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跟鄭蓉蓉二人的約定時間已快到了,陳慧也沒時間再領馬小蓮回府,便帶著她一道去了三人約定之處。
在得知陳慧竟然是那位傳說中陰險狡詐,殘害忠良的李公公的人後,馬小蓮就像是被雷劈了似的,呆在一旁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陳慧也沒理她,直到馬車到了地方,她才笑道:「你是想待在車上還是跟我們一道下去都隨你。」
說完,她也不等馬小蓮回應,便在小笤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因為耽擱了一會兒,陳慧比那二人遲了會兒,見她現身,那二人忙走了過來。李有得被放出來後三人便沒有見過面,當時陳慧忙著跟李有得膩在一起,直到此刻才抽出時間來跟二人見面。三人剛一碰頭,陳慧便又向二人誠摯道謝。
這回三人選的會面地點依然是在玉湖邊,陳慧讓小六幾人把布在湖邊攤開,拉著稍微有些不好意思的鄭蓉蓉和舒寧郡主二人坐下。
三人聊了會兒,舒寧郡主忽然想起一事,笑道:「慧娘,當日也是在玉湖邊,咱們不是碰到李公公了嗎?你居然能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哎當時我還駡他了,你那時候是不是在心裡駡我?」
陳慧連連擺手:「沒有沒有,我當時跟你一起在心裡駡他呢!」
舒寧郡主忍不住笑了下,看著陳慧嘆了口氣:「其實我還是不明白,你怎麼就看上他了呢。」
陳慧故作深沈道:「可能是我瞎了眼吧。」
舒寧郡主一楞,鄭蓉蓉掩唇輕笑,她原本以為自己的眼光不低,可還不是看上了魏巍?他不過一介書生,什麼都沒有,以往她是絕不會考慮的。自然,魏巍跟李公公也沒法比,但她至少因此而有些理解陳慧娘,且她很清楚,陳慧娘的勇氣,這世上就少有女子能比得上。
陳慧笑著往舒寧郡主嘴裡塞了塊糕點,舒寧郡主咀嚼了幾下嚥了下去,忍不住問道:「那……那孩子怎麼辦?」
嫁給一個宦官,那就是註定這輩子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現代也有不少女人認為一個女人不生孩子便是不完整的,換到這個時代有類似的認識就更不奇怪了。
陳慧認真想了想才說:「孩子啊……我和公公還沒提過這個事呢,大約過兩年領養一個吧,這事也不急。反正我現在已有那麼大個兒子了。」她拿手比劃了一下。
舒寧郡主被陳慧說得一楞一楞的,她有太多的困惑和疑問,一時間卻不知該先問哪個,該怎麼問才好。
鄭蓉蓉倒是笑了起來,揶揄道:「你說的是李公公收的乾兒子吧?」
「對呀,見了我就一口一個乾娘……」陳慧摸了摸臉抱怨道,「我都被他叫老了,明明我還那麼小!」
「見過裝沈穩的小丫頭,還沒見過你這樣非要裝小的。」鄭蓉蓉笑得前仰後合。
「我這是實話!」陳慧一臉嚴肅,掐了掐自己的臉道,「不信你們看,嫩得都能掐出水來呢!」
鄭蓉蓉笑得更是止不住。
舒寧郡主在一旁看了半天,紅著臉湊到陳慧耳邊,用極小的聲音問道:「慧娘……那個……那個的時候……李公公可還……還溫柔?」
鄭蓉蓉聽不到舒寧郡主跟陳慧說了些什麼,好奇道:「惜表妹,你同慧娘說什麼呢?我也不能聽嗎?」
舒寧郡主漲紅了臉道:「蓉表姐,你先別鬧,等回去了我再說給你聽!」
說完她又好奇地看著陳慧。
陳慧咳了一聲道:「舒寧郡主,你怎麼對這個感興趣?」
「我、我就有些好奇……」舒寧郡主結結巴巴地說,她真的很好奇,一個宦官究竟是怎麼……總不能是二人躺在床上什麼都不做就睡覺吧?雖然從前是聽說過他們缺了點東西,因此在床上很是折騰人,但畢竟只是傳言,究竟如何,她還是很好奇的。
陳慧揶揄地看著舒寧郡主,又轉向鄭蓉蓉道:「舒寧郡主也大了,該找個如意郎君嫁了。」
「慧娘,你說什麼呀!」舒寧郡主臉色緋紅,驀然撲到陳慧身上去撓她癢癢。
「啊住手!癢死了,快住手……」陳慧邊躲邊往鄭蓉蓉那邊挪,趁鄭蓉蓉正看得開心並未防備時,一下子將她撲倒,三人登時鬧成了一團。
幾人帶來的下人遠遠近近地圍成了個圈子,不讓閒雜人等靠近。不遠處下了馬車的馬小蓮看到這一幕目瞪口呆,她聽小笤說過了幾人的身份,不都是大家閨秀麼,怎麼竟然也能鬧騰成這樣?
