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沒有讓她等太久。
一個小時後,一名黑衣人,從那吃飯的帳篷裡走了過來,和在一旁看守鐵籠的同伴聊了一下。
「我吃飽了,你們去吃飯吧。」
「另一個人呢?」
「喝太多了,去撒泡尿。」他指指怪手旁邊那道人影,道:「沒辦法,懶人屎尿多。」
看守鐵籠的黑衣人聞言嗤笑一聲,但因為饑腸轆轆,耐不住饑,就還是領了情,一起轉身去吃飯了。
那交班的黑衣人走到對面那女人那裡查看,還故意拿手電筒照她,站在那邊不知對她說了什麼。
女人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自討沒趣,轉身晃了過來,走到阿萬那邊,靠在鐵籠子上,低頭看著他。
當他來到籠子旁,她發現他雖然體格高大,又說得一口純正的英文,但他是黃種人,一臉濃眉大眼,留著平頭。
「我以為你會和被困住的野獸一樣,在籠子裡轉來轉去。」
阿萬冷冷的看著那個男人,「抱歉讓你失望了。」
「你知道,我很羨慕那小子。」平頭黑衣人挑眉,說:「如果有機會,我也想和你打一場。」
阿萬抬眼,看著他,也挑起了眉。
「你可以試試看。」
就在這時,他去上廁所的同伴走了過來,那男人體格更強壯,看起來像是中南美洲那兒的人,及肩的黑髮隨意綁了一個馬尾,眼底有著狼一般的狠勁。
「小怪獸是哪一個?」馬尾男看著平頭男,問。
聽到這一句,小滿一愣,還在奇怪這黑衣人怎麼知道他對她的暱稱,平頭男已用下巴指指她,「這一個。」
「那一個呢?」馬尾男朝對面那女人瞥了一眼,再問。
「闇影的殺手。」平頭男說。
「霍香。」阿萬擰眉,冷聲道:「她叫霍香。」
馬尾男擰眉斜睨著他,「你知道你現在是個囚犯吧?」
「不,他不知道。」平頭男笑著拍拍鐵籠,「所以他才被關在這籠子裡啊。」
正當小滿搞不清楚這兩個黑衣人,怎麼敢違背禁令,和他們這些被關的囚犯說話時,就看見平頭男在拍鐵籠時,有個黑色的小東西從他手中掉了進去,阿萬不動聲色的接住了它。
小滿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探照燈毫無預警的突然熄滅了。
不是史卡利讓人關掉的,她知道,她聽到了史卡利的吼叫。
幾名黑衣人持槍跑了過來,左右肩上各自固定著手電筒照亮前方。
她眼裡還殘留著探照燈的餘光,幾乎看不清發生了什麼事,但她聽到叫喊聲,還隱約看到黑衣人來回奔跑。
然後史卡利帶著大隊人馬跑了過來,她心跳飛快,莫名恐懼。
驀地,不遠處的怪手和重型機具,突然開始爆炸,一輛接著一輛。
她嚇了一跳,轉頭看著那觸目驚心的大火。
幾乎在同時,她鐵籠的門忽然被人打開,平頭男鑽了進來,拉著她的手臂,將她拖了出去。「快跑!」
剎那間,槍聲大作。
男人將她拉到身後,她看見阿萬不知何時已被馬尾男放了出來,他的腳繚已被解開,但手上仍有手銬,不過那完全沒有妨礙他的行動,他長腿一抬踹飛一個持槍迎面跑來的黑衣人,同時用那黑色的小東西解開了手銬。
小滿這時才領悟這兩個男人是和阿棠他們一起的。
平頭男將她交給了馬尾男,馬尾男帶著她閃躲著子彈,把她扔給了不知何時也跑出來的霍香,順手還扔了一把手槍。
「嘿,女人!」
霍香轉身,動作奇快的接住手槍,然後才看見被推過來的小滿。
