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如果你不想讓我去找,我就不去了。」陳雅停下動作看她。

  「那是你的自由。」

  陳雅笑了起來,「我怎麼聽你說話不太對味呢?」

  「你還有事麼?」

  陳雅站起來拿起包,「我是為了公司好,為了這個家,不用提防我。」她頓了下,臉上重新布上笑,「那不打擾你休息,我先走了。」

  下午陳夢做了全身檢查,除了眼睛,其餘康復的都不錯。

  算了算身上的錢,沒多少了。馬上就年底福利院那邊要打點,不然琳琳不好過。

  福利院的資源有限,沒有外界人的支持大多數孩子十幾歲就出去打工賺錢養活自己。琳琳若是成為陳夢這樣的人,劉成在下面要再氣死一回。

  這也是陳夢死皮賴臉待在陳家的原因,她是個頂無能的人,以前靠著劉成在雲南那邊騙錢混日子。後來劉成出事,她進看守所,再出來她沒有錢養自己和琳琳。

  陳夢給自己留了一小部分的錢,剩餘的轉賬過去,這才打電話給福利院。

  接電話的是叫孟阿姨的中年女人,陳夢客氣道,「我是琳琳的阿姨,錢我已經轉過去了你有時間查下。」

  「好的好的,謝謝陳小姐。」阿姨十分熱情,用著不甚標準的普通話和陳夢寒暄一番,這才說道,「我讓琳琳接電話吧。」

  「麻煩你了。」

  孟阿姨在電話那頭喊了一嗓子,聲音洪亮,陳夢把手機拿遠了一點。

  隨即孟阿姨的聲音再次落入耳朵,說道,「琳琳這孩子乖巧,她的成績考市一中沒問題。不過這學費是一筆大開支,我們院裡經濟也不是那麼寬裕,上面撥的錢越來越少,不知道你怎麼看?」

  「收養政策還卡的那麼死?」

  「和去年一樣。」

  陳夢嘆一口氣,「讓她放心考,無論哪個學校我都會給她出學費。」

  「那就好。」孟阿姨的聲音帶著笑。「謝謝你了。」

  「我是她爸爸的朋友,如果不是手續辦不下來,我更想親自把她帶在身邊。錢不是問題,只要她想讀書。」

  孟阿姨含糊著應了一聲,也不在這個話題上多浪費時間。

  「琳琳你怎麼這麼慢?阿姨等你很久了。」孟阿姨訓了琳琳兩句,就把電話塞過去,「你和你阿姨說吧。」

  琳琳的手凍的冰涼,她在福利院年紀算大的,必須要幹活,幫忙減輕孟阿姨的負擔。

  雖然這裡被稱為四季如春,可到底是冬天,春也是早春。

  寒風吹在手上,微微有些疼。

  「夢夢阿姨。」

  「琳琳,放假了麼?」

  「放假了。」琳琳吸了吸鼻子,努力壓抑情緒,聲音裡依舊是笑,「你最近好麼?快過年了,新年快樂。」

  陳夢偏頭看向窗外,鼻子有些酸。

  「新年快樂!」

  「夢夢阿姨。」

  「嗯?」

  琳琳卻沒有說下去,陳夢深吸氣,她不能給孩子太多負面思想,「在那邊有人欺負你麼?我又給你多交了一份生活費,有人欺負你和我說。」

  「沒人欺負我。」琳琳摳著發紅發癢的手指,已經腫了。

  「我聽阿姨說你的成績很好,能考上市一中?」

  「還要多交一份錢——」

  「錢你不用操心,過了年我就把錢轉過去。」

  本來想在年底去看她,現在身體成這樣,陳夢也去不了,只得作罷。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把琳琳帶到身邊,也算是對的起劉成了。

