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情郎

  陳慧驀地看向李有得,瞪大的眼裡閃動著泫然欲泣式的委屈。

  李有得皺了皺眉,冷著臉不吭聲。

  壓抑的氣氛如同泰山壓頂般向陳慧襲來,她慢慢把手搭在衣襟上,看著李有得好一會兒,突然流下淚來。

  彷彿洩洪開閘般,陳慧的情緒似乎一瞬間被引爆,她捂著臉哭了起來,邊哭邊哽嚥著說:「公公欺負人……公公你為什麼總是欺負慧娘?慧娘……慧娘又沒有做什麼對不起公公的事……嗚嗚……慧娘還總想著要幫公公……公公真是壞死了!」

  李有得站那兒一時有些懵了,過去他跟陳慧鬥來鬥去,可沒見她哭得這麼慘過,每一聲哭泣裡都似乎滿含委屈和怨憤,他一時間竟不知所措了。

  陳慧放下手,擡眼看看李有得,通紅雙眼盯著他,慢慢走過來在他面前站定,吸了吸氣,輕輕抓住他的衣裳,額頭靠在他胸膛,委屈地繼續哭泣:「公公,不要欺負慧娘好不好?慧娘會拼盡全力幫公公的忙,公公不要嫌棄慧娘,也不要總讓慧娘難堪好不好?」

  李有得聽著耳邊令人心碎的哭訴,視線往下一瞥便能看到這具瘦弱的身形如此小鳥依人地靠在他身上。

  他也驚詫,他竟沒有第一時間將她推開,更令他自己詫異的是,她那不盈一握的纖腰,一瞬間竟令他生出摟住她好生撫慰的衝動。垂在身側的手指顫了顫,他終究還是沒有做什麼,心卻軟了下來。

  「行了,擦擦你的眼淚,哭什麼?」李有得哼笑道,「不過同你開個玩笑,瞧把你給嚇的。慧娘,你幾時變得如此膽小?」

  陳慧心裡一鬆,李有得終於鬆口,不枉費她大哭又示弱一場。之前那場面,簡直要控制不住了,若非她靈機一動選擇如此示弱,最後怕是不好收拾。還什麼開玩笑……他剛剛那模樣要是開玩笑,她就三天不吃肉!

  「嗚……我就知道公公最好了,不會這樣對慧娘的。」陳慧依然低著頭抵著李有得的胸口哽咽,像是情緒一時間還緩不過來。

  這一刻的李有得也意外地寬容,等陳慧哽咽的聲氣漸弱,他才似是漫不經心地說:「不過慧娘啊,今後可不要再跟我耍什麼心眼,否則……」

  陳慧心底一驚,明白他怕是看出她為了胸衣的事隱瞞了,也沒來得及細想,忙擡頭望向李有得,抹了抹眼睛道:「公公放心,慧娘哪敢跟您耍什麼心眼……」

  李有得眉頭一挑,視線往下落在陳慧在捏在手裡的胸衣上,再看她滿是淚痕的臉,到底是沒再提讓她試穿的事,只說道:「我交給你的事,好好做。」

  「是,公公。」陳慧退後一步,點點頭。

  李有得走了出去,陳慧示意小笤趕緊把門給拴上,這才虛脫了似的毫無形象可言地躺在了床上。

  「姑娘,你沒事吧?」小笤擔心地問。方才發生的事她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即便見陳姑娘受委屈,她也不敢說什麼,她對李有得的懼怕,已經深入骨髓。

  陳慧閉著眼說:「沒事,我不要緊的,躺會兒就好。」

  小笤見陳慧面色平靜,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陳慧只休息了會兒便感覺自己滿血復活了,剛才的事是驚險了些,不也被她糊弄過去了嗎?找對了應對方法,李有得也不過如此嘛。

  緩過了那一陣,陳慧又恢復了昂揚鬥誌,招呼小笤一起繼續幹活。被李有得這麼一嚇,她反倒更是興致勃勃,非要把這事做好了,讓德妃娘娘滿意不可!