小滿還沒反應過來,那女人眼也不眨的就抓著她開始往外跑。
另一聲爆炸響起,她驚呼出聲,身旁的女人將她撲倒。
當那波爆炸過去,混亂中,小滿灰頭土臉的爬起身來,忙抓住那又要拖著她往外跑的女人:「等一下!孩子,有一群孩子,那些孩子被關在另一邊。」霍香看著她,道:「我知道,有人在處理了。」「誰?」
「屠家兄弟。」女人拉著她繼續跑,邊跑邊說:「還有耿念棠。」
這一句,證實了她心中的懷疑,讓她淚水差點又再次奪眶。
霍香將她塞到貨櫃與貨櫃之間,直視著她的眼。
「待在這裡——」
她話才到一半,小滿就看見她身後那個跑過來的黑衣人,他抬起持槍的右手,瞄準了霍香。
「後——」
小滿一驚,匆匆開口想警告她,第一個字才冒出口,那女人已回身開了一槍,神準的解決掉那傢伙,拆了那傢伙身上的防彈衣和頭盔,回頭扔給她,看著她說。
「穿上,蹲下,藏好。」
沒等她回答,那女人就轉身衝了出去,迎向另外三個黑衣人。
小滿不敢相信那女人就這樣跑了出去,但當她看見霍香如何在三秒內解決那三個人,手上還因此多了一把槍之後,她清楚自己真的幫不上什麼忙,待在這裡不要為他們添麻煩,大概就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她匆匆戴上頭盔,穿上防彈衣,蹲在貨櫃的夾縫之間,一邊發抖,一邊用雙手壓著嘴防止自己發出聲音。
火光衝天,到處一片混戰,她的視野就只有貨櫃夾縫那狹窄的寬度,但依然能清楚感覺到戰況的激烈。
有幾回,爆炸震動了大地,有兩次,還有流彈飛了進來,在貨櫃之間來回彈射,嚇得她驚聲尖叫。
第二次的那顆流彈打中了她,但被頭盔彈開了。
即便如此,那還是讓她的頭往後仰了一下,她能清感覺到那顆子彈的力道,幾乎以為它穿透了頭盔。
它沒有。
除了謝天謝地,謝謝所有過路神明,她只能把身體壓得更低,整個人蜷縮成一團,然後希望不要再有流彈飛進來。
槍聲、吶喊、咆哮在四周響個不停。
就在她以為事情永遠不會結束時,整個世界突然安靜了下來。
小滿喘著氣,恐懼又害怕的縮在地上顫抖著。
然後,漫天的火光中,有個黑影出現在眼前,朝她跑來,她害怕的屏息,
畏懼戰勝的人,不是她希望的那一方。
黑影靠得更近,那人背著光,她看不清來人的臉,但她知道那人看到她了,他穿著黑衣部隊的制服,她可以看到那黑色的防彈衣,還有那些口袋和裝備。
慌亂中,她伸手從口袋中掏出了那顆銀球,將拇指壓了下去。
銀球輕震,藍光微微亮了一亮。
她必須把它丟出去,小滿驚慌的想著,但那人來到眼前,衝了過來,當她試圖將它扔出去時,他手一伸就將它接住,繼續朝她靠近。
小滿驚呼出聲,以為那顆銀球會爆,而她就要因此害死自己——
可它沒有爆炸,只是在那男人手裡又亮了一亮,連一聲悶響都沒有就熄了。
下一秒,她看清了他的臉。
淚水模糊了視線。
男人笑著,朝她伸出了手,開口吐出一句。
「小怪獸,好久不見。」
幾個小時前——
傾盆大雨之中,見那女人昏了過去,史卡利冷哼一聲,抬手下令。「把那傢伙扔去餵鱷魚。」
兩名黑衣人上前,抬走了那已無心跳呼吸、滿身是血的屍體,因為雨和血,那屍體又濕又滑又沉,兩人來到營區後方養著一群鱷魚的巨大鐵籠旁,正準備開鎖將他扔進去時,一個黑衣人快步趕了上來。
