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其實沈錦的感覺沒有錯,她還沒進屋就聽見裡面的爭吵聲,她沒聽到王總管說什麼,只聽見楚修遠暴怒地說道,「不可能。」

安平敲響了門,打斷了裡面的話,很快就有人從裡面把門打開了,這是沈錦第一次來楚修遠的房間,和沈錦的房間不同,楚修遠的房間並沒什麼貴重物品,倒是擺放著不少兵器和書籍,床上用的也不是錦緞,而是一種細棉。

楚修遠受了傷靠坐在床上,臉上蒼白見到沈錦進來就說道,「誰讓你來的,回去。」

王管家倒是沒有說話,沈錦看著楚修遠的樣子並沒有生氣,她其實覺得這個少年人很不錯,柔聲問道,「我那還有不少補藥,我讓人拿了一些來,總管看看還差點什麼,直接和我說。」

「謝夫人。」王管家開口說道。

楚修遠眼睛一紅忽然說道,「你回去收拾收拾東西,晚上我讓人送你走。」

王管家眼中露出幾分不贊同,卻沒有說話。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沈錦的心猛地動了一下,她很想答應,因為她相信楚修遠說話算話的,可是答應下來她又能去哪裡?如果回京城的瑞王府,恐怕瑞王不管是為了名聲還是不得罪永寧伯,不是把她重新送回來,就是直接病逝了……

瑞王可不會管邊城是在打仗還是別的什麼。

所有念頭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外人並沒有看出分毫,沈錦只是說道,「我不會走的,讓王管家安排人先把你送走吧。」

王管家聞言神色緩和了不少,對沈錦也高看了一眼,楚修遠直接說道,「我楚家沒有不戰而逃的。」

「你還是個孩子,而且受傷了。」沈錦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她在邊城後吃的好玩的開心,倒是長高了一些,前段時間也瘦下來了,不過現在又圓潤了起來,因為骨頭架子小倒是不顯胖,而是一種恰到好處的感覺,臉色紅潤,眼睛水水的,看起來很可愛,「有什麼我能做的嗎?」

沈錦知道,他們不會無緣無故叫自己過來,等別人開口,她被動同意,還不如主動開口。

王管家和楚修遠對視了一眼,只是把邊城的情況說了一遍,和沈錦預料的一樣,現在的情況很不好,楚修明本身早就該帶人回來了,可是不知遇到了什麼事情耽誤了至今沒有歸來,而前段時間蠻族攻城,誰知道城裡面竟然出了奸細,留在邊城的將領沒有死在戰場卻死在了奸細手裡。

提到奸細的時候,不管是王管家還是楚修遠的臉色都很難看,沈錦不懂戰爭,可是她對人心揣測的很多,有一瞬間沈錦都懷疑,這些奸細並不是那些蠻族安排的,而是……沈錦因為這個猜測出了一身冷汗,臉色也變得很難看。

不過王管家還有楚修遠只以為沈錦是被他們的話嚇住了,倒是沒有在意。

「我已經派人求援了,不過援軍至今沒到。」王管家沉聲說道。

沈錦已經猜到王管家找她來做什麼了,可是又覺得不可思議,看了看受傷的楚修遠又看了看王管家,王管家也是沒有辦法,不過見沈錦猜到自己的意思,心中也有些愧疚,不過在王總管心中,除了將軍和二少爺,沒有什麼是不能犧牲的,包括他自己,他必須替將軍守好邊城。

邊城的風俗和京城不一樣,這裡全民皆兵,不僅是男人,就連女人也能拿起武器戰鬥,在沒有將領的邊城,需要一個人站出來帶領著這裡的人對抗那些蠻族。

而憑藉著永寧伯在邊城人心中的地位,所有人都願意聽楚修遠的話,可是如今楚修遠重傷,就算沈錦沒看見當時多危機,可是如今也能看出,他傷得很重,屋子裡是掩不去的血腥味,臉上沒有絲毫的血色,就連說話都有氣無力的。

現在必須有人代替楚修遠站出來,邊城的情況,和永寧伯相關的,身份能讓所有人聽命令的,也就剩下了永寧伯這個剛過門沒多久的夫人。

沈錦郡主的身份用處不大,但是永寧伯夫人的身份是足夠了。

「我會派人專門保護夫人的。」王管家說道。

沈錦動了動唇,如果保護真的有用,那麼楚修遠怎麼會傷的這麼重,看著沈錦的眼神,王管家也有些心虛了,想到他們對待沈錦的態度,軟了態度說道,「而且不用夫人真的上戰場的,只是一個象徵。」

