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賠禮道歉

  大丫鬟看著陳慧,突然不屑地笑道:「陳姑娘,您有所不知,蔣姑娘的一應吃穿用度都是頂頂好的,這簪子可是值好幾百兩呢,您真賠得起?即便賠得起,蔣姑娘只怕也不樂意要這銀子,蔣姑娘最是戀舊,這簪子陪了她兩年,是她最喜歡的一支,哪就是幾百兩銀子那麼簡單!」

  陳慧見對方話說得不客氣,絲毫沒有好好談的意思,面上的笑也變成了假笑,她瞥了小六一眼,發覺他只是低著頭假裝自己不存在,也就不指望他了,擡了擡下巴道:「那你當如何?」

  那大丫鬟道:「陳姑娘請讓讓,奴婢這便好好教訓小笤,讓她長長記性!」

  「那可不行,我就這一個丫鬟,被你教訓壞了,誰來伺候我,你麼?」陳慧分毫不讓,哂笑道。

  那大丫鬟皺了皺眉卻又輕輕一笑,一副不屑的模樣:「陳姑娘說笑了,奴婢可高攀不上您。」

  「哦,你的意思是,你就配伺候蔣姑娘?」陳慧道。

  那大丫鬟的臉色有些難看,她飛快地瞥了小六一眼,見他擺出一副不干涉的模樣,也放了心,揚聲道:「小三,小四!」

  要不是此刻情況實在談不上好,陳慧非得為這兩個名字笑出來不可。但轉瞬,她意識到,蔣姑娘確實很受寵,那死太監還從他的小廝裡抽調了兩個給她。

  小三小四走出來時看了眼小六,也是同樣沒接收到什麼訊息,便以那大丫鬟的命令為主。

  「小笤弄壞蔣姑娘的簪子,實在可惡,你們給我掌嘴,先打個五十個,看她悔沒悔再說。」那大丫鬟倨傲道。

  小三小四道:「是,清淑姐。」

  二人剛要上前,卻被陳慧一閃身攔住,她擋在小笤面前,神情冷厲:「誰敢動她?」

  小三和小四互相對視一眼,忍不住回頭看向清淑。

  清淑道:「陳姑娘,請不要讓奴婢為難。」

  陳慧呵呵一笑:「我也請你別讓我為難,我謝謝你全家了。」

  清淑抿了抿唇,聲音冷下來:「陳姑娘若執意如此,就別怪奴婢不敬了。」

  她剛要給小三和小四下令,卻聽身後傳來了一道清冷的聲音:「清淑。」

  清淑忙轉頭,輕聲道:「姑娘。」

  蔣碧涵款款走出來,身邊的小丫鬟仔細地跟著,像是怕她摔了似的。她身姿綽約,緩步而來如同水中白蓮,清高而不可攀。

  陳慧有些好奇地看著蔣碧涵,她覺得那死太監的眼光還是不錯的,這位蔣姑娘美麗而氣質高雅,實在是難得的美人,當然配那死太監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蔣碧涵緩緩將視線移了過來,輕輕落在陳慧身上,神情依然沒多大起伏,只是淡然道:「這位便是梅院的陳姑娘吧?」

  「是我。」陳慧笑道,「打擾蔣姑娘了。聽你的丫鬟說,我的丫鬟弄壞了你的簪子,是我沒管教好,真的很抱歉。簪子我定會想辦法賠你,希望蔣姑娘能大人大量,饒過小笤。她就這麼點身量,可經不住打。」

  陳慧知道,這位蔣姑娘不可能對自己院子裡的事毫不知情,懲罰小笤一事她一定是知道的,只是這會兒有她這個梅院的正主參與進來了,蔣姑娘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坐視不理。她最早的時候還因蔣姑娘曾經「無意間」幫助過她而對蔣姑娘有了一些好感,如今看來,那好感真是比泡沫還脆弱。

  蔣碧涵緩緩伸開手,掌心躺著的是裂成兩半的翡翠簪子。她垂下視線怔怔地望著那簪子,低聲道:「這是我娘留給我的唯一一樣東西了,碎了,便沒了。」

  陳慧心底一沈,蔣姑娘這話的意思,不就是不肯善罷甘休嗎?

