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和果親王妃在賢貴太妃宮裡並未呆多久,只待送上了回禮之後,卻是起身告了別。
賢貴太妃爽快收下了回禮,對於二人的道別,也並未過多挽留,乾乾脆脆欣然應允,並且起身與淑寧公主二人一道兒將吉祥和果親王妃送到了門口,方才留步佇足目送二人離去。
看著吉祥和果親王妃漸漸遠去的身影,淑寧忍不住抬起頭,臉上神色莫名的看向了賢貴太妃。她欲言又止,卻又不知道從何問起,其實從昨日開始,她心裡便是存了疑惑。
賢貴太妃昨日主動挑選出了諸多貴重禮品送到漪瀾宮裡,淑寧原本以為自己的母親是想要與長寧重新交好關係,可是瞧著今日的情形,卻又不像,至少賢貴太妃並未表現出那一份迫切,彷彿只是長輩對於晚輩的禮罷了。
淑寧心裡疑惑了。
而賢貴太妃能夠感覺到自己身側女兒的目光,她並未馬上解釋,只是看著吉祥和果親王妃遠去的身影漸漸看不到了,方才收回目光,轉回了身,朝著宮裡走了兩步。
淑寧看到了,連忙跟了上去。
而就是在這個時候,賢貴太妃輕聲開口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主動要去見長寧,見了卻又沒有表現的太熱情嗎?」
淑寧腳步微微一頓,重新抬起了頭,看向了自己的母妃。
賢貴太妃也停下了腳步,看著面容秀美的淑寧,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腦袋後,輕聲開口道:「我與長寧關係處的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我……」
淑寧驚訝開口,眨了眨眼睛,面上滿是不解。
而賢貴太妃點了點頭,看著淑寧輕聲道:「母妃這一輩子,呆在這宮裡,恐怕也已經是個最好的結局了,可是你不一樣,你還有進行你這輩子最重要的抉擇,你還要嫁人。」
「母妃……」
淑寧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賢貴太妃卻是又輕聲笑道:「你畢竟是瑾帝之女,身份尷尬,雖然母妃也想極力替你找一份好姻緣,到底卻是有心無力。而太后娘娘一邊,怕也是沒有什麼音訊了,你得替自己爭取。」
說 完這一句話,賢貴太妃放下了自己的手,繼續朝著裡邊走去,卻又慢慢道:「母妃原本想的很簡單,如今皇家沒有成年公主,而定王殿下正妃之位空缺,加之太后娘 娘主動提及讓你嫁入聞家……可是沒有想到,一夕之間,聞家敗了,而定王殿下卻突然將長寧推了出來,只怕二人早有首尾,你容貌僅是秀美,怕是爭不過那孩 子。」
「女兒沒有想過要爭。」
淑寧有些難堪的低下了頭,雖然先前她也一度錯認為自己炙手可熱,可是到了如今,她也並非是不瞭解自己的處境,自然知道,她想要找一個滿意的駙馬,有多難。
如今賢貴太妃如此點出,卻是讓她的心裡忍不住起了逃避。
「是,你不能夠去爭。」
賢貴太妃輕輕歎了一口氣,又繼續道:「不但不要去爭,不要與常寧為敵,你還要與長寧處好關係。」
「母 妃昨日送禮之意,自是希望能夠讓長寧還記得有咱們母女二人,可是除此之外,卻不好再做的過於刻意慇勤。你和她到底是有兒時情分在,若她對你還有情誼,自是 最好,她如今與果親王府有干係,又馬上要嫁給定王做正妃,若是她能夠顧念情分對你有幾分照拂,恐怕母妃也便放心了。」
「可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母妃你不是說,當初您之所以會照拂妙弋宮,也不過是因為妙妃娘娘拿了您把柄的緣故。」淑寧其實並不願意接受賢貴太妃為她做下的這份打算。
說不上自尊,也不是自傲,她只是覺得這讓她感覺到了一種說不上來的難受感覺。
而賢貴太妃聞言,卻是搖了搖頭,輕聲道:「你這個孩子,到底是不成熟,當年我之所謂照拂妙弋宮究竟為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母女與長寧,的確是有這一份情意在,這便足夠了。」
