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心跳紊亂,呼吸糾纏,雖然這是一個等待了太久的吻,甜蜜美好地讓人幾乎失去理智,但是蔣澤涵卻並沒有什麼心情去享受。

  手下的身體僵硬,而且那條原本應當極善於接吻的舌頭也沒有絲毫的反應,蔣澤涵知道自己衝動了,一向冷靜自持的他竟然在最不應當衝動的時候衝動了。

  他不知道應該如何說服自己的弟弟,不知道應該如何挽留他,重新獲得他完全的信賴,蔣澤晨平靜的話語與透著哀傷卻又鎮定的眼神讓他驚慌失措,覺得這個人似乎馬上就要飛到他再也抓不住的地方了,於是下意識地將自己最大的弱點暴露在了他的面前,以最低的姿態祈求他、剖白自己,以換取對方的不忍傷害。

  不過,就算心裡思緒萬千、焦躁不安,蔣澤涵也並不後悔,或者說他試圖讓自己絕不後悔,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

  ——因為在意,所以瞻前顧後、猶豫不決,終於在這一刻出乎意料之外地踏出這一步,將一切大白於天下,即使時機不對,蔣澤涵也仍舊心情激盪振奮、難以自持。

  ——是的,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就要盡最大的努力去面對,蔣澤涵不願意體味失敗,更絕對不能夠允許自己在這裡失敗!

  最後咬了咬那微微顫抖著的唇瓣,克制住體內翻騰的不合時宜的慾火,蔣澤涵主動拉開距離,眼眸深邃地看著蔣澤晨驚惶無措的神情,不由得輕輕勾了勾唇角。

  ——起碼,對方心中的驚濤駭浪並不比他差,他並非是完全處於被動的——只要讓對方比他還慌亂、乃至於丟盔棄甲就可以了,他不需要贏得漂亮,他只需要贏!

  蔣澤涵善於把握主動,他從來都是潛伏在暗處伺機而動的獵手,就算偶爾的失誤讓他暴露了身形,也仍舊會迅速掌握形式。或是步步緊逼,或是以退為進,用氣勢、用力量壓制對方,用誘餌、用關懷軟化對方,他有著太多的捕獵手法,就算獵物如何聰慧,也難逃他的陷阱。

  「在想什麼?」蔣澤涵聲音低沉,帶著幾不可見的愉悅,抬起手伸向蔣澤晨泛紅的面頰。

  蔣澤晨瑟縮了一下,像是受驚一般有些悚然地盯著那隻緩緩接近的手,卻最終還是毫無迴旋餘地地被它撫上了臉頰,曖昧地輕輕摩挲著。

  「我……我在想……一定是我在做夢……」蔣澤晨嚥了嚥口水,乾澀地開口,他覺得他也許思維有些混亂,卻竟然深深地記得車子的門已經被鎖上了,他無從逃避,不得不硬著頭皮面對。

  ——其實,他還是很冷靜的,對不對?!

  蔣澤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面對蔣澤涵,他早已經習慣了將自己擺在弱勢和順服的地位上,他無法想像自己對著蔣澤涵憤怒地大喊大叫,也根本沒有想過要斥責爭吵,所以他根本不知該如何擺脫此時此刻的窘境,完全超過他想像之外的發展讓他整個人都被打懵了。

  雖然此時此刻蔣澤晨應當是佔著上風的,對方向他告白,祈求他的感情,但是一想到那個人竟然是蔣澤涵,蔣澤晨自己便先無可救藥地慫了三分,不敢、不願、也不忍嚴辭拒絕,只能模棱兩可地試圖逃避,寄希望於對方率先縮回已經越過邊線的手。

