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絑淡定地心花怒放了。
他不動聲色地微微笑道:「呣,我最近正想去溫泉泡泡。那便好罷。我倒是一直閑著,清席你看什麼時候有空,定個日子罷。」
碧華靈君道:「正好小仙今天就很閑,帝座如果不嫌倉促……」
丹絑立刻道:「不倉促,怎麼會倉促呢。」
碧華靈君道:「好,那小仙這便去準備。」
碧華靈君所說的仙洲,在天界與人界交界的不遠處,四周環著的,是東海龍王所轄的水域。這處仙洲不算很大,青青蔥蔥,除了仙樹仙草之外,還長著一些凡間的花花草草,在萬年長青的仙株之間,瞬生瞬滅。
仙洲之上,有一道山,幾個山丘連接起伏,都不算高,卻在連綿之間,有一種跌宕之趣。幾個山巒環抱處,有一汪仙潭,遠遠望去,整片潭水就如一塊晶瑩剔透的碧青色美玉,只是這塊玉上,始終繚繞著白色的暖霧。
因為這汪仙潭的潭水,是熱的。
它是一汪極其難得的溫泉和仙潭。
但,這處仙洲因為在天界的邊緣處,而且與其他許多的仙洲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同,所以天庭的神仙們一直沒怎麼在意過它,這裏有處溫泉的事情便也沒發現。
直到有一天,在凡間的某處,有一隻年老的凡間狗熊無意中到了這個島。它原本是凡間一處山頭上熊族的王,但它後來年紀大了,眼睛昏花,牙齒稀疏,時常腰酸背痛外加風濕疼痛。於是另一隻年輕的狗熊便篡了它的位,奪了它的權,搶走了它後宮之中年輕貌美的母狗熊們,將它打得重傷,拋進海中。
它扒著一塊浮木載沉載浮,居然漂到了這處仙洲。它爬到這處水潭,本來打算喝口水,不幸一頭栽進了水潭。被迫泡了泡溫泉。
泡進溫泉之後,狗熊忽然發現,它眼也不花了,牙齒也長齊全了,腰酸背痛全沒了,風濕也好了。它成仙了,變成了一頭仙熊,而且是一隻看起來還不滿一歲的幼熊。
一頭狗熊忽然成仙,天庭不久後便得知,接仙獸上天庭這種事情碧華靈君向來自告奮勇去做。被碧華靈君抱進懷中撫摸之時,狗熊很害羞,它已經能說話了,誠實地道:「大仙,我不是幼熊,我是頭老熊。」
碧華靈君凝望著暖霧騰騰的潭水:「於是小仙便得知了這個溫泉。」
他轉過目光,凝望著丹絑:「來帝座,我們一道進去泡泡吧。」
丹絑負手站著,也望瞭望潭水,緩緩道:「清席,你是想看看我泡進去後,能不能變成一隻雛鳳麼?」
碧華靈君笑道:「怎麼會,帝座本就是上仙,怎能還如同凡物一般,變幼還童。」
丹絑一言不發,緩緩寬下外袍。
碧華靈君遂也解衣。
丹絑寬衣寬得極快,將外袍拋進草叢中後,繼而便是內袍,然後是裏衣。
再然後,他老人家踏進潭水內,潭水不算很深,丹絑泡進水中,眯起雙目:「嗯,果然舒服得很,許久沒泡過了。」
碧華靈君也踏進潭水內,在丹絑身側泡下。
丹絑倚在潭壁處,仍眯著眼道:「我方才還想說,倘若這水真的能返老還童,我剛重新出殼不久,怕是沒變成雛鳳之前,先變回一個蛋。」
碧華靈君道:「那帝座為何輕易便相信小仙的話?」
丹絑懶洋洋道:「唔,反正我變成蛋也罷,雛鳳也罷,都算你的,大不了就是清席你再重頭孵我一回,或者養我一陣。于我,其實都無所謂。」
丹絑的神情,在水霧之中,確實很無所謂,更像很享受地無所謂。
丹絑泡在水中,道:「清席,這個溫泉,我很喜歡。」
碧華靈君道:「喜歡便好。」
丹絑接著道:「這裏寂靜清幽無甚打擾,你我在此潭中共浴,此情此景,很有意趣,不妨趁此意趣,你我在潭中雙修?」
丹絑知道,碧華靈君定然會又找個藉口,迂回拒絕。但要是不把這句話說一說,總覺得對不起此大好情景。
.他半閉著眼,聽得碧華在他身側道:「帝座願與小仙雙修麼?好。」
丹絑頓了一頓,確定聽在耳中的確確實實是個「好」字。
碧華靈君已緩緩挨上了他,一手放在他的腰側。
丹絑道:「清席,你……願意?你可不是在哄我罷。」
碧華靈君確實不像在說笑,他的另一隻手已放在了丹絑的肩上,湊近丹絑的頸側,舌尖輕輕觸著丹絑頸肩處:「當然不是,小仙還擔心,帝座方才說的那句話,是當說笑哄我的。」
清席,這個態度變得,突然太熱烈了。