「自然,若是她並不想與咱們來往,咱們也只當沒有這一回事情,但多做一些,總歸是沒有錯的。」
賢貴太妃看著臉上沒了笑容的女兒,心中微微歎了一口氣,到底是被自己護的太好,沒有經過風雨,淨是說些孩子氣的話。
賢貴太妃對於吉祥的交好,理由實在是太過於簡單淺顯,反倒是讓果親王妃一時之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果親王妃倒也沒有察覺到賢貴太妃的惡意,也只當是因為吉祥如今炙手可熱的身份才會如此,倒也並沒有對吉祥說其他什麼。
二人回道漪瀾殿的時候,卻發現宮殿的廳殿之中,已經堆滿了禮品。
而管事宮人也如昨日一般正讓底下人收撿著。
吉祥臉上忍不住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開口道:「怎麼這麼多,誰送來的?」
也難怪吉祥會如此驚訝,她這會兒看到的禮物,卻是比昨日賢貴太妃送來的禮物多了許多,也不知道是誰這麼大手筆。
而管事宮人聞言,也是愣了一下,不過馬上笑著回道:「公主誤會了,是宮裡大大小小的主子,都給您送了禮品過來。這其中,只是太后的賞賜多些罷了。」
「太后也送賞賜過來了?」
吉祥目光看向了那堆禮品,開口問道。其實昨日去太后寢宮拜見後,卻並沒有得到賞賜,吉祥的心裡其實是有幾分嘀咕的,她在不知事兒,卻也知道,一般而言,第一回拜見上邊的主子,或多或少,主子都會送一些東西給拜見者。
昨日吉祥直到告退回來,仍然沒有收到聞清婉的賞賜,當時心裡便感覺到了疑惑。
果親王妃也是一樣奇怪,不過怕影響吉祥的心情,並沒有說出來。
沒有想到,太后是打算今日送來。
果親王妃倒是暗暗鬆了一口氣,不過她心中也是暗道,這事兒也的確是多慮了,即使太后並不想承認吉祥,但是看到果親王府和定王府袁叔萬的面子上,太后就是面子情估計也會做好的。
果親王妃這般想著,又笑著撿起了禮單看了起來,太后的賞賜不算特別豐厚,但也絕對不少,如此這般,倒是最讓人放心的。
看完太后的這份禮單後,她又撿了幾份看了起來,目光卻是在其中一份禮單上停住了。
倒不是因為這份禮單的禮物太多的緣故,相反,這份禮單上的記載,其實還有幾分單薄,可是偏偏這一份東西,又是出自一位更衣之手,這便有些奇怪了。
而果親王妃的目光在看到禮單落款處的袁字之時,眼裡微微出神的沉思著。她自然知道袁家有一位小姐被送進了宮,而且只是封了一個末等更衣。
這些年來,趙慎都沒有寵愛過這位袁更衣,以至於位份一直停住並未晉陞過。
而本朝規矩,位份低的妃嬪,即使先皇逝世,也不會得以進封,相反,因為先皇去世,不再是皇上的後宮妃嬪,會統一遷宮至冷宮附近,故而這一位袁更衣,到了如今,始終還是袁更衣,待遇甚至比之前還要差。
不過,袁更衣畢竟是出自袁家,即使位份低了,但有一個好哥哥,多少還是佔些便宜的。
果親王妃卻也聽說,太后聞清婉對這位袁更衣也是多有照拂,甚至開口做主,讓她住到了一處還算不錯的宮殿裡。
果親王妃雖然知道袁家那點子事情,但並不真切,心中也是嘀咕著這位庶妹在袁叔萬心中的份量,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該如何做主才好。
而果親王妃盯著那份禮單猶豫的樣子,也引起了吉祥的好奇,吉祥忍不住看了過去,正要疑惑開口,卻聽得方才一直注意著果親王妃舉止的管事宮人開口道:「王妃可是在看袁更衣送來的禮單,方才袁更衣是親自送來,還說希望能夠見公主一面。」
「……」
吉祥愣了一下,而果親王妃臉上的神色也微微僵硬了一下,沉思了一會兒,倒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而在這個時候,外邊廳殿又走了一位宮人,對著果親王妃與吉祥行過禮後,卻是輕聲開口道;「太后娘娘有請長寧公主。」
吉祥聽著那名宮人的話,心裡忍不住咯登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她對於太后聞清婉,每回看到了,心裡便是忍不住有些發楚。
