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做錯事的心情不足以對外人言。南天一千一萬個希望做出補償,這時候就算莫問之給他鎖十副手銬餵上一百頓「香腸大餐」,他都心甘情願。

  結果……上帝再一次證明了它老人家決定惡整人類時無所不能的犀利。

  當莫問之從南天忐忑不安的眼皮底下緩緩醒來時,他居然……

  「你說的對。」這是莫問之說的第一句話。

  「我不會再像從前那樣了。」這是他說的第二句話。

  聽了這兩句,南天張大嘴,下巴差點砸到新買的大床上。

  「他病情惡化了嗎?」好不容易合上嘴,他求助似的去看麥克。

  麥克雙手環在胸前,評估地看一下莫問之,反問,「你說呢?」

  南天二話不說,飛跳起來撲到櫃子前取出一副嶄新發亮的手銬,再跳回莫問之面前,舉起手銬,像搖鈴鐺一樣猛烈地把手銬晃得嘩啦嘩啦直響。

  莫問之平靜地看了一眼。

  天……啊……

  這真比一頭餓狼看見一堆新鮮肉居然不理不睬還可怕!

  南天打個哆嗦,把手裡的手銬朝床上隨便一扔,抱著頭,「他惡化了……」

  而且惡化的方向出乎意料。

  南天認真檢討,自從他認識了莫問之後,整個世界每天都在天翻地覆的變化中,警界菁英的淪陷,永久型陽光1號的轉型,從交通科升入重案組,再從重案組踹到交通科,一時五彩繽紛,一時又日月無光。

  現在好了,莫問之再次給他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把五彩繽紛和日月無光同時砸在他已經昏昏沉沉的後腦勺上。

  一場蒸汽浴似乎把變態的人格和強迫症全部蒸發了。

  醒來後的莫問之正常到不能再正常,對於浴室裡差點把南天嚇死的一幕,簡單地解釋為「我只是想上床之前弄乾淨點。」

  好像他真的原打算去舒服的享受一下SPA而已。

  南天詭異地看著他,到底還是沒敢問他為什麼享受到把自己好像警犬一樣拷在水管上,並且舒服到昏死過去。

  從那一天開始,南天一直祈禱的願望徹底成真。

  莫問之變得無以倫比的體貼和溫柔,像一個真正的夢中情人。他俊美、優雅、富有情趣,當可以擠出時間的時候,他沒有像從前那樣第一時間把南天的警褲剝下來進行體力勞動,浪漫的西餐廳和晚風徐徐的江邊成了他們最近經常出沒的地方。

  偶爾也去同志聚會的酒吧,他們永遠是眾人的焦點,莫問之的好條件和含情脈脈的眼神讓羨慕的眼神不斷落在南天的身上。

  櫃子裡面各種各樣的玩具被主人扔在了一邊,有幾套新的警服南天還沒有穿過一次,莫問之好像也沒有再讓他穿的打算。

  搞搞樂俱樂部定期把最新開發的道具郵寄了一套給莫問之,莫問之打開看了之後,居然一聲不吭就塞到進了地下室。

  彬彬有禮的親吻,彬彬有禮的撫摸,改頭換面的大變態。

  總是正氣凜然的南警官欲哭無淚。

  要命!

  每到關鍵時刻,莫問之就給他緊急剎車,對他極其愛憐又認真地說,「糟糕,我控制不住了。南天,我要冷靜一下。」

  幾次之後,差點發瘋的南警官大義凜然地拋棄了他的矜持,拽著莫問之急切地說,「不用控制,我不在意!」

  把我捆起來吧,把我鎖起來吧。

  好啦,你愛怎樣就怎樣。

  不要再給我剎車!

  「可是我在意。」

  南天呆住,然後恨不得仰天狂嘯。

  自己為什麼會從持續性被強暴受害者,忽然變成了慾求不滿的怨婦?