「我知道了。」沈錦嚥了嚥口水才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

「送嫂子走。」楚修遠開口說道,「這是男人的事情。」

沈錦看著楚修遠,此時的她格外清醒,如果楚修遠能動,他們是絕對不會讓自己來的,如果自己在眾人面前嚇暈,那才是致命的打擊,這不是沒有可能的,沈錦這輩子拿過最鋒利的武器,可能就是剪刀了。

王管家說道,「夫人,只要撐到將軍回來就好了。」

沈錦咬牙說道,「好,不過你們也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嫂子……」楚修遠滿臉愧色,他帶兵出城本想偷襲敵軍,可是被發現了,周圍的護衛拚死把他救回來,可是他不僅肩上和腹部中箭,就連腿上也都是傷,根本動不了,他明白楚家必須有人站出去,他一直做得很好……否則邊城不可能撐到現在還沒破。

可是現在,楚修遠重傷要死都沒有哭過,此時卻紅了眼睛,「嫂子你儘管說。」

「不管這件事後,我是死是活,永寧伯要給我生母請封。」沈錦怕死,很怕很怕,更怕她死後母親的日子難過,母親就她一個人女兒,如果她死了,那麼母親一點希望都沒有了,「並想辦法我生母名下養一個庶子。」

如果在平時,這樣的要求提出來,王管家一定會懷疑沈錦居心叵測,可是現在卻沒有開口阻止的意思,楚修遠沉聲說道,「好,我替我哥答應你。」

沈錦點了下頭,「你好好養傷。」說完看向了王管家,「需要我怎麼做,你直接告訴我。」

王總管點頭,和沈錦說起了邊城的具體情況,沈錦當初是不知道,如今知道了索性也大方了起來,直接帶著王總管去了放她嫁妝的庫房,把其中的藥材都搬了出來,還有各種的料子,不過沈錦的陪嫁布料多是綢緞這類的,在現在這種環境下,還真是沒什麼用處,倒是那些香料被王總管要走了。

其實沈錦要做的並不難,就是站出來,領兵抗敵這些事情還真輪不到她去做,自然有王總管這樣的謀士來,不過沈錦還是寫了幾封信發出去,有送到京城給瑞王的,有用郡主的名義上奏折說邊城情況的……

這些都是王總管要求的,沈錦需要做的就是抄一遍以後,蓋上郡主的印章。

說到底郡主也是皇親國戚,和後來被封爵位的人家有區別的。

如果有選擇的機會,沈錦是絕不會站出來的,因為瑞王府的情況,沈錦從小就養成了不爭不搶容易滿足的性子,可是今天,她卻不得不站出來。

永寧伯的威信在這一刻沈錦是真正認識到了,僅憑著永寧伯夫人的身份,邊城的不管是士兵還是百姓都對她很尊重,對她的每一個決定都毫無意義的執行,哪怕是送死……

責任嗎?沈錦不知道,她木然地把王總管讓她背的東西說了出來,一道道的命令被執行,現在守城的已經不全是戰士了,也有很多百姓,所有的男人都拿起了武器,所有的女人都自發的開始照顧傷者,家中的存糧好不保存的被他們拿了出來,供給需要戰鬥的人。

老人和年紀小的孩子生火做飯,年輕的女人把受傷的人背到後方,這裡像是沒有男女之別似得,如果不是安平在一旁扶著她,沈錦根本都站不住,那些血肉模糊的傷口,那些被堆積在一起的屍體,腳底上踩得路都被血染紅了。

王總管並沒有為難沈錦,起碼沒有要求沈錦站在城牆上,沈錦穿著一身騎馬服,臉色慘白,安平甚至懷疑下一刻她就會暈過去。

可是沈錦撐了下來,戰事越來越緊張,蠻族像是得到了什麼消息似得,他們進攻的更加猛烈。

蠻族頂著木驢運送土袋修築魚梁道,用撞城車使勁撞擊著城牆……

為了阻止蠻族,邊城的僅剩的騎兵一次次出擊,甚至到最後沒有了騎兵,那些會騎馬的漢子明知道是去送死,也主動牽著家中的馬,沉默地組成了隊伍衝了出去,他們都知道這是必死的,可是不能讓蠻族撞破城牆,不能讓蠻族修築好魚梁道,這個城牆後面有他們的父母、他們的婆娘他們的孩子……

邊城裡面的弓箭用完了,他們就用擂石來回的攻擊,滾木上很多長釘,把敵方士兵碾成肉餅,就算只是碰一下,長釘也能扎出許多血窟窿,扔完以後他們再用轆轤拉回城頭。

滾木很厲害也很有用,不過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剩下能用的很少,就算再裝上,上面也來不及弄那麼多長釘了。

戰爭的殘酷,沒有經歷的人是不會真正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