  「謝謝阿姨。」

  「在那邊吃的好麼?過年冷清麼?」

  「挺好的,人也很多。」琳琳頓了下才接著說道,「不冷清,很熱鬧,和以前家裡差不多。」

  陳夢知道她在安慰自己,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她現在能力有限。

  「有人欺負你一定要告訴我。」

  「好,我記住了。」

  陳夢又交代了兩句,琳琳說:「已經說很久了,你還要和孟阿姨說話麼?」

  「把電話給她吧。」

  「好。」

  陳夢又交代孟阿姨好好照顧琳琳,又承諾給她私人賬戶打一筆錢作為新年禮物,這才掛斷。

  各有各的難處,現在琳琳還在他們的手裡,陳夢的話也不能說太過,事兒也不敢辦太絕。到時候他們真苛待琳琳,山高皇帝遠,受罪的還是琳琳。

  看護開門進來,看到陳夢拿著手機,咳嗽了一聲說道,「你現在的狀態很不適合玩手機,以後好徹底了再玩。」

  這個看護脾氣很差,但人是真不錯,陳夢點頭笑了笑把手機放下。

  「我知道了。」

  看護過來把飯盒放下,說道,「吃飯了。」

  阿姨廚藝很好,菜色精緻。

  飯吃到一半,電話響了起來,陳夢對上阿姨的視線,迅速做了個無辜的表情。「它響了,我得接吧?」

  「接電話的時候注意點,身體是你的。」

  陳夢笑了起來:「知道。」

  她拿過電話看到來電是商謹言,頓了下,才接通,「喂——」

  「你一天不找事就不舒服是麼?」

  陳夢啊了一聲,「什麼?」

  「陳夢,我對你容忍不代表我沒底線。」

  他掛了電話。

  陳夢一臉懵,看著電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誰的電話?」

  「商謹言。」陳夢下意識的回了一句,抬頭對上阿姨的臉,笑著搖搖頭,「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很急的掛了電話。」

  商謹言是阿姨的僱主,可她也沒見過。

  「這個商先生多大年紀?」

  「三十出頭。」陳夢挖了一勺子豆腐羹填進嘴裡,發暈的腦袋轉了半響才算是鬧明白他這是哪一出。陳雅已經去找他了?挺快,商謹言語氣這麼沖?生氣了?

  「你——男朋友?」阿姨試探著問。

  陳夢搖頭,「不是。」

  「那?」

  「朋友。」

  說他是自己前男友就被親暈過去,再來個男朋友陳夢命都沒了。

  「也是,哪個男朋友在你出這麼大哥事兒,也不來守著。」

  陳夢汗顏。

  吃完飯,阿姨收拾餐具去洗,陳夢拿了外套咬著個蘋果在房間裡慢走。

  現在陳家的局勢已經這樣了,只求沈冰能力挽狂瀾,扳回來。

  商謹言那邊肯定是靠不了,他對自己恨之入骨,對陳家人怎麼能仁慈?

  病房門打開,陳夢沒回頭,依舊慢悠悠的走路,咬著蘋果,「阿姨,這家蘋果挺好吃的,明天來多帶些——」

  「陳夢。」

  陳夢聲音卡在喉嚨裡,啊了一聲,迅速扭頭看過去。

  商謹言穿著黑色短款休閒外套,頭髮很短,五官冷硬,眸光凜冽,大步走過來。

  「啊?你怎麼來了?」

  商謹言一直走到她面前還沒停下來的意思,陳夢本能的退後,「怎……怎麼了?商謹言?」

  商謹言一言不發把她逼到牆角,伸手住陳夢的粉色外套領子,抬了下巴:「陳夢,我給你臉了?」

  陳夢腰桿挺的筆直,被迫抬頭,「怎麼了?死也得死明白吧!」

  「——哎?」門被徹底推開,阿姨手裡還拿著洗乾淨的餐具,盯著房間裡的兩個人,「這是?」

  商謹言眯了黑眸,把她按在沙發上,撫平後衣領。轉頭看過去,表情稍緩,點頭,「你好。」

  「這是?」

  「商謹言。」商謹言點頭,「你今天的工作可以結束,麻煩了。」

  阿姨目瞪口呆,幾秒後迅速點頭,把餐具裝回袋子裡拎著往外面走,「那我明天再過來,小心別碰到頭,現在還是危險期。」

  「嗯。」

  門被關上,商謹言扯了一把衣領。

  拉過椅子坐下,陳夢要站起來,他用手示意:「坐著,我有話說。」

  陳夢活動脖子,繼續坐著。

  商謹言皺眉,從口袋裡取出煙盒,看到對面戴著帽子的陳夢就再次把煙盒塞進去。「你讓你妹妹去找我?」

  陳夢裝傻,「什麼?」

  「別跟我裝傻。」

  陳夢閉嘴了。

  商謹言捲起袖口,露出一截小麥色肌膚,他盯著陳明,「不解釋?」

  陳夢想撓頭,碰到帽子就把手強行壓回去了:「我真不知道怎麼回事,陳雅怎麼了?」

  商謹言盯著她不說話,目光沉戾。

  陳夢硬著頭皮,含糊道:「她問我要你的電話,我就給了。原來她是去找你了?什麼事?」

  「你說呢?」

  陳夢想避開商謹言的目光未果,想了一會兒,試探著開口:「能幫忙麼?」

  商謹言起身就走,陳夢連忙追過去抬手試圖攔下。心裡也知道攔不住,就做做樣子,下一刻就撈到了商謹言的手。

  她傻住了:「那什麼——」

  商謹言回頭,居高臨下看她,「鬆手。」

  陳夢轉而握緊他的兩根手指,強行勾住,「我知道對你來說很為難——」

  「鬆開。」

  陳夢沒放,「可現在我們家的情況——」

  商深行一把拉過陳夢,下一刻就扶住她的肩膀,俯身吻了下去。

  陳夢驚慌抬頭,「唔——」

  商謹言只是淺吻,很快就鬆開陳夢,抬手擦掉她嘴唇上的濕漬。拇指還留在她的下巴上,他嗓音沉啞,「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出賣自己。再賣一次,興許我會買賬。」

