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走走停停,每經過一個城鎮之時,都會停下來稍作歇息,路程也走的十分慢,連吉祥都覺得慢的不可思議。
她並沒有出過遠門,但是當年是隨著袁太夫人一道兒上京的,那時袁太夫人身體不好,所以並沒有趕路。如今,他們乘坐的這輛馬車速度與當年袁太夫人上京時候速度有的一拼了。
不過倒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舟車勞頓之苦,卻是少了許多,出門在外本就不便,偏偏袁叔萬最不缺錢,在外之時吃住都是最好,車馬又走的不快,讓吉祥覺得自己並不是跟著出來辦事的,反倒是像出門觀光一樣。
而隨著離開京城越來越遠,吉祥只覺得袁叔萬瞧著似乎也不再那麼嚴肅了,至少沒事兒不會端著一張冷臉嚇人。
袁 叔萬雖然吃住都是最好,但是身上常穿一身書生長袍,加之他手上總是捧著一本書看著,臉上也並沒有太多歲月留下的痕跡,瞧著還十分年輕。身邊跟著吉祥一個蒙 臉的美貌丫鬟和常福一身勁裝打扮瞧著便是護衛模樣的小伙,外人看著倒是覺得袁叔萬是什麼大家子弟打算出門遊學罷了。
對此,袁叔萬也向來不做否認,偶爾打尖的客店老闆多嘴說起,袁叔萬也是笑而不語,這副模樣在吉祥看來,真是鮮活了許多,也有了人氣。
雖然此次趕路十分舒服,不過也有意外的時候,也不會總是那般順利。
六月的天,就跟小孩的臉一樣,說是變臉便變臉。
接近正午時分,還未趕到下一個城鎮的時候,突然天兒便陰沉了起來,接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陣悶雷過後,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趕車的馬兒受了驚,躑躅不前,也幸得常福制得住,不然這馬兒驚了只怕要翻車了。
不過饒是這樣,一向平穩的馬車也是被一陣顛簸,袁叔萬放下了手中的書,掀開簾子看向了外邊,開口吩咐道:「這雨怕沒那麼容易歇,你加快速度盡快趕到下一個城鎮。」
「是。」
常福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一揮鞭子,朝著馬兒驅使過去。
馬兒飛快的奔跑了起來,吉祥正想給常福遞傘出去,突然馬車狠狠的顛簸了一下,讓吉祥的身體控制不住的朝著後邊仰了過去。
她嚇得閉上了眼睛,以為腦袋要重重叩在了牆上,突然身子卻在半途被扶住,她轉頭看去,只瞧見袁叔萬雙手略有幾分彆扭的扶住了她的肩膀,而吉祥看去的時候,他不動聲色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吉祥卻下意識的伸手摀住了嘴巴,心裡也是暗自慶幸,說實話,當年袁叔萬對她也這麼好意想救過,只是她的臉撞在了他身上,把牙兒都給磕掉了,到現在還是心有餘悸。
這次幸好只是用手扶了她。
吉祥忍不住將目光落在了袁叔萬胸口上,當年他只用肚子就能把她牙都給磕掉了,要是這次不小心撞到他胸膛上,會不會將她腦袋磕出一個大包啊!
吉祥胡思亂想之時,外邊常福卻是突然掀開了簾子,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開口道:「三爺,車輪陷進泥裡了,走不了。」
吉祥聞言,下意識轉頭看向了袁叔萬,而袁叔萬則是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開口道:「我與你下去看看。」
「三爺……」
吉祥與常寧二人忍不住開口阻止。
而吉祥也是連忙跟著站了起來,開口道:「三爺,還是我去吧!」
「不必,你下去也做不了什麼。外邊雨大,你在車裡呆著。」袁叔萬擺了擺手,不等吉祥再說什麼,他已經掀開了簾子帶著常寧走下了馬車。
車子的一邊的輪子明顯傾斜歪進了泥坑中,馬兒也跌了一跤,此時正趴在地上。
袁叔萬看過情況後,卻是對常福吩咐道「你去前邊趕馬,我來推車。」
「三爺,還是奴才來推車,免得弄髒您的衣物。」
常福聞言,連忙說道。
畢竟若是推車的話,定然是要站在泥坑中,常福也肯定不會讓袁叔萬做這活計。他不等袁叔萬發話,便自己跑進了泥坑裡。
袁叔萬見了,倒也沒有再說什麼,正要走到前邊去驅使馬兒,吉祥卻突然從車裡打著傘走了出來。
