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
最初他們兩人都沒發覺這件事,夜辰是因為自己很少生病,所以生了而不自知,沈浮則是壓根沒想到她還會生病——沒錯,在他的心中,她早已被默認為不生病體質。
他稍微發覺有點不對勁是在晚飯時,她比平時少吃了三碗飯,鍋裡的骨頭雖然都啃光了,但湯卻沒全部喝掉。
「怎麼了?今天的飯菜不合口?」
「不,」她搖了搖頭,「只是吃不下去了。」
「……」
沈浮當時以為是自己的廚藝出了問題。
洗碗時,她又一直膩在他身後,怎麼趕不走。
等他終於「忍著煎熬」洗完碗,回來一摸,才發覺她身上熱得厲害。所以剛才蹭來蹭去其實是不舒服的大狗在尋求主人安慰?
她就著姿勢趴在他胸前大口大口喘|息,呼出來的氣都燙得厲害。
「夜辰,喂,夜辰?」
她哼哧哼哧地說:「我沒喝酒,怎麼這麼熱。」
「……你生病了,能不難受麼。」他忍不住就想扶額,這姑娘過去到底是怎麼過的,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生了病都不知道,太讓人操心了。
「……生病?」
「肯定是因為今天拍戲,所以著涼了。」他把因為剛洗完碗而有些涼的手伸進衣服裡焐了片刻,才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確定那真的很燙,「你生病了自己感覺不到?」
「我很久沒生病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人都格外脆弱,他愣是從她的話語中讀到了委屈的味道。
他展開雙臂抱住她,讓她更好地以自己的身體為支撐:「上次生病是什麼時候?」
「三歲……還是四歲的時候。」
「……」的確是「很久」。
他望天無語,稍微換了個姿勢,將她公主抱了起來。
「阿浮……」
「不許反對。」他低頭看了她一眼,「想想我之前被你抱了多少次。」
她不說話,用腦袋撞了下他的胸膛。
沈浮只覺得胸口隱隱作痛:她的腦袋是石頭嗎?
不過,看來她真的是被燒糊塗了,平時可很少做出這種稱得上幼稚的行為。
就這樣,沈先森快速地把自己難得「柔弱」(這絕對是相對而言的!)的媳婦兒給抱回了床上,在她的配合下除去外衣外褲,塞到被窩裡。而後抱來醫藥箱,拿出一根溫度計。
「抬起手臂,夾住。」
等待了一會兒後,他拿出溫度計來一看,確認她真的是發燒了,而且溫度還不低。
「我們還是去醫院吧?」雖說家裡有退燒藥,他之前生病吃的就是那個,但輪到她,他真的是不放心。
「不去,我討厭那裡的味道。」
「……聽話。」
「不去。」
被燒到不太講理的她抓起被子蓋住腦袋,把自己團成一團,擺明了不合作。
他彎下腰一把掀開被子:「聽……額!」
可憐的沈先森只覺得眼前一黑,自己就被被子給遮了滿頭滿臉,直接按翻在了床上。她隔著被子把他緊緊地箍在懷裡,再次躺倒。
沈浮:「……」他拚命掙扎啊,他想出來啊,問題是他壓根無法成功啊!
點蠟!
到百般嘗試未果後,他不得不「求饒」。
「夜辰,把我放開。」
「別鬧了。」
「……好,我們不去醫院,不去成嗎?」
被子鬆動了一點兒。
「放開我,我給你拿藥。」
片刻後,被子終於完全鬆開。
她的臉已經很紅了,眼神也有些朦朧,卻還固執地盯著他,嘴硬的要死:「不許騙我,不去。」
「……行,我們不去,不去還不成嗎?」他坐起身,把她重新拖回枕頭上,用被子蓋好,捏她滾燙的臉,「你可真是個小祖宗。」平時還好,一喝醉酒或者生病,簡直沒法說。
他於是跳下床去找藥,搜尋了片刻後,沈浮突然想起一件事,連忙跑到櫃子邊打開了一隻木匣子,裡面正裝著之前坑爹表姐送來的藥劑。他拿起那張放在最上面的使用說明,仔細那麼一看,果然找到了專治感冒發燒的藥水,使用白色水晶瓶裝的粉色藥水,顏色看來……讓人非常不相信啊。
他掏出手機,撥打了坑爹表姐的電話。
「別懷疑了,給她喝了這個,明早就好了。」
沈浮:「……」這傢伙真的沒偷窺嗎?