  接下來,陳慧足足在菊院熬了兩天,一步都沒有踏出房門,夜以繼日地做胸衣,甚至還做了一款男人看了絕對會流鼻血的情趣內衣——當然,除了陳慧以外第一個看到成品的小笤是首先臉紅得能滴血的。

  李有得這兩天沒有來找陳慧,等做完了,陳慧讓小六找時間去通知他一聲,當天晚上李有得便回來了,而陳慧也早拿一個正方形的錦盒,將做好的八套內衣裝好。

  李有得掀開看了一會兒,臉上漸漸浮現個滿意的微笑。

  陳慧道:「公公……您送給德妃娘娘的時候,可會提它們的來歷?」

  李有得擡頭看著陳慧探究道:「慧娘,你想在德妃娘娘面前露臉?」

  陳慧忙搖頭:「回公公,慧娘覺得,還是安安分分在府裡待著就好,若德妃娘娘有幸問起,還請公公幫忙遮掩一二。」

  她可不想讓宮裡人盯上她啊,胸衣這東西,在這個時代可實在是太過超前了,她說又說不清,也怕將來惹麻煩。她覺得自己目前的生活已經是她理想的生活狀態了,每天吃吃喝喝,高興了就畫個兩套衣服掛布莊裡,無聊時出門走走,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她沒那麼貪心,跟她剛穿來的時候相比,她如今的生活已經是在天堂了。而李有得這個糟心的人,不過是這種生活必須付出的代價罷了,她承受得起。

  「哦?」李有得有些好奇地看著陳慧,緩緩說道,「慧娘,若德妃娘娘知道是你做了這些,而她又用著喜歡,說不定你還能得了恩典,從我這府裡搬出去呢!」

  這死太監又在故意說這種話來刺她了!

  陳慧一臉正直道:「公公,慧娘才不想搬出去呢,還是在公公這裡好。」她有些討好地笑了笑,「這裡有公公護著慧娘,搬出去任何人都能欺負慧娘,那可不行。」

  「你這話倒是實誠。」李有得嗤笑一聲,把錦盒蓋上,也沒表示什麼便走了。

  陳慧知道他一定不會把她說出去的,估計到時候就編一個海外來的東西或者樣式之類的理由吧。

  接下來的好幾天,李有得都在皇宮裡沒回來,陳慧自由得如同脫繮的野馬,拿出了探險精神,一會兒去城北看看各有權有錢人家的高門大院,一會兒去城東瞧瞧普通老百姓的日常,今天慕名去哪家酒樓,明天又聞聲去哪家客棧,反正花的是李有得的銀子,他又沒說不讓她花,她一點也不心疼。

  這天陳慧在聞聽有一家小攤販的千張湯麵做得特別好吃後,不顧小六的阻攔,摸去路邊小攤吃麵。她特意選擇了最角落的一張桌子,在小笤要給她再擦擦凳子時阻止了她,徑直坐下。

  小六緊張地四下看看,不死心地勸說道:「陳姑娘,這種地方,您來不合適,若老爺知道了……」

  「他知道了還能來揍我?」陳慧讓小笤去找老闆下三碗招牌面,繼續對小六笑,「就因為我吃了一碗麵?」

  小六無言以對,他覺得這個陳姑娘真是什麼歪理都能拿來用,這哪裡是一碗麵的問題?

  陳慧好心地安慰小六:「別瞎想了,就吃一碗麵而已,能怎樣?京城治安還沒那麼差吧?」

  陳慧話剛說完,面前便坐下一個男人。

  陳慧微微一怔,很不高興地看著此人,她的烏鴉嘴被動技能已經很久都沒發動過了,怎麼這個人就非要來搗亂?

  那是一個衣著靚麗,看著人模人樣的年輕男子。他的目光直勾勾落在陳慧身上,整個人透出股邪氣。

  小六面色緊綳地說道:「這位公子,請另外找地方坐吧,這兒不方便。」

  那紫衣男人笑嘻嘻地說:「哪兒不方便?我看著挺方便的呀。」

  小六面上閃過一絲怒意,正要發火,就見陳慧示意他住嘴,只能憋屈地緊閉雙唇。

  陳慧笑道:「這位公子貴姓呀?」

  陳慧溫柔的態度似乎激勵了對方,他也笑道:「免貴姓黃。」

  「黃公子,不知你家住何處,家裡可有人當官?」陳慧又問。

  黃公子一楞,不明所以卻還是說道:「我有個遠親可是在戶部當差的。小美人問這個做什麼,是不是看上哥哥我了呀?」

  他這調戲的話說得小六額頭青筋直冒,恨不得立即上去暴揍他一頓,陳慧卻依然神色平靜道:「黃公子,是這樣的,十二監之首的司禮監你知道吧?我家裡有人在那兒當差。你在準備做什麼前,總要先三思吧?皇城處處是勳貴,一堵墻倒下來砸到十人中就有八個是七品官,還有兩個可能是皇親國戚。若沒有什麼硬得不行的關係,還是不要隨便搭訕街邊女子,黃公子你說我說得可對?」

