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去熄池給我找九熄靈草,你便弄了這種破東西回來敷衍我?!」飛揚跋扈的白衣青年怒火中燒,一把將靈草奪過來,狠狠摔在地上,仍舊不解氣一般地抬腳踹了面前面相忠厚的男人一腳,直把那人踹得一個踉蹌,才堪堪站穩。
「我……已然盡力……」男子小聲回答,似乎受了很重的傷,氣息有些不穩,「那九熄靈草不是凡品,有許多人在打它的主意……其實這一株」
「我才看不上劣質品!也只有你這般沒見過世面的傢伙才覺得這種東西也是寶貝!」打斷男子的話,青年揚眉,黑眸中滿是不屑與厭煩,語氣愈顯惡劣,「只是沒本事罷了!老老實實承認便好,找什麼藉口!」
最後掃了男子一眼,轉身離去的青年被其餘事不關己地看熱鬧的年輕男女們簇擁在中央,神采飛揚之間半分都懶得再理睬落魄的男子,彷彿他只是一縷塵埃,一棵草芥。
男子抬手摀住胸口,側身靠在了牆壁上,表情有些微微的扭曲,似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雲泥之別,抬頭看著青年離去的身影,男子的眼中晦澀深沉的光芒閃過,隨後恢復了斂眉垂眸的模樣,困難地彎下身,撿起被白衣青年毫不可惜地丟掉的靈草。
「很好,這一幕過了!」
導演滿意地叫了停,原本動作遲緩表情痛苦的男子瞬時間舒展了身體,眉宇間自信而沉穩地被幾個跑上來又是為他遞水、又是整理服裝的人簇擁著下場休息,而原本圍繞在白衣青年周圍的人則一哄而散,三三兩兩地跑到場地邊休息。
瞬時間的角色顛倒,白衣青年早就習以為常,繞到男子坐著的地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抱歉,葉哥,剛才……」
「道歉做什麼?你覺得我會計較這種小事?而且這是劉導要求的,務必要逼真。」 葉成琛笑著擺了擺手,表情仍舊是毫無芥蒂敷衍的親切,任憑身邊的助理幫他將衣擺下邊的腳印拍掉,「你那一腳踢得也不重。」
對於葉成琛的回答,蔣澤晨並不意外,以葉成琛的敬業自然不會在這種小事上計較,但是對方計較不計較是對方的事,他要當一個禮貌的後輩的話,該說的還是要說的。
——不過,也僅此而已。
蔣澤晨並不打算跟葉成琛交往太密,就算對方能給他帶來不少好處也是如此,客氣完畢後,蔣澤晨笑著打了聲招呼就打算離開,卻沒想到葉成琛反倒是叫住了他,「你今天的戲份算是結束了吧?」
「嗯,今天我的工作不多。」蔣澤晨老老實實地點頭,這是一句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廢話,而葉成琛問這句話的重點也肯定在後面。
「那麼接下來有什麼安排?」
「這個……」蔣澤晨沉吟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我打算繼續呆在劇組裡,學習一下其他前輩們的經驗。」
「這樣挺好的。」 葉成琛看起來挺滿意,點了點頭,鼓勵了他幾句,不過很快又被助理告知要開始準備自己下一場戲了。見到葉成琛休息完畢開始忙碌,蔣澤晨也順勢離開,換下了衣服之後便走到旁邊充當圍觀黨。
作為演員,不僅僅自己親自上陣演戲有利於提高演技,觀摩學習其他人的表演也同樣重要,特別是這個劇組裡演技出眾的演員很多,能夠給予蔣澤晨不少的指點,所以就算自己的戲份結束了,他也一般都會留在劇組裡,順便幫幫其他人的忙,提高一下自己的人緣,畢竟蔣澤晨是做不出什麼為了躲人而放棄學習、提高自己演技的大好良機的事情來的。
——唯一比較麻煩的是,他已經拒絕好幾次葉成琛一起吃飯的邀請了,基本上能用的藉口都用了——當然,也必不可少地跟他出去了一兩次算是敷衍,以免把葉影帝得罪得太狠了。
——今天該用什麼藉口拒絕呢?蔣澤晨一邊看著場上葉成琛的表演,一邊一心二用地思索著……
通過這一段時間的接觸,蔣澤晨覺得葉成琛似乎的確對自己有興趣,兩人相處的時候不僅態度親切地令人頭皮發麻,還時不時會有一些親暱的試探般的小動作。最讓蔣澤晨憂傷的是,這類小動作卻並不越界,如果跳起來指責反抗什麼的只會讓人覺得小題大做,翻臉那更是不可能,弄得蔣澤晨只能裝害羞裝懵懂,嘔得他都想要吐血!
