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得原本還在因陳慧先前那些話以及她居然跑去找褚參將的事生氣,打定了主意不給她好臉色,誰知她竟哭了起來,不但如此,還質問他!她哪兒來的臉質問他?!
他瞥了她一眼,嘲諷她和哄她的兩股衝動互相交織,最後他只是側了頭,微微有些不耐煩地說:「又怎麼了?」
模樣是顯得沒什麼耐心,可實際上他幾乎是竪著耳朵等著聽陳慧怎麼說。
陳慧沒有立即理他,而是捂臉兀自哭得傷心,哭聲輕輕的,猶如羽毛似的一點點撩動著李有得的心弦。
等了會兒卻見她只是哭不說話,李有得只得看著她,聲音放柔了許多:「胡說什麼呢。」
陳慧聽他的語氣終於緩和下來,便挪到了他身邊,捂臉哽咽道:「顧總旗是不是把他看到知道的事都告訴公公了?」
李有得終於明白了陳慧的意思,見她果然如同他想過的那樣還是在意的,他便嘆息了一聲,無奈地說:「別聽旁人說那些有的沒的。」
「沒有旁人,就是慧娘自己想的。」陳慧低聲道,「那麼多男人都看過慧娘的胳膊了,公公定是嫌棄慧娘了吧?說不定一回去便要把慧娘送走了。」
「沒有的事,別胡說。」李有得綳著臉不悅道,「我的人,怎麼可能再送出去。」
「公公騙人!」陳慧心裡暗笑,嘴上卻故意胡攪蠻纏,「您明明是嫌棄慧娘了,這會兒就是故意哄著慧娘,回去後即便不送走慧娘,說不定也是把慧娘丟回梅院裡關起來。慧娘早就看穿公公了!」
一時間,李有得也不知自稱是該為陳慧對自己的埋汰而生氣,還是心疼她的敏感恐慌。
「我不會送走你,也不會把你關起來。」李有得難得耐心地跟陳慧講道理,「你那是被迫的,我便是那種不講道理之人麼?」
陳慧心裡答了個是,擡頭看著李有得道:「公公若真沒有哄騙慧娘,那公公便親慧娘一下,那慧娘才會相信公公沒有嫌棄慧娘。」
她說完,稍稍擡起下巴,閉上了雙眼,只一雙飽滿的紅唇微微顫動,勾得李有得視線無法挪開分毫。
陳慧閉眼等待著,她心裡有兩個聲音在打賭,一個說李有得絕對不會親她,一個說李有得會親她,互相辯駁纏鬥許久也沒有得出結論,而李有得也沒有任何反應,她既沒有感覺被親到了,也沒有被他狠狠推開。
陳慧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悄悄睜開一隻眼睛,卻見李有得正怔怔地看著她,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神情竟有些茫然。
陳慧驀地睜開兩隻眼睛,咬了咬下唇傷心地說:「慧娘明白了……今後慧娘不會再惹公公厭煩的。」
她頭一扭,直起身子便要坐回原來的位子去,可她的手卻被人拉住了。
陳慧驀地扭頭看去,李有得抓著她的手似乎還有些驚訝於他自己的舉動,對上陳慧的視線,他乾脆把人一扯,按坐在他身邊,板著臉斥道:「又鬧什麼脾氣?你都有本事同我這樣鬧,還怕我怎麼你不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說的就是你!」
陳慧道:「那您打啊。」她故意湊過去半邊臉,彷彿在賭氣似的。
李有得眼睛一瞪:「還跟我槓上了?我幾時打過你?」
「好幾次!」陳慧擡手往胸口一點,「這兒疼死了!」
李有得眼神一閃,他是捏過她的胸,但那怎麼能算打呢?
「別胡攪蠻纏,坐好。」李有得推了推陳慧,想讓她別離自己那麼近。
陳慧道:「我沒有胡攪蠻纏。就是疼,疼到現在了!」
「都多久前的事了。」李有得斜她一眼。
「心傷這種事,多久都還會疼。」陳慧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想想過去被公公傷透的心,我便覺得,說不定那一日死在箭雨中也罷了。」
「呸呸呸,胡說什麼!」李有得惱怒地說,「今後不許再說這種話!」
陳慧不滿地看了他一眼,扭頭不看他。
李有得瞪著陳慧看了好一會兒,見她不理會自己,他反倒瞪得眼酸,想發火又有點沒道理,可就這麼算了,自己又不順氣,這憋悶就別說了。
陳慧安靜地坐了會兒,忽然小聲道:「公公,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沒有。」李有得回得很快,聽起來反倒像是在生氣。
陳慧偷偷瞥他,忽然靠過來,在李有得反應過來前抱住了他的腰,側著頭面頰緊貼著李有得的胸膛,軟軟糯糯地說:「公公,您別生我的氣……我不是故意氣您的。」
胸口的溫熱和腰上的禁錮令李有得渾身肌肉都緊綳了起來,可或許是早已不止一次這樣過了,他並沒有最開始那樣抗拒,反倒有種心中缺失的一塊被填滿的充實感。
「慧娘啊,你少惹點事,我也能多活幾年,不然非被你氣死不可。」他嘆了口氣道,「今後除我之外,李府你最大,一應吃喝用度,都用最好的。你身邊帶夠人,出府去哪兒都隨你,只是去遠些的地方需得讓我知曉。你慣會看人下碟,想來也知道哪些人能招惹哪些不能,也不必我多說。誰若欺負了你,你不用忍,若當時找不回場子,回來說與我聽,我總能想法子替你把吃的虧補回來……」
他嘮嘮叨叨地說了好些話,到這兒終於停下,又猶豫了會兒才道:「慧娘,明白我說的是什麼意思了麼?」
此番話說出來,他這就是徹底栽了,可即便不說,她又有多少不明白的?不過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不如說清楚了,今後她也不用再那麼鬧騰,讓他也能多過幾天舒心日子。
李有得的這些話,聽在陳慧耳裡,換來的是她十足的驚訝和感動。她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些話,還說到了這地步,簡直跟說「我喜歡你」也沒多大差別了。從前他死活不肯承認喜歡她,居然還嘲諷她,可這中間也不知是經歷了什麼,他竟就這麼說出來了!