「喂,等一下,」留著平頭的黑衣男道:「史卡利要我們先搜搜看他身上還有沒有藏什麼東西。」
「之前不是搜過了嗎?」
抬屍體的兩人滿心不爽,但仍是放下了屍體,抱怨著。「就剩條長褲了,還有什麼好搜?」
「他那手套之前就藏在褲子裡。」平頭男來到兩人身邊,蹲跪下來,扒了那傢伙的褲子,東翻西找:「之前搜身的人就是想說那手套那麼破,誰知道是個好東西,現在那手套被那個殺了他的獵物拿走了,那獵物即將被競標拍賣給玩家,手套也是附屬品,拿不回來了,史卡利氣得要命,誰知道這傢伙褲子裡是不是還藏著什麼——Shit,還真的有——」
「怎麼了?」
「是什麼?」
兩人好奇的一起彎腰探頭查看,平頭男趁他們低頭,用一記強而有力的肘擊和一記拳頭,狠狠將兩人打倒在地,跟著同時抬腳踹向右邊那人的太陽穴,再以拇指關節襲擊另一個人頸上的穴道。
眨眼間,他就將兩人雙按兩下昏過去。
平頭男看著那兩個昏倒在地的傢伙,挑眉道。
「沒什麼,只是我的拳頭。」
當然,他們早已昏迷,所以沒有聽到。
他重新蹲下身來,從口袋裡掏出一根針,將藥劑注射在剛剛那被他扒得光溜溜,早已沒了心跳呼吸,還渾身是血的屍體胸口。
那屍體一開始沒有動靜,他本來還有點擔心,但下一秒,那被認定死亡的男人忽地張開雙眼和嘴,拼了命的大口呼吸。
他幫著那傢伙坐起來。
「shit!誰……哪個王八蛋……脫了……我的褲子?」耿念棠邊咳邊喘,當他發現自己被剝得精光時,忍不住脫口。
「是我。」平頭男挑眉。
誰知眼前這才剛死而復活的臭小子,回過氣來後,竟然搞笑的伸手遮住自己的小雞雞,一臉錯愕的看著他道:「楊忠國,我以為你才剛娶老婆,如果你喜歡我,現在才說會不會太慢?這樣你叫才剛新婚的嫂子該如何自處?」楊忠國聞言,忍不住抬手抽了他一腦袋。
「不脫你褲子,我怎麼轉移那兩個人的注意力?快把你身上的血袋剝掉。」耿念棠聞言,笑著撕掉貼在胸腹上的人造皮膚和藏在底下裝滿顏料的血
袋,那東西已經快流光了,不過還是有些顏料在裡頭,他將那兩隻假血袋扔進鱷魚籠裡,讓鱷魚們毀屍滅跡。
「諾,快穿上。」楊忠國扒了其中一人的制服和裝備扔給他,「我們只有五分鐘,之後監視器就會恢復正常,摩根也不可能拖延其他人太久,很快會有人注意到這裡的情況。」
他接過制服,一邊穿上一邊道:「摩根?他也來了?」
「姓韓的缺人手,付了大筆鈔票,那傢伙最近沒事幹,加上聽到是你出事,就答應接這案子了。」
「欸,我是不是要感動一下?」他嘻皮笑臉的說,「你不是也還在度蜜月?聽說女兒都六歲大了?沒想到你竟然拋家棄子也要來救我——」
楊忠國橫眉瞪他一眼,「我是被姓韓的威脅。」
「什麼?不是因為我人緣好嗎?」
耿念棠搞笑的邊說邊和他一起將那兩個人拖到了一旁隱蔽處。
「好個屁。」忠國好氣又好笑的回嘴,一邊掏出另一根針,賞了他們一人半根針劑,才拿帆布將他們蓋起來,瞪著那嘻皮笑臉的男人說:「你回去之後,告訴姓韓的,楊家保全從此和紅眼兩不相欠,以後每件案子都要原價照算,一毛也不能少。」
聞言,耿念棠故意笑著舉手朝他敬禮。
「收到。」
「屠勤和屠鷹在雨林裡,我相信你知道怎麼找到他們,他們會把其他情況告訴你。」忠國把一個附夜視鏡的頭盔扔給他:「把頭盔戴上,別讓人看到你的臉。」
