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一步步

  李有得面色頓時沈了下來,他差點就被人套話了!還好,他及時醒悟過來,且這事並沒有其他人知曉。

  陳慧見李有得面色變了,心裡就跟多了根不停撓動她心臟的羽毛似的難過。

  「誰說我」什麼啊?「誰說我喜歡蔣姑娘不喜歡你」?「誰說我喜歡蔣姑娘」?這兩個答案無論哪一個都會讓她好過一些,如果是第一個的話,簡直是種可以當場放鞭炮的奇蹟了。

  可是,如今套話的最佳時機已經過去,恐怕她今天是別想再問出來了。

  「好你個陳慧娘!」李有得瞪著陳慧。

  陳慧低頭委屈道:「慧娘知道自己的心思太可怕了,可是慧娘也控制不住自己呀……」

  「行了。」李有得擺擺手,「你回吧。」

  陳慧眼巴巴地看著李有得:「可是……」

  「沒有可是,出去。」李有得沒讓陳慧繼續說下去。

  陳慧呆站了幾秒,還是掉頭出去了,開門的時候,她回頭問道:「公公,明日慧娘想跟公公一起吃早飯,行嗎?」

  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滿含期待地望著他,李有得差點投降,他別開視線道:「明日我一早便要進宮。」

  「連吃個早點的時間都沒有嗎?」陳慧黯然道。

  「……沒有!」

  陳慧回到自己屋子之後想了好一會兒,剛剛的試探,她覺得應該不算成功。畢竟李有得沒有說出什麼關鍵性的話,她無法得知他的真正態度,也無法明確自己的心情。

  這種感覺真是太糟了。

  不過陳慧一向不是個容易放棄的人。她很早便睡了,第二天一大早便穿衣出門,跑到主屋。主屋的門開著,小六告訴陳慧,李有得早離開了。

  「公公有沒有說他這回去多久,幾時回來?」陳慧問。

  「公公說,大約三五日吧,並未細說。」小六道。

  陳慧沈默了會兒,突然看向小六問道:「小六,你覺得,公公對我有意思麼?」

  小六有點懵:「……什麼?」

  陳慧道:「我問你話這事,你不會轉頭便說給公公聽吧?」

  小六連忙搖頭:「不、不會!」

  陳慧道:「那就好。我問你,你覺得公公對我好麼?」

  「那自然是極好的!」小六連忙道,「小人跟著公公好幾年了,還沒見過公公對誰那麼好過!」

  陳慧眉毛一挑:「不是還有個蔣姑娘麼?」

  小六一楞,忙道:「蔣姑娘是不一樣的……公公對蔣姑娘……」他抓了抓頭髮,又四下看了看,確定不會有人聽到之後才說,「公公對蔣姑娘像是得了個古董花瓶擺在家裡收藏,但對姑娘您,卻是掏心掏肺地寵著呀!」

  陳慧沈默了會兒,突然說:「小六,若你有了傾慕的姑娘,你會如何待她?」

  小六畢竟歲數還不大,聞言有些臉紅,彆扭地說:「若小人有了傾慕的姑娘,必定待她好,送她好吃的,帶她去好玩的地方玩,還給她買漂亮的衣裳……」

  「小小年紀就思春呀,不得了!」陳慧給小六竪了個大拇指。

  小六整個人都不好了,不是陳姑娘您讓我說的嗎!

  陳慧沒再理他,滿懷心事地走了。估計問菊院的人是沒用的,他們好像早就認定李有得對她相當不一般,不然當初他在浴室摔倒,他們也不會非要讓她進去。

  然而旁人的判斷是會出錯的,恐怕在他們眼中,她對他們的公公也「情根深種」了?但估計身為當事人的李有得是不信的。

  當事人不在,陳慧也想再試探也沒人可實施,再加上在屋子裡待得憋悶,轉頭便叫上小五小六和小笤,又出外玩去了。當然,得有好一段日子,等她忘記在潭門寺的遭遇後,她才再敢出城玩去。