  黃公子楞楞看著陳慧,似是一時間無法消化她的話。

  陳慧又道:「黃公子,你看我坐在這種路邊攤吃東西,便以為我是個無依無靠的平民?」她嗤笑一聲,那嘲諷的神情簡直是李有得的翻版,「這可是大錯特錯啊。今日我心情好,便教你一個人生哲理——千萬不要去招惹明明衣著光鮮還坐路邊吃東西的人,他們可能只是吃慣了山珍海味想換換口味罷了。」

  黃公子吞嚥了下口水,看看陳慧的衣著氣度,再看一旁那虎視眈眈的小廝,終於還是心生懼意,忙起身道:「姑、姑娘,是鄙人失禮了,打擾了,打擾了!」

  他說完便匆匆離去,都沒敢多看兩眼。

  陳慧轉頭問小笤:「跟老闆說了嗎?」

  小笤忙道:「說了,很快就上了。」

  陳慧眼睛亮晶晶的:「那就好,可餓死我了。」

  小六猶豫半晌才吐出一句:「姑娘,老爺不是在司禮監……」

  「我知道呀,」陳慧無所謂地笑了笑,「可那姓黃的又不知道。」司禮監權力最大,要嚇人她自然說個厲害的,況且,說不定李有得什麼時候就到司禮監去了呢?那她不過就是早說一點時間罷了。

  小六無言以對。就在剛才,這陳姑娘嚇唬那個黃公子的時候,那種慢條斯理步步緊逼的模樣,讓他恍惚間以為看到了李公公,真是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他算是明白了,為何這麼多年來,就一個陳姑娘能在李公公手下討得了好。

  千張湯麵不久便上了,聞著那令人口水溢出的香味,陳慧立即招呼小笤和小六吃起來。通過舌頭竄入大腦的美味令陳慧長嘆一口氣,沒白費她那麼耐心地把那姓黃的給嚇走啊,真是好吃得要把舌頭都吞下去!

  另一邊,那位黃公子匆匆離開麵攤後依然心有餘悸,見前方幾人在等著自己,他忙迎上去說:「你們不知道,那個姑娘可招惹不得!」

  幾人正等著他,聽他這麼一說,紛紛好奇地追問。黃公子也沒隱瞞,一五一十地把陳慧說的話都學了一遍,說完後才扶著胸口感嘆道:「還好這位姑娘還算講道理,沒跟我計較啊。」

  幾人對陳慧的話議論紛紛,又在猜測她跟司禮監的哪位有什麼關係,那裡頭可都是些閹人,不可能有子嗣的,莫非是叔伯之類的?

  卻聽一道清朗的嗓音道:「你有沒有想過,她許是在嚇唬你?哪家有錢有勢的,會讓女兒拋頭露面在街邊吃東西?」

  眾人四下看看沒有發現是誰說話的,但誰也沒在意,相比較於問話人,他們覺得話裡的內容更值得探討。

  黃公子恍然道:「對哦!說不定她就是在嚇唬我的!敢嚇我,看我不好好教訓教訓她!」他眉頭皺起,又很快舒展開,連連搖頭道,「還是算了,萬一她說的是真的,我可招惹不起。」

  眾人哄笑,嘲笑他膽子小如鼠。

  黃公子漲紅了臉道:「你們誰膽子大誰去,我可不去了!」

  眾人互相看看,還真有躍躍欲試的。他們這群人剛小酌過一回,打算結伴去下一個地方玩耍時經過這兒,正好說到美人的話題,便聽到有人提議說比比看誰能得到街邊那個女子的青眼。眾人剛喝過酒,膽子大,那街邊的女子樣貌不錯,算得上是小美人一枚,再加上有人起了頭,便由最膽大的黃公子先去一試,沒想到就碰了個壁回來。

  正所謂酒壯慫人膽,幾人便決定一起繼續去找人麻煩了。

  幾人一走,原地留下的那人便顯得突出了,只是那一行人沒人在意這邊。那是個眉目清朗溫和的年輕男子,若陳慧在這裡,便會認出此人正是那位跟她搭訕過的戚盛文戚公子。

  他當然不認得這些人,不過是無意間看到那位令他印象深刻的陳姑娘,又恰好聽到這群人在談論著美人美酒,看他們剛喝了酒有些醉,他心思一轉便有了主意。故意提起話頭讓人註意到街邊的那位陳姑娘,引導了話題,這些人便自動往他希望的方向走了。

  戚盛文透過湧動的人群看向那正大快朵頤的主僕三人,微微勾起了唇角,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他記得巡街的衙役就在前面不遠,剛剛好。