陳慧幾人玩鬧了一下午,這才各自回家。陳慧直到與二人分開也沒滿足舒寧郡主的好奇心,她跟李有得那麼私密的事,怎麼好說給旁人聽的呀。
回府之後,陳慧立即讓人給自己準備了熱水沐浴,而馬小蓮則交給了小笤安排。小笤跟了陳慧已經一年多了,不再是當初那個唯唯諾諾的小女孩,倒是把馬小蓮安排得很妥當。
第二日黃仁厚便上門了,先跟陳慧道歉又道謝,接著便見了馬小蓮,送了她些小而精巧的禮物。陳慧正愁沒有熱鬧可看,自然沒有迴避,搬了凳子過來在一旁看熱鬧。
有陳慧盯著,黃仁厚哪裡敢做出格的事說出格的話,表現得客客氣氣,而馬小蓮起先面對黃仁厚時戰戰兢兢,片刻後發覺他一直彬彬有禮,恐懼倒是散了不少,只是仍然不敢直視他,更不肯收他的禮物。黃仁厚最終只能洩氣地離開了。
馬小蓮本以為陳慧會對此說點什麼,可陳慧看完熱鬧就收了凳子,回屋子去了。
黃仁厚走後沒多久,李府迎來了不速之客。
「你說誰?」陳慧皺眉看著小六。
「您的爹娘。」小六硬著頭皮回道。
陳慧覺得奇怪,原身的爹娘已經很久都沒再出現了,怎麼就突然……
「讓他們到前院堂屋等吧。」陳慧還是決定去見見。反正她沒什麼道德上的負擔,問清楚他們來的目的之後,該趕出去還是趕出去。
陳平誌和方氏有些焦躁地等在堂屋裡,二人偶爾私語一兩句,直到陳慧入內。
「慧娘。」方氏忙站起來,殷殷笑著看向陳慧。
她忙拉了陳平誌一把,後者也不自在地起了身。
陳慧在不遠處站住,好奇地問道:「不知二位緣何而來?」
陳平誌和方氏萬沒有想到陳慧一來就問這個,一時間有些面面相覷,還是方氏道:「不是……不是你給我們送了東西?」
陳慧更是一頭霧水,她早把原身的父母都拋到腦後了,怎麼會送什麼東西?但他們之前沒來,現在突然出現,大概確實是有以李府名義送過去的東西,不然他們怎麼敢過來?不是她送的,那就是……李有得?
「不是我。」陳慧想不通李有得這麼做的理由,莫非他以為自己還是掛唸著親情的,所以才想著修復關係?
「您二位先回吧,此事我不知情。」陳慧不打算與二人多說。最早的時候,她還要藉著李有得的名義把人勸走,如今情況不同了,她也不用再遮掩什麼。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陳平誌氣得吹鬍子瞪眼。
陳慧一臉平靜地說:「您確定要在李府鬧嗎?」
陳平誌面色一僵,雖然不甘心,卻也只能閉上了嘴巴。他這女兒是成了李公公的人,可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自認為李公公的老丈人啊!