「沒問題。」他戴上頭盔,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阿萬他們呢?」「被關在前面鐵籠裡。」楊忠國頓了一下,察覺出他的心思,道:「魏小滿也是,等她發現真相,你就知道好死。」
他一僵,但仍是嘴硬的說:「我家小怪獸見到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才不會找我麻煩。」
楊忠國聞言,露出白牙,笑了。
「她最好是。」
晚上八點二十三分——
「小怪獸,好久不見。」男人笑著說。
聽到這一句,小滿壓著心口、喘著氣,看著那笑咪咪的男人,她淚流滿面的站起身來,抬手揍了他一拳。
「shit!你為什麼揍我?我以為你應該要——」
耿念棠搗著被揍的左臉,抱怨還沒說完,她就已經撲了上來,伸出雙手緊抱著他。
「你這混蛋……混蛋……」
懷裡的小女人,渾身顫抖著,啞聲咒駡著他,淚水浸濕了他的胸口。
心口一熱,他抬手將她緊擁。
「對不起,我是混蛋。」他喉嚨緊縮,低頭親親她的小腦袋瓜。
「我以為……我以為你死了……」她泣不成聲的說:「心跳……我摸不到你的心跳……沒有呼吸……那把刀……我看見他捅了你兩刀……」
「我知道,抱歉,阿萬和我貼身肉搏對打時,告訴我他的計畫,替我貼上後面藏了血袋的人造皮膚,他手上那把刀被我們的人先換過,是有機關的伸縮匕首,裡面藏有藥劑,他假裝捅我時,人造皮膚和血袋就會破掉,那藥劑就能注射進我的身體裡,讓我進入假死狀態。」
她收緊雙手,將臉壓在他胸膛上,感覺他的心跳與體溫,硬咽的說:「我知道那不是血……後來知道了……但我好怕……怕我自己搞錯了……」
「對不起,」他啞聲道歉,告訴她:「我很想先警告你,但當我看到阿萬,發現他想做什麼事時,真的沒什麼機會和你解釋這個,尤其是你人又被史卡利那骷髏頭挾持著。」
他拍撫著她顫抖的背,抱歉的說:「我不想騙你,老天,我聽到你的聲音,天知道我怎麼有辦法在那麼混亂的狀況下聽到你叫我的聲音,我差點演不下去……」
他聲微啞,雙臂收得更緊。
「天曉得,阿萬捅我時一點也不痛,但你的尖叫真的差點殺死我了,我用盡所有的力氣才沒有回頭看你。」
這話,讓她淚又飆。
他再親親她的腦袋,深吸口氣,解釋道:「我很抱歉,但那是唯一的辦法,我們需要轉移史卡利的注意力,我得讓他以為他贏了,讓他們覺得他們贏了,這些人才會放鬆戒備,我們的人才能趁機攻進來,救出那些孩子。」
「那些孩子……」小滿回過神來,含淚抬眼看他:「他們還好嗎?」
他笑了出來,道:「他們很好,我大哥超受小朋友歡迎的,他很擅長和小朋友相處,你知道,就像超耐斯的大猩猩玩偶一樣,每個孩子都愛他。」說到這,他以拇指擦掉她臉上的淚,牽握起她的手。「來吧,他和那些小朋友,一起在直升機那裡等著呢。」
小滿乖乖讓他握住小手,跟在他身後,忍不住好奇他怎能在那麼混亂的情況下找到她。
「你找到我了,你怎麼知道我在哪裡?」「霍香說的。」他笑著說。
小滿和他一起走出貨櫃夾縫,看見暗夜中,現場滿目瘡痍,到處一片狼藉,還有些地方仍在燃燒,探照燈再次被人打開,但有幾盞不知何時已被打滅了。
所有的黑衣部隊的人都被制伏了,她看見那平頭男,看見那馬尾男,還有阿萬及霍香,還有幾個身穿勁裝的男人女人。