「雖然打著傘,可是因為風雨太大,不過一會兒,便將她身上的衣裙給打濕了。
袁叔萬瞧見了,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連聲呵斥道:「你出來做什麼,還不乾淨回去!」
吉祥沒想到自己剛一鑽出馬車便被這般呵斥,不過她還是勉強笑著:「三爺,我來幫忙一起推車。」
「你那點力氣,只能添麻煩。」
袁叔萬又是皺起了眉頭,那副模樣瞧著,彷彿是真的在嫌棄吉祥礙手礙腳。
吉祥臉上僵硬了一下,卻還是笑著道:「那我也不能夠坐在車上,本來車廂已經夠重了,再加我一個人。」
說完這話,吉祥也不想耽誤,說著便想要下車。
因為馬車一邊已經傾倒著,吉祥倒是輕輕鬆鬆走下了馬車。
而常福見了,看了一眼袁叔萬此時深深皺起的眉頭,連忙緩和道:「三爺,吉祥也是好意,而且您這個做主子的都在淋雨,吉祥也不好坐在車子避雨。」
吉祥聽著常福善解人意的話,連忙點了點頭,這會兒她寧願站在外邊淋雨也不願意坐在車裡,倒不是她有奴性,即使大家都是平等的,遇到這樣的情況,她也向來都不會佔著作為女性的優勢,以柔弱為借口躲在車裡。
雖然她做不了什麼,同甘共苦總可以吧。
常福看著吉祥這副樣子,又是笑著說一句:「三爺,既然吉祥下了馬車,不如讓吉祥替你撐傘吧……」
「不必。」
袁叔萬的聲音不算重,在暴雨聲中,越發減弱了聲響,可是吉祥就站在袁叔萬的邊上,卻是清清楚楚聽到了這一句話。
而袁叔萬的口氣,似乎是很生氣。
吉祥下意識抿了抿嘴巴,卻是雙手高舉著手走到了袁叔萬身邊,袁叔萬看了一眼吉祥這副樣子,伸手推了她的手一把,將傘重新送回到了吉祥的手中,開口道:「你顧好自己就行。」
他的一張臉十分僵硬,也顯得十分生人勿進。
吉祥看著他這副樣子,心中忍不住有些委屈,握著傘柄的手也不覺用了幾分力氣。
袁叔萬雖然是少爺出身,但自小便離家做生意,這些年來也常在外奔波,趕馬驅車這種下人的活計,他也一樣會做。
而常福自小練武,身上一股子的蠻勁,將車子推出泥坑也並非難事。
二人合作,不過一會兒,便讓馬車回到了正道上。
袁叔萬抹了一把臉上沾到的泥水,一張本就生的極好的臉龐,在雨氣朦朧之下,越發顯得眉眼俊朗。
不過從頭到尾,也著實是狼狽至極,雨水跟個衝下來一般,將他全身打了個透濕。
常福的模樣更加狼狽,身上滿手泥水,連臉上頭髮上都被濺沾了。
他抹了一把臉,本就沾了泥水的袖子一下子將臉也給抹髒了。樣子看起來有些滑稽,不過很快的,臉上的泥水又被大雨給沖走了。
「三爺、吉祥,車子好了,你們趕緊上車,爭取極早找到客店住下,不然就怕生病了。」
「嗯。」
袁叔萬點了點頭,將目光看向了吉祥。
吉祥雖然沒有像袁叔萬和常福一般全身透濕,但是她身上也是半干半濕著,而這裡的人,一看便知道吉祥的身子最弱。
袁叔萬一聲不吭走到了吉祥身邊,伸手將吉祥抱了起來。
「三爺!」
吉祥愕然張大了嘴巴,手不覺得下傾,連傘都從手上滑落,掉在了地上。
因為身體的失重,她下意識伸手去找支撐之物,卻根本沒有意識到緊緊的抓住了袁叔萬胸口的衣服。
而她的身子在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抱上了馬車。
她有些尷尬的收回了手,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往哪裡擺放。
吉祥勉強閉上了嘴巴,也不敢去質問袁叔萬,只是將目光看向了常福的方向,卻瞧見常福正低著頭在順著馬兒的毛,似乎對這裡的情況一無所知。
吉祥剛剛鬆了一口氣,卻聽袁叔萬聲音冷冷淡淡的開口道:「還不進車裡,真想淋病了嗎。」
吉祥心中一凜,連忙點頭,動作快的跟個兔子似得,一下子鑽進了馬車內。
袁叔萬沉默的看著吉祥這番動作,走到了車轅前,正要上車,卻瞧見常福偷偷摸摸拿著眼睛看著自己。
他目光冷冷淡淡地瞟了常福一眼,卻是讓常福心中一緊,連忙又低下了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而袁叔萬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動作利落的翻身上了車轅,走進了車廂內。
常福順著馬毛的手不覺抓住了馬毛,輕輕的歎了一口氣,眉頭也微微的皺起來,面上帶著幾絲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