——蔣家二少何曾做過這麼憋屈的事情?心知肚明被對方吃了嫩豆腐,卻還不得不裝成不知道的模樣,笑顏以待?
——雖然被吃豆腐什麼的蔣澤晨並不是太在意,但是這種官大一級壓死人的狀況仍舊讓蔣澤晨著實憋屈地要死。
根據蔣澤涵傳來的消息,葉成琛跟蔣氏應該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不太可能想用美人計通過蔣澤晨跟蔣氏搭上什麼關係,而且葉成琛也沒有對蔣澤晨提過什麼蔣氏,連暗示都沒有,顯然對蔣氏沒什麼特別的想法。
所以,唯一可能剩下的原因就是葉成琛當真是對他感興趣了……對於自己重生以來的第一朵「桃花」——當然,蔣澤涵不算——蔣澤晨實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聽說同性戀之間會有種特殊的吸引力,一看就能知道對方是對男人有興趣的傢伙,蔣澤晨不知道這種說法靠譜不靠譜,雖然他現在……也許算是同性戀了,但是也沒有一打眼就覺得誰是同性戀的能力,唯一的改變就是對男性之間的動作敏感了很多,不會全都一股腦地認為那單純只是「友情」。
——也許同性戀之間的感應就是這樣?直男們只會傻乎乎地完全不介意,而彎了的就會不由自主地想東想西,應對舉止也會不同起來?
蔣澤晨不知道自己那些躲閃的動作是否給了葉成琛什麼誤解的訊號,比如欲擒故縱什麼的,一想到葉成琛對自己越來越熱絡也許就是因為自己的應對有問題,蔣澤晨就懊惱地想要讀檔重來。
——如何才能既不得罪人又能劃清界限,這是蔣澤晨不得不考慮的問題。
【兄弟,今天六點半有空沒?求救駕啊!】低頭,給黎舟發了個短信,蔣澤晨暗自祈禱著。
【抱歉,兄弟,我今天真有事。話說你這都是第五次找我了,就算咱們關係再鐵,也不能整天都黏在一起啊?我覺得葉成琛看咱們的眼神,都覺得咱倆之間有什麼貓膩了……】黎舟的回答極其迅速,帶來的卻不是什麼好消息。
蔣澤晨抑鬱地將手機揣回褲兜——最近,蔣澤涵一直在忙那塊競標成功的土地的事情,畢竟競標成功只是一個開始,要變成利益還需要更多的努力,而黎舟也接了一部戲,開始忙自己的事情了。李紹明跟在大學裡認識的狐朋狗友們玩得很哈皮,幾乎把他這個兄弟丟到了腦後,還談了一個女朋友,求助了幾次之後就狼心狗肺地再也沒有伸出過援助之手……宿舍的那幾個哥們兒也被蔣澤晨傳喚了幾次,結果那幫傢伙完全應付不了偶像葉影帝的氣場,沒說幾句話就統統沒節操地倒戈了……
蔣澤晨覺得自己最近幾乎把能找的人都找過了,還因為找得太頻繁都產生了眾叛親離的效果,畢竟誰也不可能整天圍著他轉,別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蔣澤晨森森的鬱卒了,甚至都開始思索要不要讓宋岳看看他還能接什麼工作,爭取將每天剩下的空閒都用工作填補上。
就在蔣澤晨開始思考如此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爛招的可行性的時候,褲兜裡的手機突然再次抖動了起來,將他嚇了一跳。
忙不迭地將手機掏出來,打開,蔣澤晨發現來短信的人竟然是劉燁,一個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對象。
【黎舟說,你有事兒找我?是不是我給你的那個劇本有問題?】
蔣澤晨愣了一下,不過,整個腦子都在圍著「如何拒絕葉成琛的邀請」這件事情上打轉的蔣澤晨立即靈機一動,抓住了黎舟幫自己丟過來的救命繩索。
【是啊,有些問題想要問題,最好當面聊一聊,今天有空嗎?】
