待目光落在書案上放著的那本書冊時,便頓住了。唐棗低頭看著這本書冊,伸手覆了上去,輕輕摩挲了一會兒,猶豫了半晌,還是將它拿了起來,把它放進了隨身攜帶的玉葫蘆裡
沒見到師父,唐棗心裡頗為失落,故意在承華殿磨蹭了很久。
要走了,唐棗彎腰戳了戳糖糕的龜殼,估摸著是因為自己不帶它走此刻正生著氣,將腦袋縮了進去沒理她。
真是難伺候的龜。唐棗彎了彎唇,小聲道:「糖糕乖,好好陪師父,知道了嗎?」
唐棗摸了摸腰際繫著的玉葫蘆,東西都裝的差不多了,也該走了。她看了看空蕩蕩的承華殿,然後走了出去。剛走到外頭,便見一襲白袍的師父走了過來,唐棗的步子一頓,一顆心「噗通噗通」猛跳,連掌心都冒著細汗,不知道該怎麼辦?
見到唐棗,重羽有些驚訝,但一見她手裡摸著的玉葫蘆,便知道她是來拿東西的。
重羽皺起眉頭,見她愣愣的瞧著自己,便走過去,「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唐棗翕了翕唇,然後點了點頭,「師……」
「那就好,為師有些睏了,先去午睡了。」
重羽的語氣與平素無異,可唐棗聽的卻覺得冷淡了許多。唐棗垂了垂眸,看著師父從自己的身側走過,忍不住回頭,她看著師父的背影,心裡卻想著:只要師父留她,她就不走了……就算會惹扶月生氣,她也不去聽雪居了。
——可是師父沒有留她,連看都不曾多看一眼。
唐棗眼眶一熱,忙轉身跑出了院子。
這時重羽才停下了腳步,他轉過身子看著小徒兒飛快的往外跑,心裡又是生氣又是難受:沒良心!
竟走得這麼快!當他是洪水猛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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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身邊沒有師父,可還好有扶月。
住在聽雪居的日子,她不用伺候師父,也不用花心思給師父準備飯食,不過她早就養成了習慣,每日精心準備了飯食,這倒是便宜了扶月,日日到她這兒蹭吃的。
日子過了三日,明日便是師父的生辰。這些天,她也想過替師父準備生辰禮物,可是費勁了心思,也想不出來。晚上的時候,她也曾猶豫過摸了摸腰際的玉葫蘆,裡頭裝著師父給她的艷本。
若是她真的聽師父的話背了,師父興許就不生氣了。
可一想到扶月的話,她便猶豫了。
扶月不許她主動去找師父認錯,可是……若是師父不來尋她,她豈不是永遠都不能見到師父了。明日是師父的生辰,若是她哄師父開心了,她便可以重新回到承華殿了。
扶月一定會罵她沒骨氣的。
可是——
唐棗彎了彎唇,心想著:她本來就沒骨氣啊。
師父七萬歲的生辰,魔宮內自然是辦的隆重。唐棗亦是換上了一身新衣服,對著妝奩好好打扮了一番。這幾日她和扶月在一起,扶月教了她好多好看的髮髻。她看著自己髮間的海棠花簪子,心裡頓生一陣暖意。
在窗前坐了許久,也未見有人來。她忍不住問了問聽雪居的宮婢,可那宮婢卻說師父生辰並未請她出席。
唐棗怔住。她是師父唯一的徒兒,可如今卻是……師父是不要她了?
唐棗心裡慌亂的不得了,一個人坐在窗前忍不住哭鼻子。昨夜一宿未睡,如今哭了一會兒便覺得有些累了。唐棗趴在窗前昏昏沉沉的睡去,臉上還掛著淚珠子,模樣看著委實可憐。
迷迷糊糊間,突然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臉上像是被覆上了什麼,溫溫熱熱的。唐棗慢慢睜開了眼睛,因是哭過了,如今眼睛微微有些紅腫。
她抬眼,看著來人,竟愣住了。
「師……師父?!」唐棗又驚又喜,可很快意識到了什麼,用力揉了揉眼睛。
不是夢,真的是師父!
重羽看著眼前的小徒兒,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將她擁入懷裡,呢喃了一聲:「……小棗。」
師父的聲音有些不大對勁。唐棗這才聞到師父身上的酒氣,許是喝了不少,如今竟是滿身的酒氣,不過……今日的日子特殊,喝酒是再正常不過了。
師父來找她了,先前心裡的難受頓時煙消雲散,見師父不說話只抱著她,唐棗便小心翼翼開口喚了一聲。
重羽鬆了手,低頭去看,懷裡小徒兒的眼睛紅紅的,看著卻仍是漂亮極了。他笑了笑,低頭去親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嘟囔了一句:「會不開心……」他沒有親,卻輕輕的摸著她的臉,摸了一會兒,又生氣的皺起了眉頭,語氣委屈道,「沒良心……為師對你這麼好。」
師父醉的太厲害,身子有些不穩,搖搖晃晃的便朝著前面栽去。唐棗的身後正好是牆,如今的姿勢便成了她靠在牆上,師父抱著他低頭直勾勾的看著自己。
「小棗……」
「徒兒在。」唐棗伸手環住師父的腰,輕輕的應了一聲。
「知道為師為什麼讓你背那個嗎?」
這……是說艷本嗎?
唐棗一頓,沒有說話:這她哪知道啊。
下一刻,她便感到濃重的酒氣逼近,額上有柔軟的物什覆上,溫柔的親吻。唐棗感到身子一顫,腳下踉蹌了一下,師父卻用力將她擁緊。
唐棗沒有動,頭頂傳來師父溫柔低沉的聲音:「上面寫的事,就是為師想同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