陳平誌和方氏帶著希望而來,又滿懷忐忑地離開了,陳慧把這事放在了心上,準備等李有得回來後再追問。
陳慧也沒等多久,李有得便讓人回來通知,說他今晚會回來。陳慧從午後開始便開始期待他的回歸,傍晚時沐浴更衣,稍微抹了些李有得最喜歡用的香粉,把自己弄得香噴噴的,又讓廚房的做好飯菜,一直熱著,等李有得回來了一起吃。
李有得天擦黑時便回了,陳慧安排在前頭的小六匆匆跑來跟陳慧說李公公回了,她忙整整衣衫,快步走了出來。
李有得已走到菊院前,見陳慧等在門口,周圍下人提著的燈籠光影朦朧,襯得她如同畫一般,美好得不忍打破。
陳慧本還想裝裝矜持,可見了李有得邁步而來,她的身子已先於她的思想行動起來,快步跑向李有得,張開雙臂驀地摟住了他的脖子,欣喜地說:「公公,你可算回來了!我好想你!」
一院子的下人低頭偷笑,唯有馬小蓮目瞪口呆。本來她就覺得這位陳姑娘與她心目中有錢有權人家的夫人不同,為人處世肆意得很,今日得知那位傳說中的李公公要回來,她不由得緊張萬分,哪裡想到居然能看到這一幕。而更讓她大跌眼鏡的還在後頭。
李有得忙扶著陳慧的腰,面上已不自覺地帶了笑,帶著些許不自在掃視一圈,雖見到院子裡有個生面孔也沒太在意,只是溫聲問道:「怎麼,有人欺負你了?」
陳慧鬆開他揚眉一笑:「誰敢欺負我呀!」她笑瞇瞇地又湊近了李有得,跟他咬耳朵,「這幾日皇上沒找公公的麻煩吧?」
李有得驀地想起他回宮後才得知的消息,強忍著不問,只同樣低聲道:「沒呢,瞎擔心什麼。」
陳慧撇撇嘴:「他又不是真正的明君,誰知道會做出什麼來呀……」
說完陳慧就笑了,聲音更低:「不對,應當感謝他不是明君,不然公公你可就危險啦。」
二人說話幾乎用的是氣音,李有得依然不習慣在背地裡這麼說皇帝,他板起臉斥道:「瞎說什麼呢!以後不許再說這種話。」
「好吧。」陳慧隨口應了一句,又興奮地問道,「公公,我香不香?」
李有得:「……」他繼續板著臉不是,收回去也不是。
「香。」最終,他無奈地嘆了一聲,牽起陳慧的手往菊院裡走,「打算杵這兒到半夜呢?」
陳慧自覺地把跟李有得交握的手調整成十指相扣,她邊走邊道:「公公,我先前出去跟鄭姑娘她們玩時,剛巧遇到你乾兒子又在幹壞事了!」
「哦,他幹什麼了?」李有得回得有些敷衍。
陳慧道:「他諷刺我!」
李有得腳步一頓:「他哪來的狗膽?」
「翅膀硬了吧!」陳慧道,二人說話間已經回到了主屋,桌上早已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
陳慧沒讓人跟進來,把門一關,便成了二人世界。
外頭幾人各司其職,馬小蓮彷彿看了出天外飛仙。她竟然看到傳說中陰險狡詐的李公公跟陳姑娘溫柔耳語,打情駡俏!她本以為陳姑娘只是因李公公不在才如此肆意妄為,等李公公回來了,陳姑娘就不得不做低伏小,做個溫婉體貼的房中人……可萬萬沒想到的是,李公公回來了,陳姑娘反而更加……更加顯露她的小女兒情態……而李公公竟也由得她如此!
馬小蓮三觀的衝擊自不必說,主屋內陳慧正繪聲繪色說著黃仁厚是如何「諷刺」自己的,李有得聽完事情原委後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麼好。論進讒言的本事,慧娘可真是頂尖的,她若有意害黃仁厚,那小子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黃仁厚也確實該娶妻了。」李有得道。
陳慧眉頭一挑:「公公,你先別管。黃仁厚似乎對馬小蓮真有幾分意思,我就想看看他打算怎麼哄人。」
李有得失笑:「就這麼閒?」
「公公你時常不在,我就只能給自己找點樂子呀。」陳慧道,「說起來,黃仁厚要是娶妻生子了……那他孩子豈不是要叫我乾奶奶?」
陳慧說著便是一臉的不情願:「公公,你看我才幾歲啊,怎麼就要當乾奶奶了呢!」
不到三十歲卻即將成為乾爺爺的李有得對此並沒什麼太大的想法,徒子徒孫多是好事,不過當他看著陳慧那嬌嫩的容顔,再想到她被叫乾奶奶時她嫌棄又不能說什麼的場景,只覺得荒誕又好笑。
「那……不要黃仁厚這乾兒子了?」李有得問道,沒這個名分倒也無妨。
陳慧想了想卻搖頭:「黃仁厚也不容易,認賊作父不是誰都能做得出來的……」
陳慧話沒說話就見李有得臉黑了,她忙笑著夾起筷嫩豆腐送到李有得嘴邊,他側過腦袋不肯張嘴,雙眼依然死死瞪著陳慧。