  然而令戚盛文也沒有預料到的是,等他帶著衙役匆匆忙忙趕到麵攤,把情況控制住的時候,陳姑娘和她的丫鬟小廝居然都不在。他預想中英雄救美中的美竟然不見了,白忙一場。

  時間回到片刻之前,陳慧和小笤小六二人正在吃麵,面前突然出現一行人。看到裡頭還有之前那去而複返的黃公子,陳慧感覺頭疼得很。

  小六本來被陳慧硬拉著坐下一起吃麵,如今見這幾人過來,立即放下碗站起來冷著臉道:「你們要做什麼?」

  陳慧也慢吞吞地放下筷子,拿帕子擦擦嘴,想到回去還要洗,就特別懷念現代的紙巾,再一想到洗也不是她洗,又展眉慶幸,還好她穿越是穿在一個權貴之家,若是個普通老百姓家,她懷疑她都活不過三天。

  「何必害怕呢?」其中一個白衣公子笑瞇瞇地說,酒氣迎面而來,「我們不過就是想跟你家姑娘認識認識罷了。」

  「對啊,小美人長得真好看,可許了人家?沒有的話,你看我們這幾個人如何啊?」有人戲笑著調戲。

  陳慧都沒當回事,這種程度的調戲,她雖然沒有遇到過,但電視裡見得多了,實在不算什麼。她看了眼氣得發抖正打算發怒的小六,忙拉了拉他,起身笑道:「看來今日你們是不找死不舒服了。」

  幾人一楞,不敢相信這個嬌滴滴的女子竟然說得出這種充滿煞氣的話來。先前黃公子的話不過是轉述,他們還以為她不過就是虛張聲勢,其實虛得很,沒想到真見到了本人,才發覺黃公子的顧慮不是假的。

  若是平時清醒的時候,他們這會兒早退了,可酒精侵蝕了他們名為理智的那根弦,眾人笑嘻嘻地說開了,甚至有人伸過手來打算動手動腳。

  「小美人準備怎麼讓我們舒服呀?」

  「哎喲,還是個爆美人呢!」

  「……」

  小笤又是害怕又是憤怒,而小六則是全然的憤怒,若不是陳慧攔著,他早沖上去了。李公公讓他隨陳姑娘出來是相信他,他可不能辜負了公公的信任!

  陳慧見周圍人不是視而不見,便是退避三舍的模樣,就知指望不上他們的幫忙。只見她忽然詭異一笑,拿起自己跟前的麵碗往後一砸,同時驚慌失措地大喊道:「你們怎麼砸人呀!」

  那麵碗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於最頂端時裡頭的湯便滴落下來,澆了隔壁桌上的兩人一頭一臉。

  那兩人身材壯碩,原本吃自己的東西,根本就懶得管閒事,誰知卻被殃及池魚,二人拍案而起,怒氣衝衝地瞪著黃公子眾人,叱駡道:「哪個龜孫子幹的?給老子站出來!」

  黃公子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陳慧忙道:「是那個,穿紫衣服的那個龜孫子!」

  「好啊,龜孫子,敢惹你爺爺?」其中一個壯碩男子抹了把臉,一聲怒喝,捋起袖子便衝上來道,「立即給老子跪下磕頭,否則老子揍不死你們!」

  黃公子是幾人中酒喝得最少的,這會兒已經被嚇得清醒了些,本想說出是陳慧幹的嫁禍給他們,卻聽他們中有人仗著人多喊道:「你才是龜孫子!你爺爺就是不跪你能耐我何?」

  那一刻,黃公子的腦海中閃過「完了」兩個大字,接下來便是扭打在一起的一片混亂。被不小心牽連到的人有的認倒霉躲開,有的不肯吃虧,也抓住個人打了起來。

  而始作俑者陳慧,則早拉著小笤和小六迅速退開,她還不忘在百忙之中叮囑小六,事後一定要記得給麵攤老闆以及無辜牽連進來受傷的人點銀子作為補償。小六卻忙得多,他還得在陳慧身前擋著不知哪裡飛過來的「暗器」,等他感覺到了安全的地方回頭一望,臉色頓時白了——後面哪還有陳姑娘的身影?只有個捂著腦袋不知所措的小笤罷了。

  陳慧被人捂著嘴往後拖去,她心中一驚,忙掙紮起來,卻聽耳邊有人道:「慧娘,別怕,是我!」

  這個聲音對陳慧來說極為陌生,對方又能叫得出她的名字,怕是她穿來前原身的熟人,她更怕了,掙紮得愈發激烈。

  抓著她的人沒辦法,只能進入個小巷子後便鬆開她,急忙解釋道:「慧娘,是我啊,溫敬!」

  陳慧往前走了兩步才轉身看向把她拖過來的人。那是個二十左右的年輕男人,模樣尚可,唯獨一雙眉毛又濃又粗,從他的氣質來看,像是個讀書人。

  溫敬不等陳慧說什麼便盯著她痛苦地說:「慧娘,都是我不好!是我無能,讓你落入到如今的處境!都是我不好!」

  陳慧看著眼前這男人痛心疾首的模樣,有一瞬間想笑,徐婆子瞎掰的所謂情郎,原來還真的存在啊?