  他哭喪著臉去找小分,小分慷慨地請他喝了一杯啤酒,然後給出重案組資深組員最積極的建議,「甩了他吧,他一定是那個地方被蒸壞了。」

  南天差點一杯啤酒潑回小分臉上。

  「他變成這樣是因為他愛我!他心裡想那樣的,但是他不想傷害我,所以才這樣。他為了我一直在控制自己的行為,他忍得很辛苦,他知道太貼近的時候會忍不住露出本性,所以才不敢和我真正的做,你懂不懂啊?你不懂就不要隨便說!」

  小分自顧自喝啤酒,「你覺得我不懂幹嘛來問我?」

  「……我有問你嗎?」

  天知道!為什麼喝一杯啤酒都可以變得這麼挫敗?

  南天強烈懷念從前的莫問之,那個大變態雖然很邪惡很過分,卻不會讓他時時刻刻內疚加心疼。一想到莫問之每次和自己相處就必須忍住蠢蠢欲動的暴戾,南天就莫名其妙地為自己和莫問之擔心。

  他甚至開始擔心,莫問之對他的慾望會不會就這樣控制著、控制著,就逐漸消失了?

  一個男人怎麼可能忍著不碰自己心愛的男人?尤其是,雙方都血氣方剛。

  當然,事情總不是永遠黑暗的。另一方面,他又挺為莫問之的忍耐而感動。

  作為忽然化身成為傑出情人代表的莫問之,甚至經常上演大總裁下廚侍候小警官的肥皂劇。

  「新鮮大理石蛋糕出爐,嘗嘗看,好吃嗎?」

  「好吃!」

  不是違心之言,這傢伙幹什麼都出色不凡。南天從來不知道他竟然會做義大利芝士蛋糕,百里甜酒蛋糕,紅櫻桃慕絲蛋糕,葡萄牙蛋塔、焦糖布丁……甚至水晶月餅!

  南天吃得津津有味的同時,心裡隱隱不安,自己在莫問之的眼裡,是否從可以進行親密接觸的性感陽光0號,變成了一頭需要每天餵養的豬?

  不管怎樣,他對莫問之的改變還是很感動。

  禮尚往來是南家家訓裡最重要的一條,南天憑空承受了莫問之對他的「好」,執行了很多次以身相許的計畫都無法成功,只能投桃報李,打算也親自下廚一次。

  一早爬起來在公寓裡面忙活了半天,南天嘗到自己精心烹製出來的炒飯,第一口之後就完全沒了繼續嘗試的信心。

  也不是過於難吃,但是對比起莫問之的手藝,想起那傢伙高人一等的標準,南天不覺得這份禮物會讓他滿意。

  南天想了很久,終於把炒飯留在家裡,換上交通科的警官制服。騎著警用摩托車在街上巡邏,他好一會總算找到目標。

  心悅餐廳,是他巡邏範圍內最高級的西餐廳,據說裡面的炒飯相當不錯,當然價錢也絕對昂貴。

  他進去點了一個雞茸炒飯,在侍應生奇怪的目光下,把整碟的炒飯倒進自己的便當盒裡,付賬之後直奔鴻興大廈。

  莫問之的秘書對於警官來找他們總裁併不意外,這裡向來是重案組警員喜歡的地方,不過這次過來的警員穿著交通科警服,手裡又捧著一個便當盒而已。

  南天順理成章進了大廈,坐上有著複雜的熟悉感的直通電梯,進入總裁辦公室的時候,赫然看見兩道正在認真工作的高大身影。

  「貨櫃資料的整理……嗯?南天?」

  和莫問之一樣,陳明俊也把臉轉到門邊。

  「我……我帶了炒飯來……」

  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在莫問之面前的每一句話都說得像個內疚的白痴?南天悲哀地懷念從前的惡魔變態大混蛋,起碼他撲向自己的時候,自己還可以惡狠狠凶巴巴,義正詞嚴地吼他。

  同時享受他肆無忌憚的,熱烈的親吻和……撞擊。

  莫問之高興地看著他,「太好了,我還沒有吃飯。」

  顯然這是一句謊話,陳明俊看著莫問之忍不住「嗤」地輕笑一下,被總裁大人瞪了一眼後,趕緊識趣地挪動出門,「我也沒吃,我出去吃。」

  南天把便當盒遞給莫問之,看著莫問之把它打開,開始沒什麼聲音地吃他帶來的炒飯。

  「好吃嗎?」

  「好吃。」

  啊,多白痴的對話啊!