「好啦公公,是我說錯了,你別生氣嘛,我給你賠罪。」她把嫩豆腐丟了回去,給自己倒了杯酒喝下一口,又趁李有得沒反應過來前跨坐在他腿上,摟著他的脖子將雙唇貼了過去。
李有得本不想讓她得逞的,可她溫熱的雙唇在他唇上蹭來蹭去,又伸出舌尖輕舔,酒液也因此順著她下巴流下些許,他動了動喉結,終於沒忍住張了嘴,將她口中愈髮香甜的瓊漿玉液喝了個乾乾淨淨。
一吻畢,二人都有些喘息,李有得的氣自然早消了。陳慧下巴靠在李有得肩上,輕聲道:「公公,前兩日我爹娘來了,說我送了東西過去。」
李有得沈默了片刻才道:「是我讓人送去的。」
陳慧有些困惑:「為什麼啊?我與他們早已恩斷義絕,如今我唯一的親人便是公公,我真不需要他們。」
她稍稍直起身,望著李有得的眼睛道:「若是為了將來過繼孩子的事……」她知道李有得那邊的親戚是不用想了,該死的都死絕了,沒死的要真有後代,過繼過來麻煩多多,不如過繼她這邊的,陳家怕李有得,不會弄出什麼麼蛾子來,但她有不同的想法,「先不說此事尚早,即便真要過繼,也不是非陳家人不可啊。路上的小乞兒那麼多,隨便挑一下,總能找到一兩個合心意的。」
收養乞丐,利國利民,還利自己——不會有亂七八糟的親戚來找事。
「不只是如此。」李有得下意識地摸了摸陳慧柔順的長髮,猶豫著該怎麼說。
「那還為了什麼?」陳慧追問道。
李有得微皺的眉頭逐漸舒展,低聲說道:「慧娘,我總不能讓你一直如此無名無分地跟著我。我是想著,過幾日向皇上請旨,請他準我娶你,你便先回陳家,等成親當日我迎你過門。」
大梁是不準宦官娶妻的,宦官在宮裡有對食,在外金屋藏嬌真說起來都是不能拿上檯面的,真要大張旗鼓娶妻,或許沒事,或許會成為哪個政敵攻擊自己的理由之一,沒誰會為了個縹緲的「名分」而非要如此。若能請下旨來,或許就沒那麼大的隱藏危險了,但也說不準,皇帝也不是不能朝令夕改,而且若改朝換代,推翻前一位的旨意也是有可能的。然而,沒有宦官會為此專門請求皇帝,皇帝也不太可能答應為這種事下旨,這不合禮法。
但李有得為此事想了許久,他總覺得他給慧娘的配不上她付出的,若好好求求皇上,說不準皇上能同意。
陳慧想笑,眼眶卻又有些濕熱,她就說她沒看錯人嘛。
「公公,你覺得我是在乎名分的那種人嗎?」陳慧雙手捧著李有得的臉,輕輕笑道,「謝謝你,但我真不需要。」
她瞭解過大梁的一些禮法,所以她不想李有得為她而多一道風險。再說了,名分什麼的,對她來說根本不重要。這個時代女子在意的名分與子嗣,對她來說都不如真愛重要。
「但……」
陳慧伸出食指在李有得唇上點了點,制止他的話,雙眼亮如星辰:「公公能為我如此考慮,我真的很開心。公公心裡有我,才願意花大力氣給我一個虛名……但那些東西於我來說不過外物,有不嫌多,沒有也不嫌少,我絕不希望因我的事讓公公為難。」
「我……」他並不為難。
但陳慧依然沒讓他說,她笑得一臉的燦爛:「能跟公公像這樣在一起,我已經很滿足了。名分這種東西,哪裡比得過公公對我的一心一意。」
李有得猛地抱緊陳慧,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陳慧任由他抱了會兒,輕輕含住他的耳垂,聲音輕柔甜膩:「公公,接下來你該抱我去床上了。」
李有得也不多話,如同抱小孩似的直接站起身來,托著她一步步走到床邊,將她放下。
燭光下,她雙眸璀璨如星輝,蘊滿了她的愛意。
他深深地吸氣,吐氣,隨後雙手輕輕搭在自己的衣襟上,顫抖著一件件將身上的衣裳剝離。
他感到渾身不自在,卻強迫自己舒展身體,讓她能看到全部的他。
陳慧不敢大力呼吸,片刻後她眼裡微微帶了淚,卻一字一句口齒清楚地告訴他:「公公,一點都不難看,真的。」
李有得向陳慧伸出了手,起先有些僵硬,慢慢觸碰到陳慧的臉時又變得柔軟起來。他呢喃著她的名字,忽而身子一傾將她撲倒在床上,彷彿怕她離開似的緊緊地抱著她。
他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給她。
陳慧回抱著他的腰,心疼他過去的遭遇,卻體貼地沒有說什麼。
許久之後,感受到他的情緒漸漸平靜,她才開始亂動起來,與此同時嬌聲道:「公公,我們來做一些快樂的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