【我又不是你和黎舟那樣的大忙人,空閒多得是,什麼時候見?】劉燁答應地很痛快。
【六點半吧,如果不出太大意外,這個點劇組剛散夥,你來我們劇組等我如何?反正離B影大也不算遠,到時候我們一起吃飯聊?】蔣澤晨迅速打出了回覆,期待又忐忑。
【行,沒問題,我知道劇組在哪,六點半劇組門口見。】劉燁的回答讓蔣澤晨心滿意足。
雖然剛見面的時候,覺得劉燁書呆子氣很濃,有些死板,不太好相處,但是後來隨著接觸的愈加頻繁,蔣澤晨發現對方其實還是一個挺爽快的傢伙,蠻值得交一交朋友的。雖然這一次的「解圍」是誆騙的成分居多,但是對方竟然如此毫不遲疑地上了當(?),仍舊還是讓蔣澤晨對劉燁的好感度在一瞬間爆棚了。
輕輕勾起嘴角,略加思索了一下應該如何應對劉燁之後,解決了難題的蔣澤晨一直到今日的拍攝結束都心情很好,甚至連葉成琛換好了衣服後朝他走過來都沒有驅散掉他的愉快感。
「看起來你很高興?」笑著搭住蔣澤晨的肩膀,葉成琛雖然有些奇怪,卻並不妨礙他也同樣感到愉悅——畢竟對方心情好,他邀請成功的幾率就比較大。
「嗯,今天學到了很多東西。」蔣澤晨連眼睛都不眨地撒著謊,隨後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著自己今天的所思所感,順便將疑問丟給葉成琛,讓他解答,總之,就是儘可能堵住葉成琛的嘴,不給他機會提出什麼邀請——這是蔣澤晨的一貫做法,不過卻似乎總是會起到讓別人認為他很熱情的反效果。蔣家二少對於怎麼追求人都經驗很少,更不用說該怎麼不傷感情地拒絕人了。
兩人看起來親密和諧地談笑風生,一起往外走去,沒想到剛到門口就聽到劉導演有些驚訝的聲音,「你小子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我來找同學,爺爺。」劉導演對面的人看著很眼熟,蔣澤晨愣了半天才確定那的確是劉燁無誤,頓時目瞪口呆。
「嗨!」眼角瞥見蔣澤晨,劉燁笑著招了招手,隨即看向劉導演,「我們約好了談談上次我寫給他們的劇本的事情。」
「哦,那個本子就是你寫給他的?」劉導演也看到了蔣澤晨,頓時心領神會,「行了,我知道了,你們走吧。」
「嗯,爺爺再見。」劉燁禮貌地對劉導演道了別,隨後拉住蔣澤晨的胳膊,將還有些回不過神來的他拽走,順便對著葉成琛點了點頭。
——這一回,葉成琛沒有阻攔,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說。
直到跟著劉燁出了劇組,來到馬路上,蔣澤晨才後知後覺地對著詢問他要去哪吃晚飯的劉燁愕然以對,「你是劉導演的孫子?!」
「嗯,是啊。」劉燁點了點頭,「你以為黎舟為什麼跟我有交情?因為他媽媽跟我爺爺有交情,所以我們才認識的。」
「……他都沒有跟我說……太不厚道了!」蔣澤晨頓時不由得有些哀怨。
「跟你說這個有什麼用?你還打算通過我走後門?」劉燁扶了扶眼鏡,「想都別想了,我爺爺可是認理不認人的。」
「……我也沒這麼想……」蔣澤晨輕咳了一聲。
「那就更沒必要跟你說了。」劉燁的語氣有些硬,「我爺爺是我爺爺,我是我,我想走編劇這條路又不是想要沾他的光。」
「好啦好啦,算我說錯了還不行麼?我道歉!我這不是太驚訝了嘛!」勾住劉燁的肩膀,蔣澤晨腆著臉道謝,「不愧是世家啊,從小耳濡目染各種劇本,所以厚積而薄發!」
看著身側的劉燁,蔣澤晨覺得果真是天無絕人之路,葉成琛對於劉導演的尊敬誰都知道,而劉燁是劉導演的孫子,他又是劉燁的死黨……好吧,起碼他可以在外人面前裝做出一副是劉燁死黨的樣子,這樣就算是葉成琛想要找他「麻煩」,也要掂量掂量劉導演的份量了吧?