  事情不該是這樣的!劇情中的大惡狼應該把炒飯推開,直接撲上來,亮出五花八門的武器,按倒小紅帽,二話不說把小紅帽吃掉!

  吃掉!吃掉吃掉吃掉吃掉!

  「莫問之……」

  「嗯?」

  「你還喜歡我嗎?」

  「當然。」

  「你……咳咳,炒飯好吃嗎?」

  「好吃。」

  「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上床?」

  莫問之狐疑地看他一眼,「上床和炒飯有什麼關係?」

  南天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像氣球被誰戳了一針,完全扁了下去。這個該死的是不是真的不想和他上床了?可惡!他南大警官身為警界菁英,英姿勃發!身材一流!眼神一流!賣相一流!穿起警服來更是倜儻到一塌糊塗!不是嗎?

  這該死的居然可以……控制得住……混蛋!

  他不再說話,低著頭收回空空如也的便當盒,怒氣衝衝地朝辦公室華麗的大門走去。

  莫問之一定是在惡整他!

  就算瞎子都可以看出來,他很想很想被莫問之抱,自從蒸汽浴的那一晚後,他明明就已經做好了從此以後隨便莫問之任性的準備!

  只要……只要那個混蛋給一點想幹壞事的示意……

  「南天。」

  聽見身後的叫聲,南天立即停止了腳步。

  心臟開始砰砰亂跳。

  啊,總算有點示意了。哪怕是暗示也好,希望我轉身的時候你已經變回了大壞蛋,手裡拿著十七八個手銬,我甚至願意穿上警務處長的外套!

  說下一句啊,快,莫問之!

  「下次記得點泰式炒飯,」莫問之的聲音平靜地傳過來,「那是心悅的一大招牌。」

  哐噹!

  這個下一句完全超出南天期待,如同你本來指望天上掉一塊餡餅,結果雲霧飄渺的一座黃山砸了下來。

  南天根本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逃出鴻興大廈的,騎著警用摩托車在街上超速了幾個小時後,黑沉沉的暮色總算讓他清醒了一點,至少讓他清醒到知道該找個朋友出來慰籍一下自己可憐脆弱的警官之心。

  小分只能激化矛盾。

  阿卡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

  果然,阿卡是過來人,稍微聽著南天掩掩飾飾的幾句,就已經恍然大悟。

  「他不肯和你上床?」

  「嗯。」

  「他下面出問題了?」

  「不可能。」

  「他在外面偷吃?」

  「沒有。」

  「你怎麼知道沒有?」

  「我說沒有就沒有!」

  「好好,聽你的。南天,你脾氣變差了好多哦。」阿卡皺起可愛小巧的鼻子,「他那裡既沒問題,又不偷吃,你又保證說他很愛你,情況好詭異哦……不過有辦法解決的。」

  南天精神一振,「什麼辦法?」

  「就好像情人之間吵嘴,做一場勁爆的就好了。你抱住他,親親他,脫下他的褲子,說點好聽的,然後插進去,一鼓作氣,橫掃千軍,所向披靡!做他做到爽,情況當然就會改善啦!」阿卡越說越嚮往,嘖嘖不已,最後嘆著氣搖了搖頭,「做1號就是好啊,再壞也有最後一招霸王硬上弓。哪像我,整天要想辦法和小分偶遇偶遇再偶遇,也不知道幸福什麼時候來臨……」他看起來似乎還不知道小分每個禮拜最大的嗜好就是第一時間閱覽新出的三級辣妹雜誌。

  南天無語問蒼天,只想嘔血。

  他要怎麼和阿卡說,他這個陽光型1號,並不是一鼓作氣橫掃千軍所向披靡的那個?看來只剩麥克這麼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了。