  如此玩了三五日,這天李有得在陳慧回家前便回了,她一回家看到主屋內那熟悉的身影時眼睛一亮,把逛街買回來的東西往小五懷裡一丟,便往主屋走去。

  一進去她才發現原來是有人在拿帛布尺幫李有得量身體,而此刻李有得正背對著門口。

  陳慧嘴角一勾,輕手輕腳走進去,拍了拍那裁縫的肩膀,那人轉過頭來,正是陳慧已經熟悉的裁縫孫大娘。她對孫大娘比了個噓的口型,接過帛布尺,輕輕按在李有得的肩頭,又像是撫平他肩膀上的褶皺似的,從左肩溫柔又緩慢地撫到右肩,隨後順著右肩往下。

  肩上的動作突然變得柔軟又放肆,李有得起先並不在意,直到後頭的人突然轉到他身前來,剛打了個照面,他便退後了小半步,略為詫異地皺眉道:「怎麼是你?」

  陳慧低眉順眼地說:「這事本就該慧娘來做的。」她此刻是副一本正經、公事公辦的模樣,「公公,別亂動,手擡起。」

  李有得狠狠瞪了孫大娘一眼,這憨厚的婦人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也沒能說出什麼話來。

  「公公,您在等什麼呢?」陳慧嗔怒地看他一眼,擡手連帶著帛布尺一起按在他胸口,緩緩摩挲著,目光正直,「您這身衣裳是不新了,也該換一身新的。」

  李有得被陳慧那輕柔得如同情人低語的撫摸弄出了一身雞皮疙瘩,猛地抓下陳慧的手,板著臉道:「你做什麼!」

  「慧娘在幫公公量體啊。」陳慧一臉無辜樣。

  「你會麼?」李有得聲音驀地拔高,大約是被陳慧的無恥氣著了。

  陳慧笑道:「公公放心,慧娘不會亂來的。不信您可以問問孫大娘。」

  李有得偏不問,他微擡了擡下巴,指著外頭道:「出去。」

  「公公,就讓慧娘幫你吧!」陳慧不動,「慧娘的技藝真的很好的……您也見識過了,不是麼?」她指的,當然就是先前給德妃娘娘做的胸衣。

  李有得冷冷盯著陳慧,森然笑道:「不走是吧?待會兒可別後悔!」

  陳慧因他的話而產生了一瞬間的猶豫,但藝高人膽大,她委屈地說:「慧娘只是想幫幫公公罷了……」

  「孫大娘,出去。」李有得吩咐道,「關門。」

  等孫大娘出去了,屋子裡便只剩下了李有得和陳慧二人,後者心裡充滿了鬥誌,她這回非要試探點什麼出來不可!

  「陳慧娘,你近幾日究竟想做什麼?」李有得在桌旁坐下,斜睨著陳慧。他當然感覺到陳慧的態度自那日潭門寺一行後有所不同了,往常是能不往他面前湊便不過來,可最近,卻是一有機會便過來,還說那種奇怪的話……也不知在打著什麼鬼主意!

  「慧娘沒想做什麼啊……」陳慧低頭輕聲道,「慧娘只是想幫公公做點事而已。」

  「做點事?」李有得冷哼,嘴角一勾,「有你這樣做事的嗎?你這是投懷送抱!」

  陳慧低著頭不吭聲,她的舉動太明顯了,李有得自然會有所察覺。那麼,在察覺之後,他會怎麼做呢?

  她倒不怕他真做什麼。雖然他有捏她胸扯她衣裳的黑歷史,可自那之後,他簡直紳士得不像話,似乎沒有多碰她一下的興趣,這自然給了她底氣和勇氣。

  陳慧的不語在李有得看來便是一種默認,他這幾日有意無意地避開她,心中的煩躁卻愈盛。她就不能安安分分地做個招人疼的對食麼?平日裡陪他吃飯,說說話,偶爾聽他說說在皇上那兒受的氣,給他些許安慰,這幾個小小的要求,對她來說,便是那麼難?