——蔣澤晨決定一定要跟劉燁打好關係。
「你少給我戴高帽子了,我有多少斤兩我自己清楚。」劉燁很是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他就是不喜歡別人在知道他是劉導演的孫子後討好諂媚,才總是儘可能隱瞞的,後來跟蔣澤晨交往多了,覺得他不是那種會在意這些的人,又相信黎舟看人的眼光,所以才並不介意地暴露了自己和劉導演之間的關係,不過蔣澤晨的恭維仍舊讓劉燁有些不太痛快。
蔣澤晨自然知道劉燁在不高興什麼,自然而然地順勢變回了原來的態度,笑嘻嘻地拉了他去吃晚飯,同時也將之前想的那些關於劇本的問題問了,算是有了個交代。發現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劉燁也逐漸寬了心,聊完了劇本之後又與蔣澤晨侃侃而談,最後將話題轉到了他正在頭疼的畢業作品上。
編劇系畢業的學生除了需要寫畢業論文,還需要上交一部真正意義上的電影劇本,雖然劉燁現在才是大三上學期,但是按照他精益求精的個性,從現在便開始準備也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對於自己的畢業作品,見過不少真正劇本的劉燁自然不是不會寫,而是無法決定要寫什麼內容。劉燁一直認為,一部好的劇本,不僅僅要考慮商業原因,還需要靈光一現的靈感和激情,只可惜他一直找不到這類靈感,讓他有些心急。
「說起來,你們蔣家也算是類似商業豪門之類的家庭吧?我最近對這類題材挺有興趣的,你有沒有聽說過你們那個圈子裡面有什麼有趣的傳聞,比如商戰啊爭奪遺產什麼的?」劉燁的語氣很是漫不經心,應當只是隨口聊了起來,不過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蔣澤晨端著可樂的手頓了一下,垂下目光。
「有……是肯定有的嘍,我還聽說過不少呢!」聳了聳肩膀,再次看向劉燁的時候,蔣澤晨已經變回了先前熱絡輕鬆的模樣,賣關子般地眨了眨眼睛,「你想聽?」
「當然。」劉燁點了點頭,一臉的興致盎然,「你說說看?說不定我就能找到靈感呢?」
「給你說到是可以,不過你可別完完全全寫到劇本上去,藝術的誇張模糊什麼的可是很重要的!」蔣澤晨認真地說道。
「……我還不一定會寫呢,就算寫了當事人也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也不一定會想到是根據他們的事情改編的,即使湊巧中的湊巧,他們看到了也想到了,也不可能知道是你說的,你瞎操心什麼。」劉燁抽了抽嘴角,有些無語。
「我這不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嘛……」蔣澤晨撇了撇嘴,卻沒有再多說什麼,輕咳一聲緩緩開口,將自己曾經的故事穿插在上輩子從狐朋狗友們那裡聽聞的內幕中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
——並不是刻意地通過講述而發洩,也不是為了緬懷,倒像是一種告別,一種證明自己已經不會再去在乎的告別。
——過去了便是已經過去了,在釋然之後將曾經刻骨銘心的遭遇當成是一段普通的經歷、一個可以於閒聊間講述的傳聞,其實……也不是什麼令人難以接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