他們與她們,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人種膚色各異,來自世界各地,說著各種不同的語言,他們每一個都認識他,看見他時都露出笑容,和他打招呼。「這些……都是紅眼的人?」小滿看得傻眼,悄悄問他。
他大笑出聲,道:「不是,武哥可想得咧,可惜不是,但他們都是我的朋友。」
「臭小子,我和紅眼的人才不是朋友!」一名扛著火箭炮的大鬍子經過時,聽到他的話,用鼻孔噴氣和他抗議,一邊還不忘轉頭對著她說:「女人,
你認識這小王八蛋算你倒楣,我勸你快點把這臭小子甩掉!以後看見他,最好有多遠跑多遠!」
另一位手握雙槍的紅髮大姊嘴叼著一根菸經過,不忘幫忙補刀:「沒錯,認識這臭小子準沒好事,他這張笑臉就是用來騙女人的,他搞不好在全世界五大洲都有金屋藏嬌。」
「嘿,我才沒有好嗎?你們幹嘛這樣,我還以為我們上次在酒吧裡玩得超開心的!」
他一臉輕鬆的笑著和同伴回嘴,但握著她的手卻偷偷收緊。
「開心?你有臉和我說這個?」大鬍子咬牙狠笑,將火箭炮轉了個方向對著他的笑臉,火冒三丈的啦哮:「你把我的酒吧給炸了,炸得一乾二淨!韓武麒那不要臉的傢伙事後還給我一張請款單!要不是看在耿叔的份上,我真是他媽的管你這臭小子去死!」
就在小滿被眼前這大鬍子嚇一跳時,身旁的男人卻還是嘻皮笑臉的張嘴要回,但另一個身穿黑衣勁裝,黑髮削得極短的女人走了過來。
「韓寄請款單給你,是因為我們的帳目要清楚,我們幫你解決了那件案子,不是嗎?」
大鬍子看見她,瞬間退了一步。
「咳嗯,我也沒說不是。」
女人挑眉看著那大鬍子,和他手上的火箭炮:「況且,我記得我有請可菲扣除酒吧損失的錢了,你要告訴我她沒這麼做嗎?」
大鬍子超識相,飛快將火箭炮放下來,陪著笑連連道:「當然,小肥當然把錢扣掉了。」
「我還讓她註明可以讓你分期付款,她沒寫嗎?」
「咳咳嗯,說到這,小嵐,最近經濟不景氣,你可不可以幫我和韓說一聲,讓我再多攤個幾年。」
「他知道不景氣,所以一有錢賺,不就立刻通知你了嗎?」女人稍稍放緩了口氣,道:「你放心,這事還沒完,等搞定這一切,你賺的說不定還能把酒吧在挪威開成連鎖店了。」
「真的?」聽到這,大鬍子眉開眼笑,直道:「我不需要連鎖店,但我這次要蓋大一點。」
「最好就蓋在溫泉旁邊。」耿念棠在旁邊看得忍不住笑著慫恿:「順便搞個釀酒場,然後在西班牙買棟別墅,夏天在挪威開酒吧,冬天就到西班牙曬太陽。」
「沒錯沒錯,這主意不錯!你小子聰明啊!」大鬍子哈哈大笑,「好,就決定這麼做!」
大鬍子用力一拍他的肩膀,開開心心的扛著火箭炮轉身離開。「奧格,下次再去找你玩啊!」他笑著開口喊道。「沒問題!」大鬍子頭也不回的揚手喊著,哈哈大笑的走了。
旁邊這男人這麼不識相,換來女人的冷眼一瞪,連小滿都為他冒了一把冷汗,趕緊用手肘戳他一下。
「唉喲,小怪獸,你幹嘛戳我——」
他彎腰哀叫一聲,然後在看見眼前那女人時,瞬間直起身子笑著改口。
「姊,你好厲害啊,一出現就讓奧格瞬間乖得像小貓一樣,我對你的崇拜,真是有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絕——」
女人冷眼看著他,「你哪個不好學,就學了你姊夫那一嘴油腔滑調。」他眼也不眨,只道:「我這不是油腔滑調,是真心誠意的。小怪獸,你說對不對?」
咦?什麼?關她什麼事?