  瞬間冰水兜頭而下,透心涼,陳夢全清醒了。

  他看不起自己。

  陳夢抓著商謹言衣服的手很緊,她仰起頭:「我不是雞。」

  商謹言鬆開陳夢,「想好過就安分點,別把亂七八糟的人往我身邊推。我給你臉,你站在這裡。不給你了,你連站起來都難,記住你的身份。」

  他轉身快步離開,門板狠狠撞上。

  陳夢擦了下嘴,靠在桌子上。心臟一陣陣的疼,感覺自己莫名其妙,她狠狠捶了一下桌子,頓時疼的骨頭都要斷了。

  心裡才好受一些。

  她仰頭看著頭頂的熾光燈,白色的燈光照亮了整個房間。她扯起嘴角笑了一聲,苦中作樂的想,來嘬一口諷刺她一頓轉身就跑是商謹言的日常行程麼?隔三差五來一次。

  要親就親個痛快!

  陳夢心裡憋屈,從頭憋屈到尾。

  他媽的!

  陳雅要去找商謹言,陳夢拉的住麼?

  本以為陳雅撞了南牆就死心,第二天一早陳雅就過來了,陳夢一邊刷牙一邊聽門口的陳雅給沈冰打電話。

  她聲音柔弱帶著委屈語氣,把演技發揮的淋漓盡致。

  陳雅這樣的人,不去學表演真是屈才了,她進演藝圈肯定分分鐘影后。

  陳夢刷完牙出來,阿姨也過來送早餐了,陳雅這才鳴金收兵,把電話遞給陳夢,「媽媽要和你說話。」

  陳夢特怕這一套,捂著頭突然開始乾嘔。

  陳雅:「……」

  陳夢乾嘔的厲害,阿姨連忙扶她去洗手間。

  陳雅把電話拿到耳邊,狠狠瞪了一眼洗手間的方向,軟下聲音對沈冰說道,「姐姐不知道怎麼乾嘔起來,現在應該接不了電話,我得去叫醫生過來。對不起,我把事情辦砸了。」

  「不是你的錯,這麼大個事,商家不願意碰也在情理當中,不怪你。」

  「那現在怎麼辦?」

  「你先去叫醫生,我下午到s市,見面再說。」

  「好的,你注意安全,到了和我說一聲我去接你。」

  「好。」

  掛斷電話,陳雅瞥了一眼洗手間的方向,氣不打一出來。

  陳夢肯定從中作梗,怕自己促成了這件事對她不利。不然商謹言怎麼會那麼冷淡,連面都不見就把她趕走了。

  陳夢為了自身利益不顧陳家死活這件事陳雅是一定要告訴沈冰,讓他們看看陳夢的嘴臉。果然,那種環境養出來的人,就這個素質。

  她更有看不起陳夢的理由了。

  叫了醫生過來,陳夢已經躺到床上,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難受。

  陳雅憤憤不平的想,這個人要死就死徹底,半死不活的拖著,真是令人生厭。

  醫生檢查一番也沒發現有什麼大問題,交代了注意事項就走了。

  陳雅眼珠轉的飛快,拉過椅子在陳夢的床邊坐下。

  「你沒事吧?」

  陳夢點頭,「好多了。」

  「你和商謹言到底什麼關係?」

  「我說了什麼關係都沒有,就是一般朋友。」

  阿姨去收拾洗手間,陳雅盯著陳夢的臉,不知道她這眼睛是裝還是真,「炮-友?」

  陳夢差點被口水嗆死,嚥下唾沫,「你約多了吧?」

  陳雅意識到本性暴露,連忙掩蓋,「我開個玩笑,說錯了。你們怎麼認識的?你進手術室的時候,他送你進去的,以為你們是情侶。」

  陳夢乾笑,不想解釋。

  「昨天我去找商總了,他沒有見我。」

  這不是正常麼?商謹言還來訓了她一頓呢。

  「你能給商總打個電話麼?我們家能找的關係都找了。公司停業整頓損失慘重,再這樣下去,我們家——」後面的話陳雅沒說下去,她嘆一口氣,「姐姐,一榮俱榮一枯俱枯的道理我想你也明白。」