而果親王妃聽了那名宮人的話,又見吉祥並未回答,卻是代著吉祥開口道:「公主知曉了,待收拾過妝容,便會去太后娘娘處。」
等到宮人退下後,果親王妃打量著吉祥輕聲道:「待會兒,我陪你一道兒去。總歸太后也不會太過於為難你的。」
吉祥聞言,自是求之不得,連連點了點頭。
雖說無事不登八寶殿,吉祥和果親王妃心裡自是知曉太后聞清婉不會無緣無故傳召吉祥,故而也是想著對方究竟是什麼打算,可是真到了聞清婉的寢宮,聽罷對方宣召吉祥的來意後,卻是有些哭笑不得。
聞清婉說的倒是一本正經,語氣溫和:「長寧公主此次婚禮出嫁怕是匆忙,不過到底是咱們皇家的公主,不可委屈,哀家已經吩咐底下替你準備嫁妝了,你自可安安心心備嫁,想要什麼,與哀家說了便是。」
吉祥對此,雖然覺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也是規規矩矩的道了謝。
而聞清婉聽得吉祥的道謝,卻又笑著開口道:「都說做駙馬的好福氣,都免了聘禮了。」
聞清婉這一句,彷彿是在感歎,可是吉祥聽著,心裡卻是覺得有些怪異,她並沒有聽出聞清婉語氣裡的褒義,反而是有幾分嘲弄的意味。
對於這個時代的男人而言,除非是真的家貧出不起聘禮亦或者是沒皮沒臉,願意跟著女人吃軟話,不然多多少少,還是要出聘禮的。
這也是一種象徵。
更何況是像她們這般權貴,出聘禮反倒是成了男方地位的一種象徵,也意味著是將妻子娶進家裡來,真正完全成了自家的人。
可是皇家若是嫁女,卻是只出嫁妝,沒有收聘禮的道理。
因為公主招駙馬,不算嫁,甚至連下嫁都不好說,只能夠說是招或者尚,而駙馬,其實更大意義上,卻是入贅成了皇家的女婿。
這也是歷來有些出息有志向的人都不願意做駙馬的緣故。
袁叔萬如今權勢滔天,自己又貴為王爺,娶了公主,其實委屈的倒是他。
吉祥先時也是沒有想到過這一茬,而且在吉祥進宮之前,袁叔萬也是與她說過,要準備豐厚聘禮之事,可是突然聞清婉與她說了這麼一樁,吉祥還真有幾分不知道該如何做才好的感覺。
她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而果親王妃也回了神,卻是輕聲道:「臣妾自然知道太后娘娘不會委屈公主,不過太后娘娘病體剛愈,便操心這些事情,臣妾與公主惶恐,怕累到太后娘娘。」
聞清婉聞言,卻是輕笑道:「倒是無事,哀家也就動動嘴皮子的事情,論起來,長寧公主也是哀家的侄女,哀家身為長輩,自是應該出一份力。」
畢竟是規矩上的事情,即使果親王妃略覺得不妥,但到底還是不好直接回絕,最終還是默認的帶著吉祥回了漪瀾殿。
一回到漪瀾殿裡,果親王妃卻是顯露出了幾分擔心,對吉祥輕聲道:「這可如何是好,定王殿下定然不會答應的。」
果親王妃根本沒有想到聞清婉會在吉祥的這樁婚事上插上一腳,畢竟先時果親王與袁叔萬,心裡其實打得注意也都是婚事由他們吩咐下去操辦。
太后貿貿然的插了一腳過來,偏偏還是在添亂,可又的確是規矩,她都不好反駁。果親王妃甚至不敢想袁叔萬在聽到這則消息時,臉上會是什麼表情。
相較於果親王費的操心,吉祥這會兒倒是平靜下了心情,並沒有多想,反倒是有閒心安慰起了果親王妃。
她笑著開口道:「嬸娘,沒關係的。」
「哎,你小孩子家家,不懂!」
果親王妃看著臉上沒喲絲毫猶豫的吉祥,略有幾分惆悵,簡直就是皇帝不急太監急,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可畢竟是關係到袁叔萬一個男人尊嚴問題,到底不好輕輕放下。
吉祥看著果親王妃這副幾乎是要愁白了了頭的樣子,也是跟著歎了一口氣。她倒不是在憂慮這事兒,只是在想著晚上該如何與袁叔萬開口說這事兒。
袁叔萬會不會答應,吉祥毫不猶豫的在心裡便能知道是肯定的答案。
只是答應的過程,恐怕會略略曲折。
吉祥都能夠想到,自己估計又該簽下不少喪權辱國的條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