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碧華靈君引著丹絑進了那棟軟紗繞欄脂香撲鼻的華樓。

這家勾欄的名字叫做銷魂鄉,名字很銷魂,裏面的姑娘的也很美很銷魂。

碧華靈君和丹絑呆在銷魂鄉最貴最精緻的房間綿綿閣中,叫了樓裏最標緻的姑娘。雅閣之頓時中軟語喁喁,粉香纏綿。

一個穿粉紅的姑娘撫琴,一個穿鵝黃的姑娘斟酒,一個穿淺碧的姑娘正用纖纖玉指剝開柑橘的橘皮,將橘瓣用細竹小簽挑起,再由一個穿綠的姑娘接過,送到丹絑口邊。

銷魂鄉的花魁娘子相思依偎在丹絑身邊,銷魂的素手在丹絑的肩上輕輕按捏,一邊捏一邊嬌聲道:「爺,奴們服侍的還好麼?奴沒有什麼手勁,爺覺得輕麼?」

丹絑嘗了一口橘瓣,眯著道:「輕的甚好。」相思立刻嬌笑道:「爺喜歡,那就好了。」酥胸有意無意輕擦著丹絑的手臂,衣襟半敞半攏,抹胸之上,露出誘人的雪白。另一位頭牌媚蓮也正依偎著丹絑在軟榻上坐,親自將雲片糕、五仁酥之類的糕點一片片送到丹絑口中,間或用粉拳在丹絑的腰間腿上輕輕地敲。

丹絑吃下又一塊五仁酥後,感慨地歎道:「浮黎未曾哄我,勾欄果然是個好地方。」碧華靈君正坐在一旁喝閑茶,微笑道:「你喜歡就好。」

剝橘子的姑娘掩口笑道:「這位爺說的好正經,就跟你之前沒進過勾欄一樣。」

丹絑道:「是沒來過。」

媚蓮笑道:「沒來過不打緊,一回生二回熟,我們從今後可是會天天盼著爺再過來呢。媽媽也說了,像爺這樣的貴客,我們一定要好好服侍。」

不久之前,碧華靈君和丹絑一道甫踏進銷魂鄉時,銷魂鄉的老鴇何媽媽和龜奴們一眼便看出他二位非同一般,畢竟丹絑和碧華是從天上下來的,尤其是丹絑,雖然斂氣換形,仍有股掩不住的氣度擺在那裏。銷魂鄉是京城中的大青樓,什麼樣的場面沒經過,什麼樣的客人沒見過?何媽媽那雙油鍋裏煉過的老眼一看,就判定這兩人不是顯貴,便是高官。

但是,京城中的顯貴高官,乃至皇親國戚,甚至是皇上,何媽媽都認得,這兩人卻從沒見過,看起來眼生。這兩位客人的其中一個雖然氣度不凡,但進了門後就不動聲色地東張西望,一看就是沒進過樓子的雛兒,何媽媽立刻想到,最近有番邦前來進貢,恐怕這個雛兒便是番邦的特使,譬如爪哇國的王子蜜瓜國的王爺之流。一直在旁邊對雛兒暗語提醒的青衫公子,應該是替他指路的親隨。

待進了雅閣之後,何媽媽親自遞上花名牌,龜奴送來茶水點心,青衫公子將一碟五仁酥往儒衫人面前推了推,道:「這是一種糕點,叫五仁酥,嘗嘗看。」儒衫人於是嘗了一塊,頓時歎息道:「竟有如此美味。」何媽媽在一旁冷眼看著,越發確定這人是番邦來的,可憐在自家窮山惡水的地方沒吃過好的,不曾見識中土天朝美食,小小一片五仁酥就讓他驚歎成這樣。

何媽媽揣著對番邦人士同情的心出了房門,先將碧華和丹絑叫的幾個姑娘喊到一邊交代:「房裏的那兩個,大約是前來進貢的番邦佬,頭回進勾欄,你們務必好好招待,讓他們見識見識我們天朝樓子裏的姑娘是怎樣溫柔美貌,多才多藝,這可是件爭臉面的事兒,不能怠慢,叫那番邦佬好好開開眼,知道我們天朝上邦如何物華天寶,人傑地靈。」

那些姑娘們也是各個什麼客人都見過,進房後一眼便判斷出房裏的兩個人哪個身份高,不約而同使盡渾身解數對付丹絑,反倒顯得有些冷落碧華。

這廂相思繼續替丹絑捏肩膀,媚蓮繼續服侍丹絑吃點心,何媽媽有意讓番邦佬領略一下天朝糕點的博大精深,桌面上擺了形形色色幾十種點心,媚蓮從雲片糕五仁酥一路餵到杏仁金絲餅,丹絑每吃一樣,神情都十分讚歎,媚蓮拿絲帕輕輕替他揩拭嘴角:「公子爺,好麼?」