  麥克正處於猶豫期――考慮著要不要向莫問之提出收取雙倍的治療費。

  南天差點把莫問之逼垮了,莫問之快把南天逼瘋了,他這個一流的心理醫生更慘,被他們兩個聯手鬧到快砸招牌了。

  莫問之這樣對他說,「我知道自己愛上南天了,我無法想像沒有他的日子。我知道,再只顧著自己,他遲早會逃走的,我不能讓那樣的事情發生。」

  南天這樣對他說,「我愛他,我當然愛他!麥克,這一點你難道不知道嗎?為了他我什麼都願意,我一輩子都不可能離開他。」

  莫問之又這樣對他說,「麥克,你說過愛一個人就不可以自私。我不想再因為自己的症狀傷害南天。我不希望他因為我而勉強自己。他會逃走的。這對南天太不公平了。」

  南天也這樣對他說,「麥克,你說過強迫症是不可以強行治療的,我不希望莫問之因為我而委屈自己,他會崩潰的。這對莫問之太不公平了。」

  兩個大男人頻繁在他的治療室出現,絡繹不絕,你來我往。

  一個前腳剛走,另一個後腳就到。

  麥克頭都被轉暈了。

  南天說,「他不肯和我上床,我快被他弄瘋了。」

  莫問之說,「我不可以和他上床,我要是舊病復發,再像從前那樣修理他,他一定會被我弄瘋的。」

  南天說,「不管他怎麼亂來,我都可以接受。」

  莫問之說,「南天不可能接受!他討厭我發作,討厭到寧願自己割掉自己的手指。他看著我的眼睛發誓,我清楚他發誓的時候下定了決心。」

  當麥克轉述莫問之的話時,南天嚎叫起來,「我發誓?我發誓?我發誓就和吃顆青菜沒什麼分別,那個不算數!不算數!」

  當麥克轉述南天的嚎叫時,莫問之冷笑,「保證?你憑什麼保證,麥克?發作的時候連我都無法控制自己,何況你?一旦開始,就算他反抗得很厲害, 叫得很慘,我還是會繼續下去,做到滿意為止,下場就是他恨我恨得去自殘。如果他再在我面前受傷,我會恨不得殺了我自己。你以為你能讓我放心去冒這個險?」

  麥克試圖艱難地溝通,「不如把你的症狀當成情人之間的遊戲?做愛時玩SM的人不少。」

  「沒有像我這樣單方面的,他們都有停止的暗語。我卻不可能停下,」莫問之說,「我沒法給南天他所要的公平。」

  「也許能找到別的辦法體現公平。」

  「什麼辦法,你說,麥克,什麼辦法?我快崩潰了,每天對著他,看著他漂亮的身體,我好幾次差點就把他按倒了,腦子裡面就想著怎麼對他為所欲為,撕碎他的警服,讓他哭叫,在我把東西插進去的時候讓他的身軀扭動個不停,把他的小洞操到連合都合不上……你到底有沒有解決的辦法?」

  麥克無比鬱悶。

  再這麼下去,他決定把治療費提高十倍。

  結果,連憋壞的南天也竟然開始朝麥克叫囂,「你是心理醫生,而且是一流的心理醫生,你總該有什麼辦法吧?你總應該有一個解決的方案吧?你知道連續一個月不做愛是什麼滋味嗎?你知道看著這麼一個美男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卻不能上床是什麼滋味嗎?我和莫問之都是血氣方剛,你這樣下去會同時死掉兩個病人,你的事業就完蛋了!我要做愛你懂嗎?我要和莫問之做愛,做愛,做愛!」

  「那你就強暴他啊!!!」

  麥克的勃然大吼終於喊出了嗓門。呃,這種舉動真是太不專業了……

  南天猛然閉上哇啦哇啦的嘴。

  好一會,長舒一口氣,吐出了一句衷心的感謝,「你和我想到的解決方法一樣,麥克,多謝你的專業意見。」

  麥克看著人去屋空的心理治療室,冷汗潺潺而下。

  蒼天在上,所有已經去見上帝的心理治療的老前輩們在上,他可是什麼專業意見也沒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