丹絑思索,難道是這個潭水另對仙有什麼別的作用?將清席泡壞了?但是本座,並沒有什麼變化。當然,本座確實年紀大了些,法力強了些,興許水就不會有作用了。
不過清席這個熱烈的態度,實在甚好甚好。
丹絑便老實不客氣地摟住碧華靈君:「我一直想著與清席雙修之事,怎會拿這個說笑。」
碧華靈君用唇輕輕觸著他的耳側低聲道:「那小仙,怎樣都可?」
丹絑心花怒放至極,正巴不得先怎樣後怎樣然後再怎樣,更怎樣怎樣,應道:「嗯。」
碧華靈君那只放在丹絑腰側的手,緩緩解開他圍著的最後一塊布巾:「小仙若是犯上……」
丹絑道:「雙修乃兩情相悅之事,我也曾說過,于上於下,我並不計較執著。」
他老人家想事情,一直比較深且長遠,譬如眼下,倘若說,我其實更想抱你一抱,萬一清席被泡壞的地方就此正了過來,那便後悔莫及了,所謂不妨先退一步,日後便時日長遠,海闊天空。
丹絑一邊這樣想,一邊便不客氣地鬆解清席的那塊布巾。
碧華靈君徹底欺身而上,輕輕咬住丹絑的唇,忽而又鬆開,低低問道:「帝座不覺得,小仙的態度有些突然麼?不想問,是否有什麼緣故?」
丹絑心道,只盼你從此就這麼被泡壞下去才好,一面微笑道:「凡事如果都追根究底,反倒無趣,突然的,我也喜歡。」
碧華靈君也笑了笑,雙目中似乎也有霧氣浮動,兩塊布巾在水中纏繞沉浮,丹絑聽見碧華靈君在耳側低聲道:「其實我一直喜歡帝座。」
丹絑閉著雙目道:「嗯……我……嗯……也一直喜歡清席。」
恍惚中,似乎是碧華靈君極輕極輕地笑了一聲道:「是麼?」
丹絑覺得,這個是麼問得很多餘。
他當然一直喜歡碧華靈君,千真萬確。
打從他決定要找個讓自己不再寂寞的物件,覺得碧華靈君十分合適時,他就一直十分真心。
碧華靈君,是他老人家這億萬年來,最用盡心力對的一個。
下了很多工夫
即使當年對待白華,也未曾花過如此大的精力。
當然,白華那一次,也是因為白華太過性烈,往下那麼一跳,讓他頓覺無趣,便就此甘休。
他老人家真的花心思到底做的事,還沒有做不到過。
譬如如今。
丹絑眯著眼睛想,雙修,嗯,修得很滿意。找個伴兒這件事果然沒有決定錯。或者這個決定確實很好。反正,來日方長,可以慢慢驗證。
碧華靈君替他理平衣襟,丹絑望著碧華的雙眼,來日方長到底有多長,他老人家暫時懶得去想。
一百年後,北斗宮天樞星君潛修完畢,初次出關。其餘六星皆來恭賀,北斗宮仙光更勝,玉帝在靈霄殿上賜銜,親封天樞星君為天樞天君。
天樞領封之後,照例要到各上位仙君處,一一拜見。
玉帝之下,他首要去拜見的,便是丹霄宮的紫虛仙帝丹絑。
丹絑是在天樞潛修後才現出原身,因此,他雖見過天樞,天樞此次拜見他,卻算是初會。到了丹霄宮門前時,立刻有仙使前來迎接,天樞進入宮內,一路只見殿閣樓台,都極其華美輝煌。在丹霄宮最高處的殿閣中,天樞伏身跪拜,起身後,見殿上的座椅中,坐著一位異常耀眼的仙帝。
一一拜謁完畢後,各同階或仙階稍低的仙僚或仙友們方才紛紛來拜望天樞,北斗宮中每日連著仙君們來來往往,異常熱鬧。
頭一日,東華帝君便先來了,隨便聊了幾句後,說起重新拜見之事,東華帝君便隨口問道:「你此次是第一次見到紫虛仙帝罷。」天樞道:「是,沒想到出關之後,便聽說,紫虛仙帝與神霄仙帝皆返天庭,實在甚驚甚喜。可惜神霄仙帝因在靜修中,未得拜見。紫虛仙帝果然仙儀非凡,且十分親切,還與我說了甚說,很是隨和。」
東華帝君舉著茶盞道:「哦,其實這位仙帝,你見過的,你還記得當年碧華從一顆蛋裏孵出一隻老虎,還曾抱著老虎時遇見你麼,那只幼虎,其實就是丹絑仙帝所化,他那時故意誆著碧華養他。」
天樞疑惑地皺眉,東華帝君搖頭道:「唉,碧華啊……」
天樞道:「我出關後,聽聞碧華靈君的事情,也十分驚詫,他為何竟然會……」
東華帝君道:「這,實在不好亂說什麼,不過碧華沒上誅仙台,總算如今在凡間的荒山野嶺,還掛著一個土地的虛銜,已經是玉帝開恩了。他和丹絑仙帝之前的事情,又怎好妄論對錯?他原本就該明白,丹絑帝座既是仙帝,與尋常小仙豈能相同。帝座原本就從沒跟凡字沾上過邊,連尋常小仙都拋卻了的凡間之情,帝座又怎麼會有。妄生凡情,本就是犯天條的大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