陳慧嘴角一直微微勾著,最後聽到他問,她故意說:「慧娘愚鈍,不明白。」
李有得說完這些話頓覺放鬆不少,心裡也無端多出些許喜悅來,聽她這麼說,他扶著她的肩膀帶著她一道往後靠在車壁上,懶散地笑道:「不明白便算了,這些話不作數了。」
「……慧娘仔細想了想,還是明白的!」陳慧當然不肯服輸,她忽然鬆開李有得的腰,身子一旋,面朝李有得跨坐在他腿上,攬著他的脖子燦爛地笑起來,「公公在說,公公喜歡慧娘!」
陳慧說完便大著膽子湊近過去,輕輕一下親在李有得的唇上。
李有得一怔。
陳慧心想一不做二不休,便又吻了過去,而這次,卻不再是淺嘗輒止,她閉眼學著電視劇裡的模樣,時不時親親他的嘴唇,一會兒又伸舌在他兩瓣唇上細膩地舔過,閉著眼感受唇上舌尖的酥麻,以及胸腔中翻滾的情緒。
陳慧的突然襲擊對李有得來說是突如其來的,被她摟住,被她吻上的那一刻,他肌肉緊綳,沒來得及推開她,也沒能做出任何其他反應。
很快,意識迅速回歸,她的唇舌香軟,在他唇上遊曳逡巡帶來的酥麻猶如風吹湖面的粼粼微波,足以令任何正常男子心臟狂跳,把持不住。
這念頭一旦冒出便讓他的所有感官感受被鎖住了似的漸漸消退。他不是個正常男人,即便這吻確實讓他心潮澎湃,可也僅止於此了。
也不知,她投桃報李吻他時是個什麼感覺?強忍著噁心?是不是心裡已經將他駡了一遍又一遍?
李有得心裡一聲帶著幾分悲涼的嗤笑,擡起右手扶住陳慧的後腦,用力地吻了回去,以一種彷彿要將她的嘴唇吃下去的力道。
在陳慧的預想中,這個吻的結束,要麼是她親夠了主動鬆開,要麼是被李有得推開,哪裡想到竟然還有第三走向!他之前明明一直躲著她的親密接觸,果然是羲族營地一行後,開竅了?
她睜開眼望過去,過近的距離讓她不太看得清楚李有得的神情,他的目光似乎涼涼地望入她的眼底,而唇上的觸感也做不得假,他彷彿在跟她較勁似的,甚至在她的下嘴唇上咬了下,略有些疼,還伴隨著一絲鐵銹般的味道。
陳慧先後退,而李有得察覺到她的退卻後便立即鬆開了她,自己往後靠了靠。
陳慧一隻手捂著嘴唇怔怔看著李有得,唇上的小傷口顫顫巍巍地疼著。
兩人都沒有說話,陳慧漸漸看出了尷尬的感覺,先一步低頭,從李有得腿上下來,起身規規矩矩地坐到他身邊,像小學生似的雙手安放在膝蓋上。
馬車仍然在咕嚕嚕地前進著,陳慧滿腦子剛才的吻,以及最後李有得的那個表情。
其實那也算不得什麼表情,跟過去李有得那些嘲諷的、憤怒的模樣比起來,那神情寡淡得可以算做是沒什麼表情。可她也說不上來是怎麼回事,就是有種莫名的心疼感。
她偷偷瞥了李有得一眼,卻正好被他抓到,他沒好氣地說:「看什麼?坐好,一會兒別摔了哭鼻子。」
「哦。」陳慧忙應了一聲。那個會說替吃虧的她找回場子的李有得,好似一縷輕煙,突然便不見了。
李有得見陳慧安坐,心緒也漸漸平靜下來。那些有的沒的,他又何必想那麼多?從今往後,陳慧娘若能因了他的話而安安分分,不讓他再時時頭疼,今後府裡多一個女主人,在他回去時噓寒問暖,有個頭疼腦熱也有這麼一人照料著,那便足夠了,他還想些什麼呢?
「公公……」陳慧忽然又出聲,語氣猶猶豫豫的。
李有得道:「有什麼話快說。」
陳慧道:「您之前說的那些……還當真的吧?就是您說您喜歡慧娘的那句。」
李有得:「……」那是你說的!
他隱隱又覺得頭疼起來,看來他的心願至少有一半完不成了。
「陳慧娘,你幾歲了,誰說的話還分不清了?」李有得瞪著陳慧道,「不許胡說八道!」
「可公公您那些話,不就是那個意思嗎?」陳慧故作不解,「若公公不喜歡慧娘,怎麼會讓慧娘如此……為所欲為?」
陳慧的用詞讓李有得想起了浴室那一夜,他也確信她是故意的,這令他的頭更疼了。
「夠了,別得寸進尺!」李有得斥道,只是這呵斥聽上去無力極了。
陳慧垂著視線低聲道:「我就想要一個答案嘛。」他這回要是再敢嘲諷她,她就……她就推倒他!硬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