見他忽然轉頭問她,小滿呆了一呆,一下子反應不過來,然後旁邊這男人竟然超無恥的湊到她耳邊,和她說。
「這時你要點頭為我做保啊,快點頭說對。」
「唉……」小滿一時不察,加上女人又盯著她看,而且他剛剛是不是……這女人是他姊?意識到這一點,讓小滿緊張得要命,擔心自己狼狽不堪的衣著和容貌,他又頻頻在旁邊催,害她還真的不小心點頭,吐出了一個字。
「對。」
話一出口,她就看見女人眼裡透出一抹笑,害她小臉就瞬間暴紅,幸好對方沒拿這多做文章,只看著他道。
「等回去再和你算帳。高毅做的衛星視覺屏障還剩三十秒,快帶她就定位。」
「收到。」
啥?什麼三十秒?
小滿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快步飛奔到運輸直升機上。
反射性的,小滿攀抓著他的頸項,回頭只看見滿場的人,不知何時,已迅速各自散開,黑衣部隊的人也早已被押走。
「二十秒——」
他姊在廣場中,舉起拳頭高喊。
人們全數消失在各個掩蔽處,只剩下霍香和阿萬站在鐵籠子邊,不知在爭論什麼。
他帶著她跳上了那架有兩個螺旋翼的運輸機,小滿看見那群孩子們和兩個保護著孩子的男人,瞬間鬆了口氣,但外頭的情況,讓她更加好奇,她轉頭從機艙門口朝外看去。
「十秒!」
阿萬和霍香仍站在鐵籠旁,然後下一秒,霍香竟然打開了鐵籠,鑽了進去,阿萬臉色難看的瞪著霍香,一副想把她拉出來的樣子,但最後他只是重新把鎖頭扣上。
霍香伸出小手隔著鐵欄杆,摸著阿萬的臉。
阿萬低頭看著她,伸手進去將她拉到欄杆邊,隔著鐵籠用力的吻了她一下,這才轉身回到對面他之前被關的鐵籠裡,也鑽了進去,扣上鎖頭。
小滿吃了一驚,想要開口,但阿棠從身後伸手搗住了她的嘴。
最後五秒,她姊不再開口,只舉起手,比了一個五,然後她轉身快步走進最近的一處掩體,一下子就不見人影。
最後一秒時,奧格發射了一枚火箭炮,爆炸的聲音,震得小滿心口發疼。槍聲再次大作,運輸機開始起飛,正當她搞不清楚這些人到底在搞什麼鬼時,小滿就從運輸機上,看見史卡利帶著七八個黑衣部隊,從北邊那裡殺了過來。
兩方人馬互相開著槍,激烈對戰著,在那驚心動魄的槍火中,阿萬和霍香被黑衣部隊的人從鐵籠子中拉了出來,史卡利領著那些人抓著阿萬和霍香,沖上了另一架直升機。
沒多久,直升機就飛了起來。
下一秒,小滿發現自己所在的運輸機震了一下,一枚飛彈忽地從她下方飛射出去。
阿萬和霍香在那上頭啊!