  ——當然,這顯然是奢求,是不可能被實現的期盼。

  「哦?小晨竟然會做這樣的夢麼?」蔣澤涵輕笑了起來,再次拉近距離,蹭了蹭自家呆愣愣的弟弟的鼻尖,「夢到……和哥哥這樣?夢到哥哥吻你?」

  「怎麼可能啊!」蔣澤晨炸毛,原本幾乎早就被他丟之腦後的春夢竟然在此時此刻毫無預兆地被翻了出來,讓他面紅耳赤、眼神遊移,反射性地大聲反駁後卻發現自己竟然有幾分欲蓋彌彰的嫌疑。

  蔣澤涵不以為忤,只是眼眸含笑地看著糾結掙扎的蔣澤晨,目光中的勢在必得與強勢讓對方心驚不已。

  「那個……一定、一定是有什麼誤會對不對?我們……是兄弟啊!」氣勢間的差距與壓迫讓蔣澤晨終於潰敗了,他說著話的同時猛地扭身去掰身側的車門,然後絕望地發現那裡果然已經被鎖住了,就算他掰斷了都絕對出不去。

  「小晨真得覺得這是誤會?你很聰明的,不是嗎?所以裝傻也沒有用,你騙不了你自己,更騙不了我。」安靜地看著蔣澤晨一個勁兒地掰著車門,像是被蜘蛛網纏住的蝴蝶那般徒勞地掙扎,蔣澤涵輕聲說道,緩緩挪動身體從身後將自己的弟弟摟住,細碎地親吻著他的耳側,像是安撫,又像是毫不客氣的宣誓主權。

  蔣澤晨的身體一震,酥麻的感覺從順著脊背上升,讓他整個身體都不由輕輕顫抖了起來。後背緊緊貼著蔣澤涵的前胸,感受到那裡急促劇烈跳動著心臟,蔣澤晨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柔弱的兔子,被掀翻露出脆弱柔軟的肚皮,任憑大尾巴狼在自己的身上嗅來嗅去,時不時舔上一口,尋找下口的最佳部位。

  「我們是……兄弟……」蔣澤晨的嗓音發顫,除了這句話以外,他無從應對。

  「就是因為是兄弟,所以我才縮手縮腳到現在才挑明,甚至,如果不是今天你讓我如此……驚慌失措,我也許還不知什麼時候會說出口。」蔣澤涵笑了笑,回答,那笑聲中並沒有什麼愉快的意味,反而是壓抑的痛苦與乾澀。摟著蔣澤晨的手臂再次收緊,勒得他生疼,幾乎喘不過氣來,蔣澤涵的聲音猛地壓低了幾度,帶著濃濃的威脅與怨念,出口的話堪稱直白粗俗,「如果你不是我弟弟,我早就將你拖到床上,把你給辦了!」

  充滿威嚇的言辭與聲音讓蔣澤晨猛地打了個寒戰,他從來不知道自己一向溫文爾雅偶爾小惡作劇的哥哥竟然會有如此……暴虐的一面,說實話,他有些被嚇傻了,油然而生的貞操危機讓向來覺得貞操就是浮雲的蔣澤晨都莫名其妙。

  「那麼……你、你打算現在……辦了我嗎?」沒有經過大腦,直白的擔憂便脫口而出,話剛一出口,蔣澤晨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他說了什麼!他到底說了什麼!!

  「小晨……這是在邀歡?如果你喜歡在車上,我自然是不介意的。」蔣澤涵輕笑。

  「絕對不是!也不喜歡!」蔣澤晨連忙回答,唯恐慢了一拍就被誤解為猶豫。

  被步步緊迫到了懸崖的邊緣,蔣澤晨整個身體都緊繃了起來,打算對方再進一步便不管不顧地反抗,無論如何都絕不會這麼不清不明地被吃乾抹淨。

  沒想到剛剛做好心理建設,下定了決心,如臨大敵的蔣澤晨卻發現對方竟然輕笑了起來,放開了摟著他、禁錮他身體的手臂。

  輕柔而仔細地梳理著他有些凌亂的髮絲,蔣澤涵的眼神柔和繾綣一如往昔——只可惜,蔣澤晨終於明白那眼神代表的並不是什麼美好純潔的兄弟情了,而蔣澤涵……他到底用這樣的眼神看了他多久?!

