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青楚回到寧和宮時,雖然受了挫,不過臉上還是帶著自信的笑容,她直接朝著太后的寢宮走了去,直到走到寢宮門口時,方才發現一絲不對勁,門口竟然多了不少她並不熟悉的太監。
聞青楚面上緊了緊,連忙放慢了腳步,在門口慢慢徘徊著,不過她並未猶豫多久,陳全兒便從裡邊走了出來,開口道:「五小姐,皇上說您來了,請您直接進去。」
「哦,好,多謝公公。」
聞青楚連忙衝著陳全兒道謝,雖然強裝鎮定,可是面上卻是不覺露出了忐忑的神色。
聞青楚走過寢宮外邊的廳堂,又慢慢的走到了裡邊的寢宮內時,終於看到了這會兒呆在屋裡面的人。
太后自然還是臥病在床,趙慎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而她的皇后堂姐聞清婉正站在趙慎的邊上,面上的神色似乎也有幾分不太對勁。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中間,跪下身子正準備行禮之時,卻突然聽到趙慎溫和的聲音響了起來:「表妹既然腿腳受了傷,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氣,起來吧!」
聞青楚面上一白,略帶幾分求救的看向了靠在床上的太后身上,太后自是閉著眼睛,也沒有去看聞青楚,聞青楚又忐忑的看向了自己的堂姐聞清婉。
聞清婉臉上也沒有笑容,不過到底還是有些可憐她,便硬著頭皮道:「既然皇上讓你免禮了,便起來吧!」
「是。」
聞青楚低著頭慢慢站起,一聲不吭的站到了邊上。
而趙慎見了,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又是開口道:「既然表妹受了傷,便賜座吧!」
「皇上!」
趙慎的話語還未說完,太后卻是有些忍不住了,出聲打斷了一聲。
趙慎將目光轉回了太后身上,也讓聞青楚鬆了一口氣。
「母后,朕這不是關心表妹的身體嗎?母后為何發怒?」
「皇上,你想說什麼,直接說,不必這般陰陽怪氣。」太后沉著臉開口慢慢說著。
趙慎聽了這話,點了點頭,嘴角冷笑著:「是朕想問母后究竟是想瞞著朕做什麼,母后又究竟背著朕做了多少的事情。」
「皇上……」
太后原本想要呵斥趙慎,可是當她的目光對視上趙慎的目光之時,卻愣住了。趙慎的目光正陰沉的看著她,從裡邊看不出一絲的情緒波動,眉眼之間卻又帶著一份威嚴,而她在這個時候,也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孩子,已經不是被他忽視的兒子了,他已經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了。
太后原本還想呵斥出來的話,突然啞了聲。
她 深吸了一口氣,放緩了聲調,慢慢道:「皇上,哀家畢竟是你的母后,聞家也畢竟是你的外家,你說你外祖父如今年事已高,應該回家好好養老,將宰相之位給了那 袁叔萬。哀家雖然不高興,卻也由著你這般做了。如今你表妹青楚為了袁叔萬耽誤了這麼多年,不嫁給他還能夠嫁給誰,你總該為你的外家考慮考慮。」
趙慎沉默的聽著,沒有說話,而太后以為自己說動了趙慎,又輕聲道:「慎兒,這袁叔萬如今也這般年紀,還未續絃,他又是身處高位,娶了你的表妹,總歸是一樁美事……」
「母后覺得是美事,朕卻不覺得。」
趙慎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打斷道,「母后,若是袁叔萬真的向朕求取表妹,朕自然不會反對。」