她驚呼出聲,但直升機在最後一瞬間,緊急閃過,不敢靠近這裡,迅速朝另一個方向落荒而逃。
下方的戰火停了。
小滿壓著心口,聽到身後的男人朝駕駛座那兒,開口大喊:「帕哥,搞定了!他們跑了,我們走吧!」
她轉頭看著他,只見他不知何時,戴上了一副罩住雙耳的耳機,而且這男人在笑,一點也不緊張。
忽然間,她領悟他們在幹嘛。
「這是一場戲。」
話脫口,她才發現飛行的聲音太大,她根本聽不太到自己的聲音。
他咧嘴一笑,抓了另一副耳機幫她戴上。「對,另一場戲。」他看著她,道:「演給對方看的。」
他的聲音清楚的從耳機裡傳來。
「為什麼?」小滿不解,困惑的問。
「我們的人之前循線搜到了對方的主機,但他們在最後關頭把主機破壞掉了,雖然我們還是找到了一批玩家,可那不是全部。」他看著她,道:「我們需要有人繼續進行這場遊戲,才能找到更多線索。」
她驚恐的看著他,剎那間瞭解若不是阿萬殺死了他,留在鐵籠裡繼續進行遊戲的人,就會是他。
可阿萬殺死了他,所以他才在這裡。
「我輸了,他贏了。」他扯了下嘴角,自嘲的笑著道:「我得讓他贏,他才能和霍香在一起,不然他真的會想辦法幹掉我。」
雖然他開著玩笑,但她知道他本來想留在遊戲裡,他和她說過。
他是為了她才輸掉,就像阿萬是為了霍香才贏。
淚水,瞬間湧上眼眶。
「阿萬說……」她語音沙啞的道:「他如果繼續贏下去,他們會逼他和霍香對戰。」
「嗯,他們會。」他抬手抹去她的淚,道:「放心,霍香不會和他打的,她寧願死在阿萬手裡,也不會對他動手。」
他說得那麼斬釘截鐵,讓她領悟過來,想起阿萬曾說過的話。
「他會殺了她。」
「對,」耿念棠禽著笑,「他會殺了她,就像他殺了我一樣。」
一切,都是戲。
為了要將那狩獵遊戲的所有幕後黑手都刨挖出來的一場戲。
即便如此,小滿很清楚,其中的風險有多大。
「放心,阿萬和霍香不會有事的,那女人超可怕的,阿萬就更不用提了。」說著,他淘氣的笑了笑,道:「況且,我姊夫除了是世界知名的錢鬼,還是全球情報單位最討厭的智多星,他最擅長的就是佈局安排這種事,而且如今看來,這變態遊戲後面牽扯的太多了,事情顯然沒有那麼單純,我們一定要搞清楚,那些人在搞什麼鬼。」
他邊說邊把運輸機的門拉上關起來。
「現在,我們還有你幫忙找到的神殿座標呢。」
說到這個,讓她想起一件事,緊張的提醒他:「阿棠,我的平板電腦裡有那座標地圖的照片。」
「放心,我在我們離開神殿前,就已經把那些照片傳輸到隨身碟裡,然後刪掉了最後那幾張。」
她呆看著他:「你在出來前就刪掉了?」
「對,我知道我們不一定會成功,為了以防萬一,刪掉了最後那幾張照片。留著其他的,史卡利拿到才不會懷疑。」耿念棠掏出頸上的項鍊,對眼前的小女人眨了眨眼,禽著笑說:「完整的照片都在這裡面呢,只要我們比他們更快找到那地方,就能得到更多的情報,擁有更多的優勢,運氣要是更好,搞不好還能找到另一顆黑球。」
小滿吸吸鼻子,含淚看著他,道:「你曉得你必須要帶我過去吧?」
他露齒一笑,只挑眉問:「你會潛水嗎?」
「你知道我是個運動白痴吧?」小滿好笑的看著他。
「對喔,沒關係,我可以教你啊。現在你什麼都不用擔心,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他哈哈笑著將她擁在懷中,從口袋裡掏出一根香蕉,道:「看,我幫你帶了什麼紀念品?」
看到那根香蕉,她呆了一呆。
「你哪來的香蕉啊?」
「下午采的啊。」他甚至幫她把皮剝好才送到她嘴邊,「來,快先吃一口,我下午吃了一堆,可一想到你正在鐵籠裡餓肚子,我就沒有胃口了,你知道在剛剛那場混戰中,要完好無缺的保存這根蕉有多難嗎?」
她才咬一口,聽到他後面的話,瞬間爆笑出聲,笑到眼淚都流了出來。
「耿念棠……你這個瘋子……」
