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璇璣足睡到下午還沒起來,而早早就起來的其他五人,終於在天黑前忍不住跑去敲門喊人了。
當玲瓏好不容易拽著滿臉迷糊的璇璣出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晚飯時間。鐘敏言只急著要去海碗山再看個究竟,早已不耐煩,皺眉道:「出來了還這麼憊懶!修行之人怎麼能睡這樣久!」
璇璣還在半夢半醒之間,隱約聽見有人說話,好像還是和自己說,便揉著眼睛抬頭朝那裡呆呆一笑,鐘敏言被她笑得沒脾氣,只好鬱悶地蹲到一邊,不說話了。
玲瓏撅嘴道:「昨天妹妹受了傷,多睡會怎麼了?就是睡到明天早上也沒事!你嚷嚷什麼!」
說完璇璣又沖她呆呆一笑。
玲瓏嘆道:「看你這迷糊樣!得了,我帶你去用冷水洗把臉吧。」
這邊玲瓏帶著璇璣去梳洗,那邊趙家莊的趙老大他們已經回來了,正張羅著飯菜,叫他們過去上席,一面要聽他們說昨天捉鬼的經歷。
鐘敏言總算逮到發揮口才的餘地了,滿桌就聽他一人在那裡繪聲繪色地說,只把那些瞿如鳥形容得比蠱雕還厲害,他們幾個就是混亂中殺出血路的英雄豪傑,如何艱難,如何凶險。聽得趙家莊的村民一愣一愣地,都替他們捏把冷汗。
「那……那些怪鳥突然來襲,到底是什麼原因。諸位少俠可有調查清楚?」趙老大總算找到一個可以插嘴的時機,小心翼翼地問道。
「呃,這個嘛……」鐘敏言一時不知用什麼說辭好,愣在那裡。
禹司鳳淡道:「我們懷疑是有人在後面控制妖魔作亂,只是還沒查到是何人。老丈放心,不將此事解決,我們不會離開望仙鎮。」
鐘敏言急忙點頭道:「不錯不錯!我們今晚還會去那裡查個究竟。趙大叔你只管放心,有我們少陽弟子在,必定不會讓妖魔擾亂百姓安樂。」
趙老大聽了這番保證,才安下心來,滿面笑容地給他們敬酒夾菜。
一旁的陸嫣然聽鐘敏言說大話,只管低聲笑,倘若玲瓏在這裡,或許早就吵起來了。鐘敏言雖然也反感她,但一來她是女子,二來他比玲瓏穩重些,當下只是低頭喝酒,也不看她。
誰知他越是冷漠,陸嫣然卻越來勁,當即嬌滴滴地說道:「少陽派好大的名頭呢,大叔只管安心。我們都不用出場,只少陽派三個字放出去,那些妖魔就聞風喪膽了。」
這話說的甚是刺耳,連若玉都忍不住暗暗搖頭。鐘敏言眉頭微微一皺,還是不說話。
「要是咱們浮玉島,或者離澤宮報上名號,可沒這等威風呢~~」
她還沒說完,卻被若玉的咳嗽聲打斷,他賠笑道:「這個……今日月色皎潔,夜涼如水,正是調查妖魔作祟的好時機。咱們也該準備準備,出發了。」
「哼,算你有點自知之明!」
玲瓏的聲音從後面傳來,眾人回頭一看,果然是她牽著璇璣走過來。她剛才也聽到了陸嫣然的挑釁,乾脆順著她的話說下來,反將她一軍。
陸嫣然於是嫣然一笑,柔聲道:「浮玉島不過是個不知名的小派,哪裡敢和少陽派爭鋒呢。」
玲瓏把懵懂的璇璣按坐在椅子上,一面把頭一昂,哼了一聲:「客氣客氣,承讓了。」
陸嫣然心中老大不爽,只覺在玲瓏那裡佔不到什麼便宜,回頭忽見璇璣額髮濕漉漉地,想必是方才用冷水洗了臉,果然比方才清醒點,只是看上去還是一付呆樣。
她輕輕笑道:「璇璣姑娘起得這樣遲,咱們這就要出發了呢。可惜了一頓宴席,要不讓大叔給留著,晚上回來了再熱給你吃?」
璇璣正夾了一個筍片要送進嘴裡,聽她這樣說,不由一愣,咬著筍片,抬頭看她。
「可是我現在很餓。」她實話實說,又塞一口飯。
「再遲些就要來不及了……這可怎麼是好。司鳳……?要不咱們先去吧?反正璇璣姑娘昨天受了傷,今天想必也使不了什麼力氣。」