趙慎說完這話,太后的面上露出了笑容,可是下一句話,卻是讓太后臉上的笑容消退的一乾二淨:「就像太后所言,聞家是朕的外家,朕想替聞家多多考慮,可是也請聞家作為朕的外家為朕考慮考慮,莫做出丟朕臉的事情來。」
「慎兒!」
太后咬牙喊著,想要阻止趙慎繼續說下去。
而趙慎也十分善解人意的沒有繼續說這個事情,而是看向了仍然站在邊上顫顫巍巍的聞青楚,慢慢道:「表妹既然受了傷,那朕便讓人送你回家去,我想表妹如今也已經把皇宮給逛遍了吧,也是時候該歸家了。」
「皇上……」
聞青楚嚇得一下子又跪在了地上,一張臉更是被驚得雪白雪白。
而在這個時候,屋外突然走進了一人,是陳全兒,他慢慢的走到了趙慎身邊,開口輕聲道:「皇上,方才送袁大人出去的小太監說撿到了這個物件,是聞小姐丟失的。」
說著,卻是將那個銀耳環從手上拿了出來。
趙慎的目光掃過了那個銀耳環,又落在了聞青楚的耳尖上,冷笑了起來,撿起了那個耳環,慢慢的走到了聞青楚的身邊,拿著耳環親自伸手過去。
「皇上……」
異口同聲的三個聲音,卻代表了不同的聲音。
而趙慎沒有說話,只是慢慢的將耳環替縮著腦袋的聞青楚戴上,而後站直了身體,又慢慢道:「物歸原主了,表妹若是真這麼喜歡這皇宮,非得將東西落在這宮裡,朕不介意讓表妹真的住到宮裡來。」
「臣女不敢!」
聞 青楚這一回,是真的被嚇到了,其實她哪有這般大的膽子敢做出這般的事情,說到底不過是太后和皇后在背後的支持罷了,可是真的入宮,雖然瞧著榮耀,但是她想 都沒想過,她們聞家,已經有她一個堂姐在宮裡做著皇后了,又有一個從旁支選來容貌美麗、正當風華的族妹做了妃子,她進宮算什麼?而且還頂著勾引宰相大人未 遂的名頭,她腦子還是清楚的,知道自己進宮絕對是討不了好。
「既然不敢,便老老實實,莫在做什麼蛾子!」
趙 慎站起了身,厭惡的看了一眼聞青楚,又看向了滿臉驚恐的皇后與太后,慢慢道:「母后,朕是您的兒子,自會孝順您,也希望您不要做讓朕不高興的事情。朕不妨 與你透一句實話,朕將宰相之位給了袁叔萬,就不想讓他再娶一個家世顯赫的妻子,之所以先前沒有反對,不過是看在了太后您是朕的母后,而聞家是朕外家的份 上,可是你們使出這樣的手段,卻是讓朕不得不將話與你們說明白了。」
「聞家是你的外家,即使你忌憚袁叔萬,也該知道聞家絕對不會害你的。」
太后聽出了趙慎的意思,可是心裡卻是更加驚慌,連忙開口道。
對此,趙慎也只是笑了笑,卻沒有再說話,他直接朝著屋外走了出去。
若說在他知道聞家並沒有意思想要兩邊討好,還想將嫡長孫女嫁給榮王之時,他是相信也一直覺得聞家是支持他的,可是如今,說到底,也只是各自打算著罷了。
趙慎走出寧和宮時,沒有上鑾駕,只是自己慢慢的走著,他所走的路,也並不是回宮的路,他有些心煩意亂,只想去外邊走走,原本是想往御花園處行走,可是走到一條路上時,卻突然無意識的慢慢朝著另一條荒僻之路走去。
「皇上……」
陳全兒面上一驚,小聲的叫了一聲提醒。
而趙慎卻並沒有停下腳步,彷彿是被勾了魂似得,直直朝著那條路走去,而且腳步越走越快。
陳全兒心中微微歎了一口氣,最終卻還是跟上了趙慎的腳步,一路走到了妙弋宮。
妙弋宮自當年宮破之時,早已經被燒了半邊,不負當年的華貴錦繡,這些年來,久未有人居住,如今也變得荒蕪一片了。
陳全兒讓底下人都守在了外邊,自己親自上前將宮門推開,而趙慎的目光卻有些迷離的看著宮門內那個大大的水池。
妙 弋宮之主妙妃出身舞苑,當年在御花園中以一曲荷上舞入得梁瑾帝之眼,之後,梁瑾帝見得妙妃真容,驚為天人,當即便封為美人,之後椒房獨寵,更甚至為妙妃耗 費巨大人力物力打造出了這個華美至極的妙弋宮,並在妙弋宮中設置了一個九曲十八彎的長長水橋,打造一個恍如仙境般的荷塘,只為欣賞佳人能夠時時為他跳起舞 姿。
可是如今,荷塘早已變得污濁,水上漂浮殘葉,甚至散發出了一陣有一陣的惡臭。