  可嘴角的笑意還未化為該有的弧度,她就想哭了。李有得若知道她還有個情郎,又跟情郎接觸過了,會怎樣?無論是哪種結果,想必都不是她想要的。

  「對不起,我如今過得很好,謝謝你的關心,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陳慧打算速戰速決,冷著臉道。她不能讓小六找來看到這一幕,他毫無疑問會向李有得報告的。

  溫敬一腔衷情還未來得及訴說,便遭到了當頭一棒。他震驚地看著陳慧,像是不認識她了似的。

  陳慧道:「你應當知道我爹告李公公,我卻作證讓李公公無罪釋放一事吧?」

  溫敬依然處於無法理解的震驚之中,只是呆呆地看著陳慧。

  陳慧道:「我跟陳家再沒有關係,與你也是。今後我們各走各的路,不要再來找我了。」

  陳慧轉身要走,溫敬卻忙攔著她道:「慧娘,我知道你是被逼的,你放心,我不會怪你的!那李有得欺人太甚,只恨我如今無法與他相抗!慧娘,我今日好不容易才見到了你,你跟我走吧,我帶了足夠的銀子,我們浪跡天涯,找一處避世的村子,只有你與我二人,我們過自己的日子去!」

  「你是想要我跟你私奔?」陳慧詫異道,這是讓她拋下榮華富貴跟他去過苦日子啊!如果他是她的愛人,她勉強可以考慮一下,可事實是她根本不認識他。

  溫敬卻點頭道:「從前是我太過優柔寡斷,只想著說服你爹,想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卻沒想到天不從人願,李有得那閹人以權欺人,苦了你。若我早些聽你的帶著你私奔,我們便不會落到如今的局面……我錯了,慧娘,你可願原諒我?可願跟我走?」

  陳慧聽著又往後退了半步,提取了溫敬透露出來的信息,她詫異極了。如果溫敬沒有騙她,原來原身和他還是兩情相悅的?那麼說來,原身知道自己被送給了李有得後選擇了自盡,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她的情郎?

  看著溫敬那通紅的雙眼,陳慧頭都大了。好氣哦,這事弄成這樣,怪誰呢?都怪陳慧那個爹!聽溫敬的意思,他甚至以為是李有得先動的手,想必是陳平誌告訴他的吧?溫敬是個可憐人,但……她也不能因為他可憐,就跟他走啊。她可憐他,誰來可憐她哦?

  「我爹跟你說,是李公公搶走了我?」陳慧道,「你被我爹騙了!是我爹,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就把我藥暈,送給了李公公,之後李公公沒照顧他的生意,他才會反咬一口!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何會幫李公公?」

  溫敬怔怔地看著陳慧,似乎無法理解她的話,他深吸了口氣道:「那些事晚些時候再說吧!慧娘,先跟我走,再不走來不及了!」

  陳慧又退一步,語氣堅定:「我不會跟你走的。」

  溫敬忙上來拉她:「慧娘,別跟我置氣了,先跟我走,晚點你要打要駡,都隨你!」

  「不,我不走!」陳慧手一縮沒讓他抓到。

  溫敬還想拉她,卻聽不遠處有人叫著陳姑娘漸漸靠近,而她又不肯跟自己走,知道今日帶不走她,他痛苦地說:「慧娘,我知你還在怪我,我可以解釋的……三日後午時,我們常去的那座橋上,我等你,你不來我不走。你一定要來!」

  小六的呼喊聲已經近在咫尺,溫敬最後留戀地看了陳慧一眼,匆忙離去。

  「我不會去的!」陳慧喊了一聲,卻不知自己的拒絕他有沒有聽到。她是傻啊才會赴約,被李有得知道,她大概會死。更何況,即便她可憐他想跟他說清楚讓他放棄,她也不知道所謂的「那座橋」是哪兒啊……

  真是要命,她有種很不好的預感,被捲入這莫名其妙的事裡來,怕是天要亡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