  即便是在宮中的幾晚,有時候他也能夢到她用一種哀婉的表情語氣在同他說:「慧娘是嫉妒公公喜歡蔣姑娘不喜歡慧娘呀。」同樣的語氣和場景一遍又一遍出現在夢中,讓他煩透了。

  有些話,真是經不起細想。乍一聽時覺得心中熨帖,可那股子愉悅過去後,冷冰冰的現實總會惡狠狠地提醒他,要不是他的權勢地位,誰又會如此待他?旁人如此,他覺著是人之常情,沒一點兒不舒服不說,反倒暢快得很,他有了如今的權勢,他們便全都要趴在他身前,他以他如今爬到的地位為榮。可到了陳慧娘這兒,卻又完全不是一回事兒了。他覺得憋悶極了,若非他位高權重,她又哪裡會說那些個違心的話?

  都是謊話!陳慧娘這個女人,說的沒一句是真的!怎麼可能嫉妒,有什麼可嫉妒的?明明是尋常女人避之不及的事,她倒好,說得彷彿出自真心似的。從前也是,時不時把「我是公公的女人」放在嘴邊,這種話對她來說不過是討好他的手段罷了,哪裡有一分真心?偏她說得誠摯無比,任誰聽了,在那一瞬間總會信了的。

  「怎麼,不說話便是認了?」李有得冷笑,「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我知道,我在玩火。

  陳慧默默給自己配了一句臺詞,還好李有得不是什麼霸道總裁,不會說出「女人,你在玩火」之類的話,畢竟他又沒有能生出「火」的工具……

  「就這麼想自薦枕席?」堵在胸腔中的鬱氣燃燒著李有得的理智,他冷笑,「那便把衣裳脫了!」

  陳慧楞了楞,呆呆看著李有得道:「這……白日宣淫不大好吧……」

  瞧,果然退縮了。

  李有得胸中的那股氣壓下去了些,他冷冷一挑眉:「這兒是我的地盤,我想做什麼便做什麼!」

  陳慧道:「既然公公說可以,那慧娘自然也沒有意見……」

  她忽然踏前一步,一把抓住了李有得的腰帶,驚得李有得慌忙按住她的手:「你幹什麼?!」

  「脫衣裳啊……」陳慧仰頭無辜地看著他。

  李有得簡直要氣急敗壞了:「脫你的,不是我的!」

  「可都是要脫的呀……」陳慧一臉困惑地說。

  「脫你自己的!」李有得死死抓住了陳慧的手,不讓她動。

  陳慧想了想,略微害羞地說:「那慧娘幫公公脫,公公幫慧娘脫好不好?」

  反正自從浴室事件後她就知道了,李有得就是紙老虎一隻,她怕什麼呀?最後慫的人,還不是他自己?

  怎麼能有如此不要臉面的女人!

  李有得覺得自己哪天真可能會被她氣死,明明是他故意要懲罰她一下,怎麼最後反倒成了他被弄得騎虎難下?

  「鬆手!」李有得瞪著陳慧。

  陳慧道:「那……不脫了?」

  「出去!」李有得冷著臉道。

  這時候二人已經靠得很近,近得陳慧可以嗅到李有得身上淡淡的香粉味,近得她覺得他那薄薄的唇也紅潤好吃的模樣。

  她一直想試試看親親他,說不定能讓自己明白心意。而這種時候,竟然是她親他的最好機會。

  呼吸漸漸變深,陳慧嚥了下口水,盯著李有得的嘴唇半晌,最後還是鬆開他退開了。

  「那公公,慧娘先告退了。」她低著頭,很快便退了出去。

  而李有得則僵在那兒半晌不動,他方才有個錯覺,似乎下一刻陳慧娘便要親上來……他扯了扯嘴角,那一絲弧度充滿了諷意。

  嘖,怎麼可能啊。

  陳慧回到自己屋子後便毫無形象地趴上了床。

  她說的想的都挺好,可臨到做時,卻又退縮了。實在是……親不下口啊。或許,她只是不討厭李有得,對他的好感還可以,但還升高不到喜歡的程度吧,否則,怎麼連親一口都不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