  「我能做什麼?」

  陳雅眼前一亮,「你給他打電話,只要肯見面,接下來我出面談。」

  「他不會見我。」

  「你打個電話呢?你不試試怎麼知道?」

  陳夢搖頭,「這個電話我不會打,沒用。」

  陳夢不上趕著找死。

  陳雅皺眉,「我們家出事,為什麼你能做到這麼淡定?你是不是老早就盼著我們家出事呢?」

  「陳雅,說話要負責任,不能亂說。」陳夢也提高了聲音,語氣沉下去,「誰也不希望我們家出事,我說了找商謹言沒用。他不會幫我,所以我們要另外找突破點,你還聽不懂麼?」

  陳雅張了張嘴,陳夢第一次正面懟她,她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陳夢抿了抿嘴唇,目光冷下去,「你可以繼續學那晚給媽媽打電話說我欺負你,你在英國那些事能不能兜住我就不知道了。」

  陳雅猛地抬頭,「你胡說八道什麼?」

  陳夢原本只是猜測,這回直接落實了。

  商深行的話應該不是空穴來風,他和那個叫k的年輕人都和自己說過陳雅不簡單。陳雅在這邊裝小白兔,陳夢也不傻子,只是不想和她計較。

  「胡說?」陳夢笑的意味深長,「不知道媽媽知道你那些事會是什麼心情。」

  陳雅的臉瞬間慘白,騰的站起來,「你別欺人太甚。」

  「現在不裝了?」

  陳雅臉色難看,半響後硬扯出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看不起的這個人曾經是亡命徒。」陳夢輕笑,「我希望的是相安無事,各過各的。不管你心裡怎麼想都給我憋著,若是你再步步緊逼,我不怕兩敗俱傷。話我放這裡了,路怎麼選在你。」

  陳雅握緊了手,「我從來沒有對你步步緊逼,我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想。你是我的姐姐,我們姐妹情深。」

  「這裡沒外人,再裝就噁心了。」陳夢說,「我也希望思傑能度過這次危機,我也在聯繫幫得上忙的人。我是陳家的親生女兒,我比你更關心,收起你的虛偽。如果沒什麼事你先出去吧,也冷靜冷靜,想想什麼路該走什麼路不該走。」

  陳雅目光閃過恨意,很快就消失不見。

  「我是爸媽的養女,這不代表我低你一等,選擇權在爸媽。」陳雅聲音依舊低柔,陳夢看的出來她用了多大的力量去壓制憤怒,她到最後仍舊是笑著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也好自為之吧。」

  陳雅快步出門,她連包都忘記帶了。

  陳夢眯了眯眼睛,失笑,不知道誰低誰一等。

  她和陳雅撕破臉皮就不能再糊回去,話她放這裡了,如果能相安無事最好。不能的話,陳夢得給自己找後路了。

  父母站在陳雅那邊,陳夢絕對是仰仗不了。

  商謹言?想到昨晚的他,陳夢的頭就一陣陣的疼。

  不想了。

  商深行之前說有個音樂製片人看中她的聲音,不知道有沒有戲。她現在視弱,再找工作也難,如果能唱歌也是一個選擇。

  電話驟然響起,陳夢拿過手機看到來電,陌生號碼。

  難道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陳夢接通電話,沈冰的聲音劈頭蓋臉的衝了過來。

  「你和雅雅吵架了?」

  「沒有。」

  「還撒謊!」沈冰語氣很差,怒火衝天,「你現在去找雅雅,她的手機關機我找不到她。剛剛她在電話裡哭的很傷心,你們沒吵架她會哭成這樣?家裡出這麼大個事兒,你們就不能讓我省點心?一天到晚鬧什麼?」

  「撒謊的是誰我不知道,可我確實沒和陳雅吵架。剛做完手術門我是不能出門找她,不行就報警吧。我也怕死在路上,抱歉了媽媽。」陳夢頓了下,仍是嚥不下這口氣,說道,「媽,小女孩任性可你不能一直慣著,會慣壞她的,你和爸在可以可勁的慣著她,以後呢?她不得自己面對人生?每次都要死要活除了要挾你們還能有什麼作用?現在公司出這麼大的事兒,我也是焦頭爛額想替你分擔。我們家現在有難處了,我們得擰成一股繩去面對,去解決問題。這個時候雅雅為了自己的私事耍任性玩叛逆,我不懂,這就是你眼裡乖巧孩子的典範?」

  「她還小,你不能和她一樣去計較——」

  「我們同一天出生,媽媽你忘記了麼?」陳夢深吸氣,提高了聲音,「我們一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