丹絑頷首道:「甚好。」

媚蓮媚眼如絲:「公子爺說這糕點好,難道奴家不好麼?」

丹絑道:「也甚好,」向碧華再十分感慨地歎息:「清席啊,原來凡間的女子,是這般的貼心。」

碧華靈君微笑喝茶,沒有回話。

相思抿嘴一笑:「瞧公子爺說的,什麼凡間凡間的,難道你是天上下來的神仙不成?」

碧華靈君立刻道:「是一時口誤,咳咳,其實我們是頭一回到京城裏來,見識了許多,都要把京城當成人間仙境了。」

正在剝橘子的姑娘終於覺得將碧華晾在一旁晾得太過明顯,嬌笑道:「人間仙境?我還當公子爺嫌我們這裏不好呢,只坐在一旁都不理人,是不是我們入不了爺的眼?」

碧華靈君道:「不是不是,我今天是陪那位爺前來,你們將他服侍好就行。

剝橘子的姑娘了然一笑,又用小簽挑起一瓣橘肉。

窗外忽然雷聲隆隆,有大雨傾盆而落的聲響。撫琴的姑娘停下望向窗外道:「怎麼又下起來了,最近天天如此,眼看快要入秋,這種陣子雨為什麼反而越來越多了。」

碧華靈君介面道:「正是,我原本還道今晚明月高懸夜色甚美,卻忽而下了大雨。對了,我們沒來京城之前,曾聽說京城乃天子居處,朝廷所在,瑞氣聚集,時常會有吉祥的異兆出現。到了京城這幾天,我卻沒有看到,想來是沒有碰巧。」

撫琴的姑娘笑道:「異兆?都是傳言罷,常有人將京城傳得神乎其神,多半都是假的,我自小就在這京城裏的勾欄中長大,並沒怎麼親眼見過異兆,也只是經常聽到謠言而已。」

剝橘子的姑娘道:「說到異兆,我倒是見過,城外那道山的方位,我親眼見過五彩繚繞的祥雲,還有青紫色的煙霧。」

撫琴的姑娘道:「就是城外的那座山的謠傳可不少,還有人說,曾在山中的湖泊裏見過大妖怪,說有那些雲霧就是妖怪吐出來的,不過公子爺要看的是吉利的祥兆,要按照這個謠傳說,那些雲霧可不算,只能說是妖兆。」

接手遞橘瓣的姑娘也插話道:「妖兆吉兆不都是人嘴說出來的,比如還有人說宮裏也……」

話說了一半,立刻知道說錯了話,噤聲不語。

其餘的幾個姑娘也都低下頭不再說話。碧華靈君假裝不在意,笑了笑,剛要再開口,軟榻上的丹絑打了個呵欠:「清席,我有些倦了,走罷。」

相思道:「倦了正好奴家們服侍爺去床上,怎麼要走?難道真的嫌我們服侍的不好?」雙手纏住丹絑的衣袖。

丹絑目光將她一掃,相思的神情忽然有些愣愣的,鬆開了手,碧華靈君當即站起身,笑道:「今晚委實還有要事,來日還會過來,只要姑娘們肯接待。」媚蓮彎起眼睛笑道:「爺說的太客氣了,都讓奴不知說什麼好,那麼便不耽誤公子們的正事,可別忘了我們從今後會天天盼著二位過來。只是這雨興許還下著,兩位不妨再坐一坐?」

碧華靈君道:「不會不會,怎可能忘。我們倒有心在此長留,奈何事情緊急,不得不走。」

碧華和丹絑踏出銷魂鄉大門,何媽媽特意贈了兩把傘給他二位,以表明天朝乃禮儀好客之邦。

碧華靈君走到雨中,抬手接了點雨水,頓了一頓,撐開傘。

丹絑已經將傘撐開,在手中打量一下,轉了轉,方才舉起,走到碧華靈君身邊:「清席,我們哪里去歇?」

碧華靈君道:「帝座,這雨水似乎有些蹊蹺,不如趁夜查尋?」

丹絑輕描淡寫地道:「哦,不是時候多的是麼,不急於一時半時,本座有些倦,還是先找個地方歇歇罷。」

碧華靈君只能從之,沿街找了家看起來過得去的客棧。到樓下櫃檯前,掌櫃的道:「兩位客官要兩間上房?」

碧華靈君剛要應是,丹絑開口道:「一間罷,今晚雨勢很大,恐怕有不少客人來住店,我們一間便可,多讓出一間給別人罷。」

掌櫃的愣了愣,哈腰道:「好。」

碧華靈君自然又只能從之。

小夥計引著丹絑和碧華進了房,上房中已換了嶄新的被褥和茶具,少頃抬著盛滿熱水的浴桶進來,放在房中央道:「兩位客官放心,這絕對是沒人使過的新桶,小店常招待貴客,新桶就是專為貴客備下的。」