「欸,我要是太正常就遇不到你啦,對不對?還有小怪獸,我要先聲明一件事,我才沒有金屋藏嬌,我和我爸一樣專情,我的心裡只有你一個,我發誓。」
他說得那麼大聲,還指天畫地的,小滿瞬間羞得滿臉通紅。
「你小聲點……」
「真的,你要相信我,不要相信剛剛那些人的胡說八道,我這一整年不是在你那,就是在忙這個案子,才會每次見到你就等不及把你吃掉—」
她傻眼,匆匆伸手搗住他的嘴,運輸機上那麼多人,還有那麼多小朋友在,他還真敢講,雖然機器運轉的聲音很大,可能不會有人聽見,她還是萬分羞窘的迅速搗住他的嘴。
「好了好了,我知道啦,你不要再說了。」
他眨巴著大眼看著她,然後再餵她一口香蕉。
她好氣又好笑的看著他,「你老實點。」
他挑眉,在她手心下咕噥了一句。
「什麼?」她聽不清楚。
他伸手戳戳她搗他嘴的手,小滿把手挪開,才聽到他一臉無辜的笑著說。「人家我一直很老實啊。」
眼前男人那模樣,讓她忍俊不住,又笑出來。
「你要不要臉啊?」
「不要。」他禽著笑,抬手抹去她臉上的淚,一邊餵她吃香蕉,一邊繼續胡說八道逗她笑。
這男人看來是如此無可救藥的樂觀,好像所有的問題,都不是問題,所有的困境,都不是困境,他總能想到辦法去面對它、解決它。
可她知道,那不表示他遇到的問題就不困難,遇到的困境就不危險。
他並不是真的這麼樂觀,但他把笑掛在臉上,只為了安撫她、不讓她害怕。
一直都是這樣。
害怕的時候,要笑一笑。
他說的。
一開始她不知道為什麼他那麼愛笑,總是在笑,現在她曉得了。
他笑是因為他其實並非真的無所畏懼,但他不逃避面對那些困難與絕境。雖然害怕,他依然選擇面對它,找出辦法解決它,做出必要的困難抉擇,做出正確的決定,就算那麼做會傷害到他自己也一樣。
即便跑遍全世界,看過人類最殘忍、恐怖的一面,他依然沒有因此麻痺。看著眼前滿是沙塵泥巴,卻依然禽著笑容的男人,一顆心滿溢著對他的感情,小滿抬手撫著他的臉,情不自禁的傾身親吻他,淚水和笑容一起飆飛出眼眶。
他衝著她傻笑,再餵她一口香蕉。
運輸機轟轟轟的飛上了夜空,她又哭又笑的吃完之後,終於因為疲倦,蜷縮在他懷中。
耿念棠小心的轉身,伸手和屠勤拿來毛毯,把她包好,感覺到她頰上的淚,濕了他的肩頭。
那讓他情不自禁的低頭再親吻她的額角。
小滿吸吸鼻子,雙手環抱著他的腰,安適的把腦袋枕在他肩頭上,在快要睡著時,她忍不住悄悄的啞聲吐出一句。
「阿棠……」
「嗯?」
「我愛你……」
他心口一熱,喉頭一緊,忍不住將這小女人擁得更緊。
懷抱著這一身泥巴、萬分狼狽,全身上下都是擦傷、瘀青,手上腳上到處都是水泡,耳朵還被槍打掉一角的小女人,他真的沒想到在經歷過這些亂七八糟、恐怖又可怕的事情之後,她還會這樣對他說。
一時之間,再難自抑,他脫口就道。
「小怪獸,我愛你。」
她沒有回答。
他低頭查看,才發現她睡著了。
他人生中第一次告白,這女人竟然睡著了。
雖然不想吵醒她,他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不由自主的嗤嗤的笑著,笑得和個撿到寶貝的白痴一樣,然後一邊偷偷的,小心翼翼的,替她擦去臉上泥巴和灰塵。
窗外,月亮在雲間忽隱忽現。
他親親她的小臉,大手覆在她跳動的心上,這才終於感到安心下來。說真的,有好幾次,他真的以為自己會失去她,就算把人救回來了,她也不會原諒他,雖然嘴上說得輕巧,可能這麼輕易的被放過,他自己都嚇一跳。唉唉,她果然是他的小怪獸。
最可愛最可愛的小怪獸。
他這輩子是吃定她了,絕對絕對不會讓她逃出他的手掌心的啦。
噙著笑,懷抱著這個超級可愛又聰明的小女人,他閉上雙眼,抱著她進入甜美的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