陸嫣然說得很誠懇。
璇璣看了看天色,嚥下飯菜,淡道:「還未到亥時,去得早也沒用。你要是急,自己先去吧。」
「……」陸嫣然見沒人響應她,只好閉嘴不說話。
她很不高興,本來她和禹司鳳他們二人組隊,只有她一個女孩子,那兩個大男人自然途中對她諸多照顧。誰知這會突然冒出什麼少陽派弟子,打著老朋友的旗號橫插一腳,搶了她的風頭。若單有一個鐘敏言也罷了,他也是個美男子,偏偏有兩個礙事的姐妹,司鳳看上去還對她們和顏悅色。在她看來,玲瓏可惡,璇璣痴傻,沒一個順眼的。
陸嫣然自小在浮玉島弟子中算得上容貌出眾的,加上她精明討喜,眾多師姐師兄都對她百依百順。她早已習慣眾人把她捧在手心裡的日子,容不得有別人搶走她的榮耀。
這回和自己組隊的同門走失也是由於和她們鬧矛盾,一氣之下離隊出走,誰知在海碗山這裡遇到了瞿如襲擊,她被路過的禹司鳳他們救下。那若玉是個老好人性格的,對她溫柔體貼,禹司鳳雖然平常沉默寡言,卻也從未刻薄過她。她終於找到被人捧在手心照顧的感覺,結果還沒得意兩天,玲瓏他們就來了。
她見玲瓏容貌豔麗,言語潑辣,知道是個不好惹的。那個鐘敏言似乎還特別護著她,若是和一個大男人鬧了矛盾,老沒意思。
再看看璇璣,似乎是個文靜懦弱的主,看上去還呆呆的,反應奇慢,於是認定了是個軟柿子。哪曉得沒說幾句話就被她風輕雲淡地嗆回來,果然出來歷練前,師父他們說少陽派的弟子不好惹的話是真的。
陸嫣然不好再說話,只撐著下巴坐在椅子上,手指不停在桌子上敲來敲去,敲的人心浮氣躁。
玲瓏為了氣她,特地吃得慢慢的,一面還和顏悅色地給禹司鳳他們夾菜,笑道:「原來這就是祝余草,味道真是不錯。敏言,司鳳,若玉,璇璣,多吃點。」
她獨獨漏了陸嫣然,很明顯是和她過不去。
若玉見她們幾個女孩子鬥氣,男人們不好插嘴,也只得低頭吃飯,再不打圓場。
對面不明所以的趙老大他們聽玲瓏誇祝余草美味,便都道:「姑娘喜歡便好。只可惜了海碗山上大片的祝余草,再過得半月,整個莊裡的人可都沒的吃嘍!」
禹司鳳抬頭看看天色,一口喝乾杯中的酒,起身拱手道:「時候不早了。老丈去休息吧,我們幾個這便要去山上了。」
趙老大忙道:「少俠們辛苦!只是真的不需要馬匹火把嗎?村裡許多年輕人都願意幫忙……」
鐘敏言擺手笑道:「什麼也不用!大叔們只管安心睡覺,我們今日必然將原因調查出來!」
璇璣一聽要走,趕緊塞下最後一口飯,抹了抹嘴就站起來。旁邊的禹司鳳見她匆匆忙忙的樣子,不由一笑,溫言道:「不急。看看你……」
他抬手替她捏下一粒黏在腮邊的米飯,「還是個小孩兒。」
我本來就是小孩兒呀……璇璣本來想這麼說,但忽然想起自己已經十五歲,實在算不得小孩了,趕緊吞回去。
她看了看禹司鳳,忽然發覺他臉上有什麼不對勁,左看右看,卻也找不出到底有什麼不對勁。
昨天遇到他的時候,已經深夜了,她又是隔了四年才與他相逢,興奮中沒注意他臉上的面具到底有什麼不一樣。這時屋中火光透亮,她終於發覺了些微的不同。
旁邊的若玉,臉上也是修羅面具,和四年前司鳳臉上的一模一樣。可是現在司鳳的面具卻變了,依然是猙獰的修羅臉,可是那張臉,左邊流淚,右邊微笑,如今在火光下一看,委實詭異之極。
「司鳳,你的面具怎麼……?」她喃喃問著。
話未說完,禹司鳳和若玉都是一震。
「他……」若玉張口,想說什麼,卻沒說出來,只是苦笑。
禹司鳳抬手,輕輕在面具上一摸,良久,方道:「只不過換了個面具罷了。不值一提……不說這些了,咱們準備走吧。璇璣,待會就讓你看小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