  陳慧又看了小笤一眼,聽到蔣碧涵的話,小笤抖得更厲害了。小笤膽小,她有一個特點,見著人能躲就躲,恨不能把自己縮成一團,讓別人都看不到她。梅院和倚竹軒雖然是比鄰而居,但又不是一出門就能撞到一塊兒去的,小笤去廚房的方向,跟倚竹軒差得遠呢,無論如何都撞不上。顯而易見,是倚竹軒的人故意設計了小笤,而目的……自然是衝著她這個正主來的。說到底,小笤不過就是代她受過罷了。

  陳慧沒有什麼宅鬥的細胞,她也不愛那些拐彎抹角的話術,只是笑道:「蔣姑娘何必如此呢?不願意跟我來往當個手帕交也便罷了,用得著動我身邊的人殺雞儆猴嗎?您可是公公最寵愛的人,而我,被公公關著連頓飽飯都不讓吃,您這是吃的哪門子醋呀?」

  「你、你真是胡說八道!蔣姑娘怎麼可能吃你的醋?」清淑大聲斥道。

  蔣碧涵面色蒼白地後退了半步,呆怔地看著陳慧,顫抖的唇動了動,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陳慧玩弄著自己的長髮,笑瞇瞇地說:「不是吃醋,那又何必跟我的丫鬟過不去呢?那簪子碎了也就碎了,不是有句話叫碎碎平安麼?留著睹物思人也是添堵。當然,要賠多少銀子,我也絕不會賴的。」要為小笤伸冤是不可能的了,沒有監控也不可能有己方人證,但這虧只能吃到這裡了,再多她可不幹。

  「你、你……」蔣碧涵終於吐出一口氣來,卻連不成一句完整的話,她突然捂著胸口往回退了一步,被身邊的小丫鬟扶住。

  「蔣姑娘!」清淑緊張地扶住了蔣碧涵,慌忙道,「蔣姑娘你身子不好,快去歇息吧!」

  陳慧眼看著蔣姑娘被清淑扶了回去,而小三和小四虎視眈眈地看著她和小笤二人不讓她們離開倚竹軒,小六又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心中頓感不妙。她跟蔣姑娘之間,那死太監明顯會選擇蔣姑娘啊,她一點機會都沒有。要是再不做點什麼,她只怕要GG了。

  等清淑一臉煞氣地出來時,陳慧當即心中一凜,做好了準備。

  清淑卻不對陳慧發火,只對小笤怒道:「蔣姑娘的簪子被你弄壞,你還不知悔改,竟將蔣姑娘氣得幾乎暈過去!真是膽大包天的臭丫頭,小三小四,給我打!」

  陳慧又一次攔在了小笤面前,而這一次,令幾人沒有料到的是,陳慧竟然跪了下去。

  陳慧一臉誠懇道:「讓蔣姑娘氣著了是我的錯,我跪下給她賠罪。」

  幾人楞住。

  小三和小四看看清淑,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清淑也懵了,真沒見過哪家院子的女人會跪另一個女人的,即便再不受寵,好歹名義上是一樣的地位啊。連時不時跟著李有得出去的小六也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陳慧面上卻坦蕩蕩的,並沒有絲毫受辱的難堪。

  小笤震驚地看過來,終於壯著膽子想要拉陳慧起來。她眼眶中溢滿淚水,喃喃道:「姑娘,姑娘,你不要為小笤做這些……」

  陳慧拍拍小笤因長期營養不良而毛糙的髮頂,溫柔地笑了下。

  清淑鎮定下來,沈聲道:「陳姑娘這是何意?蔣姑娘並無此意。」

  陳慧笑道:「我知道呀。蔣姑娘大方,必定不會計較這些小事,但我不能不懂禮數,既然是我的丫鬟錯了,我自然要替她向蔣姑娘賠罪。」

  清淑一時間不能決定,忙回去了,大概是向蔣姑娘請示接下來該怎麼辦——遇到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對手,對人的應對能力自然是個極大的考驗。

  清淑這一去,很久都沒有再出來。陳慧也不在意,或許那位蔣姑娘看她這樣很覺得出氣吧,乾脆晾著她讓她多跪會兒。反正蔣姑娘有那死太監的寵愛,自然什麼都不怕。

  陳慧跪了會兒,覺得膝蓋有些疼,又見小笤額頭都冒了汗,不禁心疼不已。

  又過了會兒,清淑終於出來了,此刻她臉上已經不見慌亂,似是為難地對陳慧道:「陳姑娘,蔣姑娘已經受驚睡下了,奴婢也不知她是何意,不如等蔣姑娘醒來再說?」

  陳慧大度地笑道:「好啊。」

  清淑又看向小六,笑容親密:「小六,不如先進去喝碗茶?這站著怕累著了你,公公可還要你伺候呢。」

  小六猶豫了下,還是點頭道:「多謝清淑姑娘。」

  小六進了廂房,清淑跟著過去,一會兒便出來站在陳慧面前,也不知是不是在盯著她。

  陳慧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聲音一揚:「哎呀,光跪著實在不足以表達我和小笤對蔣姑娘的歉意,慧娘必須行個大禮才行!」她說著轉頭看小笤,「小笤,快,學我,五體投地,是對他人最大的歉意和敬意。」

  小笤:「……?」

  陳慧卻不等她回答便拉著她,兩人一起直挺挺地趴在了地上——全身舒展,這下舒服了。

  清淑、小三和小四三人怔怔看著行著「五體投地」大禮的二人,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