趙慎閉上了眼睛,扶著滿是灰層的水橋扶手,情緒難以自控。
「妙弋宮,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嘶啞著聲音開口,陳全兒聞言,也低下了腦袋。
其實,不必他回答,趙慎是知道原因的,這一句問話也只是他在發洩罷了。
雖然趙慎後來入住東宮,甚至到如今成了皇上,變成了這偌大皇宮的主人,但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在迴避,一直都未曾到過妙弋宮。
最終,陳全兒輕聲道:「皇上,前不久,奴才讓人收拾了殘跡,發現妙弋宮中留下不少對象,您是否想要看一看?」
趙慎睜開眼睛,看向了陳全兒。
袁叔萬坐在馬車裡,馬車噠噠噠在前方行駛著,行走在繁華的馬路街道之時,袁叔萬卻突然睜開了眼睛,撩開了馬車簾子,衝著車外的常福開口道:「停下吧!」
「是。」
常福雖然有些驚訝,卻還是拉住了馬兒。
他站了起來,走到了車下,而袁叔萬也從車裡走了出來,從車上走下,站在了地面上看著馬車停的一處店舖。
「三爺可是要巡視店舖?」
常福輕聲開口問著,此次店面,正是袁家下邊的一家珠寶鋪子,袁叔萬突然叫停,常福也只想到了這個。
而袁叔萬卻並未說話,只是走進了店舖內。
站在門口的掌櫃早已經看到了袁叔萬,見袁叔萬走了進來,臉上上去迎接:「三爺。」
袁叔萬點了點頭,目光卻是落在了放在一邊櫃檯上的那些珠寶,收回了目光,開口道:「最近店內可是有好的首飾進來?」
「好的首飾?」
掌櫃愣了一下,但立刻反應了過來,連忙道:「有,三爺稍等。」
說著卻是朝著下邊的夥計使了一個眼神,夥計機靈的端了茶送上,而掌櫃則是親自到了裡邊的庫裡挑揀出了滿滿一盤的首飾用托盤端了上來,放在了袁叔萬的面前。
袁叔萬的目光落在了那一盤琳琅滿目的首飾上,也未等掌櫃開口介紹,卻是伸手撿起了一支粉晶髮簪。
而掌櫃的瞧見了,連忙小聲道:「三爺,這是剛到的,是請了最好的匠人仿宮中技藝所打造的,而且用料上,也都是極好的。」
袁叔萬沒有說話,只是仍然低頭打量著,他曾經看到過吉祥有一支類似的髮簪,是郭懷遠送來的,只是當時看的匆忙,並未看清楚,但是如今瞧著手上這一支,樣子卻是十分的相像,不過那一支彷彿是比他手上這支要精巧的多了。
袁叔萬皺著眉頭放下了,而掌櫃的見了,以為袁叔萬是不滿意,他連忙撿起了放在托盤正中的一對白玉鐲子遞上,輕聲道:「三爺,這對鐲子用的是羊脂白玉料子,您瞧瞧可滿意。」
袁叔萬看了一眼,點了點頭,伸手拿過了上下端詳了一眼,重新遞給了掌櫃,開口道:「你給我包起來。」
「是,三爺!」
掌櫃的鬆了一口氣,連忙雙手接過了那對白玉鐲子,可算是沒有猜錯,三爺果然是要送禮物給女子的。
袁叔萬回了袁府後,逕直回了書房,他走到了書桌後邊坐下,打開盒子看了一眼後,重新合上,卻是衝著外邊吩咐道:「讓吉祥送茶來。」
「是。」
常福看了一眼站在他邊上的常寧,卻是拉住了他,開口道:「你守著,我去叫吉祥。」
說完這話,不容常寧拒絕,卻是直接轉身朝著茶水間走去。
其實,袁叔萬回來的時候,吉祥已經在茶水間裡聽到了動靜,她這茶水間本就是對著門口,方便聽到動靜。
若是平日裡,她也早已經是沏了茶送過去,可是今日,她卻是看著已經準備好的茶,遲遲不肯走去。
直到常福過來叫喚了,她才深吸了一口氣,端起茶盞,慢慢朝著書房送去。
吉祥走到書房的時候,書房門並未合上,她看了一眼常寧,常寧衝她點了點頭,顯然是讓她直接進去的意思。
她低下頭,慢慢的朝著裡邊走去,而房門在她走進之時,又重新關合上,吉祥轉身看了一眼被關上的房門,心裡輕輕歎了一口氣,看向了書房裡。
袁叔萬此時正低著頭,翻閱著手中的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