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血紅大字,就覺心裡發毛。我嚥了咽,作為在武俠通俗話本裡出現率極高,並且常伴各種不可思議事件的名字,心下擔憂。抬頭看去,已入了一片森林中。我急忙拉住韁繩,「快走!」
小鬼眉頭一擰,收了手吹著掌上的傷,不滿看來,「我剛看地圖,穿過林子有家客棧。」
我乾笑,「就算真是客棧也是龍門客棧吧。」
小鬼嗤笑道,「渣渣你膽子真小。」
「這叫慎重。」我用力扯了扯韁繩,讓馬調轉方向,這種前途不明的地方還是趕緊離開的好。
天色漸黑,路越發看不清。原路返回,可卻越走越不對勁。剛才進來才一會,按照馬程,早就該到外面了。晚風清涼,詭異非常,拂的面上更覺陰冷。我嘶嘶倒抽冷氣,「完了,這樹林肯定布下了陣法,鬼打牆什麼的。」
小鬼打了個哈欠,「快點進樹林跟佈陣法的人一決高下啦,這麼轉圈圈各種浪費,還得提心吊膽,是人是鬼早點把他解決了才最好。」
我一個哆嗦,「以我的武功,正面挑釁是被解決的節奏。」
他百無聊賴的伸了懶腰,「那你繼續轉,我進裡面睡覺去了。」
「站住!」我一把拽住他,「不許走,我怕黑怕鬼怕高高手。」
「……」
成功將他留住,我滿意的拿了燈籠給他提著照路,轉眼變成燈籠童子,仔細一看還是很萌的。
馬車所過之處並無怪處,就是沒路,踏著青草而過,偶爾驚起蟲鳴。
「渣渣,我餓了。」
「我也餓了。」
小鬼一手拿著燈籠,一手托腮,燈火搖搖擺擺。
□轆似乎撞上了石頭,車子驀地高聳往左斜翻。這本來是小事,誰想燈籠裡的燈油順勢溢出,滲透外皮,嘩啦燙落在馬身。馬瞬間嘶鳴一聲,猛地一扯,韁繩脫手,已往前狂奔。
「啊啊啊啊!渣渣你這個笨蛋笨蛋!」
「啊啊啊啊!提燈籠的笨蛋不要反咬我。」
馬車顛的我腹內翻滾,探身試圖將韁繩取回,馬身拖動的馬車動盪,根本無法控制場面。
馬越跑越快,又看不清前面的路。轟隆一聲,輪子又壓上了石塊,整輛馬車狠狠一拋。我正鬆了一氣還好自己抓緊了,可小鬼卻如物體,輕鬆被拋了出去。下意識伸手去抓,沒有抓住,又一個轟隆,自己也被拋起。
因有前兆,順勢而起,三百六十度完美轉體,踉蹌落下,一點事也沒。我抹了抹汗,關鍵時候輕功還是很有用的。
小鬼卻躺在前頭一動不動……
我疾步跑上前,蹲身要抱他,手剛觸及,他已哀鳴,「疼……」
「哪兒疼?我給你包紮。」
「哪都疼。渣渣,我的胳膊和腿是不是要廢了,還有我的脊樑骨有沒有斷?」
摸了摸身上,找了火摺子,總算是有了一點光亮。照在他面上身上,差點哭了。渾身都是血跡,語調還這麼輕鬆到底是幹嘛。
「你別動,忍著,我給你看看哪兒傷了。」
事實證明小鬼傷的不是一般的重……我去找了樹杈,撕了衣裳給他綁好,懊惱不已,「如果讓你進馬車裡睡覺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小鬼一臉忍痛,咬緊了牙,等包紮好了,才說道,「哼,先知不是誰都可以做的,渣渣你更不可能。」
我打上最後一個結,滋味紛雜,「好了,別假裝毒舌了,以後我好好補償你的。」
他瞥了我一眼,「給我咬一口你的雞腿就好。」
我哭笑不得,「我哪裡有雞……」恍然過來,大怒,「你的手才是雞腿!」
背著他往前面繼續走,想看看這裡會不會有獵戶什麼的,馬車早就不見了蹤影。
怕顛痛了他,每一步都走的很輕,直接導致走的很慢。
背上小鬼似乎已經睡下了,我更不敢走快。只是他到底不算太輕,走了半個時辰,口乾舌燥,他倒是呼呼大睡。
夜深人靜,只有不知名的蟲子偶爾鳴叫。這麼深的林子,竟然沒獸類出沒,說這裡正常都沒人信了。正想找個地方休息下,忽然就聽見馬的叫聲,劃入耳內,聽的我渾身一震,步子也稍微快了些。
這一急,小鬼也醒了,聲音極低,「疼……」
脖子微熱,似有什麼濺來,我騰手一抹,放在眼下看,竟然是血。對啊……從馬車摔下來,這麼小的身體,怎麼可能沒有內傷,「小鬼……你撐住,我帶你去找大夫。」
生平第一次如此後悔一件事,雖然小鬼神神秘秘的又是魔二代,但他沒做壞事也不是壞人,我還是希望他能一直活蹦亂跳。
又聽見一聲馬鳴,已經十分近了。