丹絑微笑頷首道:「甚好。」

小夥計歡歡喜喜地走了。

丹絑踱過去插上門,站在浴桶旁,笑眯眯看著碧華靈君道:「清席,你若是乏的厲害,你先洗罷。」

碧華靈君看了看那個桶,再看看丹絑,也微笑道:「我不怎麼乏,怎敢於帝座之前,還是帝座先請。」

丹絑也沒再推辭,即刻道:「好。」寬衣跨進浴桶,碧華靈君將他寬下的衣服接過,仙帝沐浴,自然要有服侍的,碧華靈君走到桶邊,挽袖拿起布巾,替丹絑擦拭脊背,丹絑微微眯著眼泡在桶中,道:「清席,我記得我當日做虎崽的時候,你成天親自幫我沐浴,後來我還時常想念。」

碧華靈君道:「能服侍帝座沐浴,小仙不勝榮幸。」

說話間用濕水的浴巾在丹絑背部某處敷壓,當日丹絑無恥地裝成虎崽時,碧華替他沐浴,便記得他最喜歡被撫摸此處,果然,敷壓之後,丹絑滿意地嗯了一聲。

少頃,丹絑沐浴完畢,碧華靈君喊小夥計來換了水,自去沐浴,丹絑原本半倚在床上小憩,半眯著眼盯著碧華靈君進了浴桶,立刻起身走到桶邊:「清席,本座也來替你擦擦背。」

碧華靈君的「小仙當不起」幾個字還沒出口,丹絑已經撈起浴巾,揩拭他的背部。

丹絑來凡間之前,預先叫了幾個小神仙到座前問過一些凡間的情況,其中有個叫客棧的地方和妓院一樣讓他嚮往。

客棧中有床有被,還有一項最好的,就是會送浴桶和熱水到房中供客人沐浴。試想如果只要一間房,到了沐浴和休息的時候……

先妓院找點樂趣,然後和清席一起住個客棧,這是丹絑對凡間一行的一點小小打算。

丹絑雖然和碧華靈君在一張床上睡了很久很久,但這樣互相觀摩沐浴,袒呈相見從來沒有過,這次摸到了不穿衣服的清席,雖然只是個後背,但想要下次,不知道要再等到什麼時候,所以丹絑將碧華靈君的後背擦了又擦,盡情一摸。碧華靈君感到肩膀處正在被丹絑輕輕按捏,丹絑溫聲道:「清席,今天在妓院中,那個凡間女子這樣對我,我覺得十分舒服,你喜歡麼,舒不舒服?」

碧華靈君道:「舒服。」

丹絑滿足地笑了,又生怕碧華靈君起疑,道:「今日去妓院,我甚是高興,等來日有空,你可願意再陪我去去?」

碧華靈君的聲音果然很平靜,沒有絲毫起疑的意思:「帝座還想去,小仙自當奉陪。」

終於碧華靈君沐浴完畢,丹絑戀戀不捨地回到床上半躺著,浴桶被抬走後,碧華靈君插上房門,丹絑道:「清席,快過來睡罷。」丹絑往床的內側讓了讓,碧華靈君在外側躺下。丹絑將預先搭在自己身上的薄被蓋到碧華靈君身上。這張床有些狹窄,丹絑趁著徹底躺倒的時候又摸了碧華兩把,碧華靈君似乎也沒有察覺。

在黑燈瞎火中躺了片刻後,丹絑道:「清席啊,妓院那個地方,你常去麼,我看今日你似乎很熟路。」

碧華靈君道:「還好,稍微去過幾回。」

丹絑道:「你去妓院,想來只是去坐坐,或因有事罷。」

碧華靈君道:「自然,再深些的事情,小仙就算想,也不敢,要犯天條。」

丹絑懶懶道:「和本座雙修,不必顧慮天條。你卻不願意,唉!」

歎了口氣之後,翻了個身,沒再有什麼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