  「放心,放心,小晨,我也不會讓你的第一次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下的。」手指從髮絲移到下巴,輕佻地勾了勾,蔣澤涵微微眯了眯眼睛,安撫道,「而且,你也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對不對?」

  蔣澤晨略微放鬆了僵硬的身體,很給面子地連連點頭,其幅度之大都讓人懷疑他會將脖子給折斷。

  蔣澤涵的眼睛黯了黯,手指又移到那因為驚慌而微微開啟的唇上,沿著唇線來迴游移,「我會給你時間好好想一想的,但是,你應當知道,我只能接受一個答案。」

  蔣澤晨的身體抖了三抖,這回,他沒敢點頭,卻仍舊乖巧柔順地像一隻家貓——是的,一隻家貓,在主人面前前一秒錶現地聽話而伶俐,後一秒一轉身便會消失不見,連找也找不到。

  蔣澤涵的手指終於移開,放回了方向盤上,汽車啟動的聲音讓蔣澤晨原本提在嗓子眼裡的心臟終於落回了實處,卻仍舊七上八下地無法安心,剛剛鼓起的反抗的勇氣也瞬時間灰飛煙滅,只餘下劫後餘生的慶幸。

  眼見車子倒退出了小巷,重新回到了大路上,蔣澤晨看著周圍的建築物,判斷著蔣澤涵打算去哪,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你要帶我去哪……?」

  「當然是回你學校。」蔣澤涵側頭睥睨了他一眼,挑眉,「難道你打算跟我去酒店,或者回家?現在家裡一個人都沒有,倒是適合得很。」

  「回學校!我要回學校!」蔣澤晨覺得自己都快被嚇哭了……這到底是怎麼了?怎麼隨便問一句都會被拐到危險的地方去?!

  蔣澤涵輕哼了一下,卻猛地一打方向盤,將車子拐進了另一頭岔路,蔣澤晨頓時呆了,抓著座位旁邊的扶手,嗓音中已然帶上了哭腔,「你騙人!去學校不是這條路!」QAQ

  蔣澤涵沒有理他,只是轉而提醒他繫上安全帶,蔣澤晨乖乖照做,試圖讓自己表現良好一點,讓對方履行程度,以保自己「健健康康、毫髮無傷」地回學校。

  只可惜,上蒼似乎沒有聽到蔣澤晨的祈禱,蔣澤涵施施然地將車停在了一家大酒店門口,隨後扭頭對他揚了揚下巴,「下車。」

  「不下!」蔣澤晨瞪大了眼睛,抓著安全帶一副寧死不屈的表情,看得酒店外的侍者頻頻側目。

  「你真不下?」蔣澤涵有些無奈,看著自家弟弟炸毛的模樣,有些想笑,但是語氣卻絲毫沒有緩和。

  「堅決不下!」蔣澤晨緊繃起身體,再次做好了準備,打算在對方拉自己的時候拚死反抗。

  沒想到蔣澤涵只是聳了聳肩膀,說了句「那就隨你吧」,便自己逕自下了車,又落了鎖。蔣澤晨看著他對門外的侍者囑咐了幾句,然後進了酒店大門,不由有些懊惱自己剛剛應該趁著蔣澤涵開車門的時候趁機落跑。

  ——不過轉念一想,蔣澤涵的運動能力顯然比他強上那麼一點,而他又需要上大學、拍戲,也不可能逃到對方找不到的地方去,便也釋然了。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什麼的,實在是太悲劇了一點吧!QAQ

  就在蔣澤晨忐忑不安、不知道蔣澤涵要怎麼拿他下刀的時候,蔣澤涵的身影再次出現了,只不過手上拎著好幾個飯盒。

  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然後將手裡的飯盒交到蔣澤晨手裡,看著對方懵懂疑惑的表情,蔣澤涵無奈地揉了揉他的頭髮,親暱而溫柔,「已經是晚飯的時間了,我之前在這裡訂了餐,打算帶你過來聊一聊,順便吃飯,不過現在你大概是沒什麼胃口了,還是帶回去吃吧,別餓著自己,B影大食堂的飯菜雖然還能入口,但估計你也仍舊不太喜歡。」