往前約摸十丈,穿過一片荊棘,竟然看見了燈火。我大喜,就算這裡住著怪獸也阻擋不了我求救的決心。輕步急跑到那,馬車已經不見,只剩下馬被綁在樹幹上。而樹前方,是個簡陋的小木屋,從窗戶看去,有盞小油燈,卻不見人。
我探頭看了一會,陰森樹林中出現這麼一座詭異的小木屋,心裡慌得很,一開口,才發現自己怕的厲害,都顫聲了,「請問有人嗎?我朋友受了重傷,能給我些藥嗎?」
不聞聲響,也沒有人起身走動的聲音,只是那門,卻忽然開了。嚇的我心跳急飆,背著小鬼顫顫走到門前,驀地出現一個白色長衫的高個子。白衣飄飄白鬚也飄飄,整個人都仙飄飄的,一瞬還以為看見太師父了。
他低頭看了看,冷聲,「那馬車是你的?它撞壞我屋子一角,我正要尋人算賬。」
我艱難嚥了咽,這屋子根本就是風雨飄搖呀兄台,飛來一隻鳥都能把它一根木頭撞下來好嘛,「我給您修。」
我幾乎想把他拍暈闖進裡面去找藥,見他一臉冷色,並不見得是好說話的。師父他們教的名門正派準則被我拋之腦後,默默抬手準備襲擊他,先救小鬼要緊。
迅速出手,見他無動於衷,以為要成功,手已劈到他脖前,忽然手勢一頓,已被他抓住手腕,掌風隨後才撲到臉上。我詫異看他,這、這傢伙什麼時候出手的。這才知道我碰上個世外高人了,簡直就是作死。不由淚流滿面,「大俠,出此下策實屬無奈,您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吧。只是求您救這小鬼,他因我而傷,再不救……大俠,您有在聽我說話嗎?」
他何止沒在聽,根本就是將我遺忘在天南地北了。緊握了手腕不放,眉頭擰了又鬆鬆了又擰,面色忽然緩和,動容無比,「終於找到了。」
「哈?」
一瞬面上又恢復冷然,盯著我說道,「救他可以,但你必須拜我為師。」
我毅然拒絕,「不可能,這是背叛師門。」
他冷笑,「區區華山功夫罷了,老夫將一身絕學傳授於你,便能雄霸天下,所向披靡,你竟還不願意。」
……老爺爺,這根本是狗血話本裡的橋段啊,您沒事吧!不是說跳崖才能遇到高高手嗎,為什麼連如此詭異的快活林也有傳說了。我默默含了一口血,「不可能……」
他狠狠甩了我的手,推的我猛退一步,似乎是扯痛了小鬼,他又低低痛叫一聲。聽的我心頭一抽,「大俠,我給您做丫鬟吧,出去後給您銀子也行,但是背叛師門這種事……」
「他的傷勢頗重,再不運功為他療傷,必死無疑。」
我愣了愣,要是讓師父知道,一定會揍我,然後逐出師門吧。可是如今……不對……有絕世武功可以學,有個逆天的新師父了,何樂而不為是吧。何樂而……不為 。我閉上眼,眼有點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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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床邊看著被裹成水粽子第二的小鬼,面色已經不似剛才慘白無色,那高高手療傷的手法實在高超。想到以後自己也能用強大的真氣幫人治療,想一想還是有點小激動的。
默默抹了抹又有些濕潤的眼角,吸了吸鼻子。環視了下屋內,除了簡陋,還是簡陋。見高高手還在那裡配藥,我走到桌前,語重心長道,「大俠,您這麼強人所難,不是俠士所為。」
他漠然道,「我本就不是什麼大俠。」
被堵了一道,我又語重心長道,「您呀,從這片樹林出去,在路上站半天,肯定會發現一堆像我這樣的人。你讓他們拜師呀,一定能盡得真傳。我嘛,還是給您做丫鬟吧。」
他那長眉又擰鬆擰鬆起來,「你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學武奇才,莫非你不知道?」
我瞪大了眼,等等……百年就夠誇張了,我、我還千年!
所以說……太師父當年捏我的胳膊小腿,一臉神棍的說「筋骨奇佳,習武天才」的話是真的?
擦,竟然是真的!還我當年默默燒掉的黑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