「肯定沒啊!」
「……」他深吸了口氣,「這藥水怎麼是粉色的?」
「看起來可愛嘛。」
「……」真的沒問題嗎?
「信我!」
好吧,信她。
道謝後,沈浮拿起藥水,回到了臥室中。
等他走到床邊時,她已經迷迷糊糊地快睡著了,只是呼吸聽起來格外沉重。他單膝跪在床上,輕輕地推著她的肩頭:「醒醒,醒醒。」
她翻了個身,用被子矇住腦袋。
沈浮:「……」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坐到床頭,把被子扯下來,又將她扯出來抱在懷裡,拍了拍她的臉頰:「醒醒,吃|藥了,吃完再睡。」
連聲的呼喚後,她終於勉強睜開眼睛,朦朧的雙眸好半天才找到焦距,他的臉孔終於倒映在了其中。
「不吃。」她縮了縮身體,將頭埋在他胸前,深深地嗅了嗅,而後說道,「你身上的味道怎麼沒了?」
「……是你鼻子塞住了。」他整顆心簡直都被無奈塞住了,單手拔開瓶蓋,開始「哄騙」自家的病人,「來,喝藥吧,喝了就不難受了。」
「不喝。」
「一點都不哭,是肉湯味的。」說出這句話時,他自己都在唾棄自己,真的。
但她居然信了!
許久不生病,一生病就來勢洶洶的她居然信了!
從他胸口抬起頭,眼中居然有期待:「真的?」
「……嗯。」他有點心虛地別過眼神。
「那你先喝一口給我看。」
沈浮:「……」好吧,這倒霉孩子果然沒這麼好糊弄。為了讓她乖乖吃|藥,他算是拼了,咬著牙就喝了一口藥,「看吧,不苦。」額,其實真的不苦,草|莓醬味道的。
如果藥都這麼好吃,那說不定大家就都想生病了。
她還挺喜歡草|莓味的。
他正準備繼續哄人,她卻突然雙手抓住他的衣領,抬頭迎上。
「唔……」因為一隻手中正拿著藥,他只能用另一隻手費力地把她的臉扒拉開,「別鬧。」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吧?
她卻舔了舔嘴唇,微皺起眉,嘟囔說:「騙子,不是肉湯味的。」
「……」她對於肉到底是多執著?
「還背著我偷吃草|莓。」
「……」沒有好麼?
「我也要吃。」
「……」
沈浮真的很想知道,如果他說「不給你吃」,她會不會突破下限地滿床打滾,不過……算了,不能欺負病人啊。他認命地繼續哄人:「不是草|莓,是草|莓汁,喝嗎?」
「喝。」
「來,給你。」
他把瓶子遞到她嘴邊,她鼻尖抽了抽,不滿道:「騙人,沒有草|莓味。」
「……都說了那是因為你鼻子堵了。」他就著姿勢,直接捏住她的下巴,將藥水灌了進去。
一個「咕咚」後,她吧唧了下嘴:「真的是草|莓……」閉眼歪倒。
沈浮連忙一把扶住她,只見她居然真的秒睡了,看樣子還睡得挺香。不過呼吸似乎的確沒有剛才那麼沉重了,整個人的表情也舒展了不少,看來那藥還真的挺管用。
他鬆了口氣,把她塞回床上,自己則下床去拿了降溫的毛巾。
不得不說,坑爹表姐雖然人不靠譜,但送來的藥還是很靠譜的,沒過一個小時,她的燒就已經漸漸退去了,身上的溫度恢復了正常,整個人看起來只像是普通的睡著了,只是沉了點而已。
最初剛一起睡時,一有點風吹草動,她就會很快驚醒。所以每次基本上他一起床,她也已經起了。
但時間長了,她也不知是漸漸被他傳染上了懶散的作息習慣,還是被這個世界的平和所撫慰,偶爾他起床時,她會睜開眼看他一眼,然後繼續睡上一會兒。
從前她壓根不生病,現在卻……
又在想什麼呢。
他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如果讓她知道自己此刻所想的,一定又會不高興。
沈浮微勾起嘴角,雙手的手肘撐在床上,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感受著她健康而有力的脈搏,只覺得整個人都平靜了下來。
從來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清楚地意識到,以前看過的文字是真的。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這麼一個人,光是看著就能讓他的心平靜下來。而如果能觸摸到,哪怕只是握手而已,都能覺察到巨|大的幸福感,甚至有一種會很快遭遇懲罰的預感。
水滿則溢。
咳,他決定從今以後都低調點,別再一不小心就秀恩愛了,免得真遭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