  蔣澤晨的眼神閃了閃,懊惱地垂下頭,心虛又羞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什麼的,這的確要不得,他怎麼能懷疑自己的哥哥會不顧他意願地強行把他怎麼樣呢?——這可是一直寵著他順著他的哥哥啊……

  蔣澤晨知道,無論自己是住在家裡,還是住在宿舍,甚至是在外地拍戲,他的哥哥永遠都在各個方面關心著他。衣食住行,一切的一切從小到大都是由蔣澤涵為他一一操心著的,他永遠也只需要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享受,根本不用理會各種生活上瑣碎的小事……

  ——就是現在,連他自己都忘記要吃飯,忘記肚子餓的時候,蔣澤涵也還是想著,擔心著,替他先打點好的……

  蔣澤晨抓著塑料袋的手指微微收緊,心裡五味具雜卻又有些甜蜜,他知道自己這樣很奇怪,明明被親生哥哥告白什麼的卻沒有絲毫厭惡的感覺,被一如既往的貼心照顧還是會感覺高興,他的節操果然早就碎成渣滓了麼?!

  糾結而拘謹地坐在副駕駛座上,抱著飯盒,蔣澤晨看著車子終於回到了去B影大的正確方向,心裡悄悄鬆了口。

  拿著學生證對門衛示意了一下,蔣澤涵順利地將車子開到蔣澤晨宿舍樓底下,停下車,轉頭看向一路默然無語的弟弟。

  蔣澤晨眼神閃爍,小聲說了聲「那我上去了……?」得到對方點頭回應後如蒙大赦,迅速拉開車門躥了出去,轉瞬間便消失在了宿舍樓門口。

  蔣澤涵也跟著下了車,走到宿舍樓管的身邊,面色如常地微笑著遞給他一盒煙。樓管客氣了一下便接了過來,臉上的褶子幾乎笑成了一朵花,熟悉地招呼道,「吆,又送弟弟回來啊?」

  「嗯,是啊。」蔣澤涵點了點頭。

  「不上去坐坐?」

  「今天不上去了,一會兒還有事。」蔣澤涵有幾分尷尬地笑了一下,隨即輕咳一聲。

  「呵呵,兄弟倆之間鬧彆扭了吧?剛剛你弟弟可跑得飛快,沒像以前那樣跟你黏糊一下再上去呢。」樓管揶揄地眨了眨眼睛。

  「嗯,鬧了點小彆扭。」蔣澤涵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膀,「可能等幾天要麻煩你破例讓我單獨上去一趟。」

  「沒問題,沒問題!你不是外人,又是個男的,不用管什麼必須有學生帶著才能出入宿舍之類的破規矩。」樓管瀟灑地擺了擺手,爽快地一口答應了下來。

  「那我就先謝謝了。」達成所願,蔣澤涵愉快地道了謝,又聊了幾句,這才轉身回到自己的車裡。

  原本平穩的心跳迅速劇烈了起來,連手心都微微冒著汗,蔣澤涵深吸一口氣,暗中握了握一直輕輕顫抖著的手,眼中閃過隱秘的輕鬆與再也無需遮掩的忐忑惶惑。

  ——你做的很好,蔣澤涵對自己說,就是這樣,決不能慌張,決不能自亂陣腳,你的弟弟並沒有厭惡你,沒有抗拒你,他只是有些不知所措,一時間無法適應身份的變化,只要一直如此鎮定、強勢下去,他早晚會軟化、妥協,你一定可以達成所願!

  曹劌論戰有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古人的智慧,就算如今也仍舊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情場如戰場,心思細膩、詭計多端、果斷狠戾,從來都是不可或缺的,成王敗寇,便在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