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溫冬逸回來的時候,她正坐在沙發裡,灰色的羊絨毯子蓋住了她的雙腿,手上握著遊戲手柄,專心致志地盯著電視屏幕,與喊打喊殺的小年輕不同,靜得就像一株小喬木狀的植物。

  「晚上吃了?」

  旁邊傳來慵懶的聲音,梁霜影轉頭便看到了他,頎長的身材,穿著休閒,並不是早上在醫院的那一套,頭髮也是下午出門前整理過,唯留唇角一道結痂的血痕。

  她點頭的瞬間,男人已經坐到了她身邊,手臂往她肩後的沙發上一搭。這麼點兒時間沒動遊戲,屏幕就顯示著GAME OVER的字樣。

  她胳膊肘一抬就能抵著沙發扶手,無處躲,放下遊戲手柄,迎上他的笑眼綿綿,她說,「我查過了,打石膏也可以上飛機。」

  溫冬逸一聽就變了臉,「都這樣了你想蹦跶到哪兒去?」

  霜影好笑的反駁,「回家啊。」最少要四周才能拆石膏,這一個多月難道就住在他這裡?

  「有我伺候你還不夠?」

  是你伺候我嗎?明明是你助理在伺候我。她正腹誹著,餘光瞥見他的助理從門廳走來,於是低腰錯開眼前的男人,對他說,「小魏哥,機票我可以自己買,不麻煩你了。」

  溫冬逸回頭瞧了他一眼,扯起嘴角笑了笑,對著她說,「他今年可三十了啊。」

  二十七歲的小魏不敢吭聲。

  「管他叫哥,管我叫叔,你真是愛憎分明。」他攏著眉間,痛心疾首般說著。

  梁霜影非要添火加柴的說,「人家長得比你年輕。」

  小魏不甚明顯的紅了耳朵,為求自保,他忙說,「那Boss,我先走了。」隨著話音落下,生怕殃及池魚似的,溜得沒了影。

  礙眼的人走了之後,溫冬逸凝視著她的臉,朝她伸出的手,被一通電話攔下,原本要說的話,變成不悅地『嘖』一聲。他撿了根菸出來,夾在修長的指間,沒往嘴上放,講的應該是工作上的事兒,也不避著她。

  除了他在說話,還有電視那頭重複著遊戲的音效,霜影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不等自己百無聊賴,直接低頭玩手機。

  從今天下午到現在,微博熱搜第一,仍然是那兩個人名,她內心欷歔。每個少女的心中,都有那麼一個嚮往的人,以最完美的性格、外貌、品格等等作油質顏料,給他們蓋上「男神」的印章。如果他不是近在身邊的人,就是遠在大眾視野裡活躍的明星。

  雖然梁霜影不曾狂熱地追逐在他的身後,據理力爭地捍衛他的形象,或者說,是沒有非常深刻的戀慕過他,但要接受張墨清出軌這件事,換做以前,她寧願相信張墨清工作室發的那一份,欠缺說服力的聲明。

  可是如今,張墨清出軌的對象,竟然是鐘靈。當她看見這兩個名字連在一起的時候,突然就記起了去年和室友們追的一檔綜藝節目,張墨清是固定嘉賓,而鐘靈這個名字,是寫在幕後工作人員列表的頭一行。她是總導演。

  梁霜影回憶著這些零碎的小事出神,男人架起一條腿懶散的坐著,胳膊再次越過她背後,拐著手腕,指腹貼上她的臉頰摩挲,她是想躲開地轉過頭,卻恰好枕進了他的頸窩裡。

  微熱的氣息噴上他脖頸的那一秒,他隨即一收胳膊,將人摟進臂彎裡。她懵了片刻,推著他起身,逃脫桎梏,而他注意力集中在與別人的對話上,暫且由著她逃。

  反正瘸著腿呢,能跑哪兒去。

  等他結束了通話,梁霜影遲疑著問,「你未……鐘靈姐她還好嗎?」

  溫冬逸表情疑惑的一頓,馬上就知道她所問何事,「好著呢,不用你操那份心。」

  在他們這個圈子裡,大家的德行半斤八兩,沒人在意名聲,一個個在外界面前人模人樣,關起門來醉生夢死,只要活得夠長,什麼有悖倫常的事兒都能看見。

  「那她和張墨清……究竟是不是……」

  無可否認,鐘靈的確是生得容貌豔麗,眉目肆情。但偶爾發現關於張墨清的訪談,她都會留意,在她看來,他不是那麼膚淺的男人,不也有人翻出了舊帖,說是張墨清的妻子精神方面有問題……想到這裡,霜影恍然醒悟,自己給他找藉口開脫,就是認同了他出軌的事實。

  溫冬逸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打量著她,略帶審查的味道,可能猜到了她對張墨清的心思,於是,語態極盡嘲諷的說著,「是,他們倆是有一腿,別說今兒單單爆出了一個鐘靈,說他三天換倆妞兒,我都信。」

  他眼眉挑釁,只等她梗著脖子辯駁,哪知她忽然就問,「那麼你和孫念珍呢?」

  孫念珍,當紅影視女演員。

  年輕人讀取資訊的速度之快,切勿不能小視,無論刪得多快都不夠及時,獵奇心理膨脹的網友,挖到了鐘靈未婚夫,溫冬逸的頭上,那則爆料說得很粗簡,對梁霜影而言是字字見血——

  孫念珍幾乎是睡完了溫冬逸身邊的朋友,才得償所願的跟了他,但是那個時候,溫冬逸有正牌女友。經不住他女友鬧了幾回,遂與孫念珍分開,為了補償她,溫冬逸投資了一部電影指定她出演女主,又送了兩個代言。

  條條證據充足,她從來不曾如此認真地閱讀八卦新聞。

  溫冬逸那張白皙冷清的臉,沉默了一會兒,說,「誰還沒年輕過呢,玩得來就玩,玩不來就散,我不想騙你,但那些人胡說八道的事兒,你別信。」

  所以,也並不是憑空捏造。

  好在,梁霜影早有這個覺悟,他的生活就像是琳瑯的酒櫃,嘗厭了哪種滋味,那就再開另一種,女人亦是如此。大概,她也是貼進他集郵冊裡的一枚紀念郵票,至多,面值比較大。

  溫冬逸試圖轉移話題,她先神情如常的說,「我只請了三天假,加上個週末,公選課曠兩節就等著掛科了,他們大四都準備離校實習,就我去跟學弟學妹一起上課補學分,多丟人。」

  溫冬逸眉間微皺,語速稍快地問她,「你念什麼大學?」

  梁霜影直了脊樑,質問道,「我怎麼不能念大學?我也是堂堂正正考進去的。」

  「不……」他卡殼了一下,費勁的解釋道,「我是問你念的哪所大學。」

  她輕輕眨了眨眼睛,「同僑大學。」

  他又拿來自己的手機,一邊問著,「報個家門。」

  她困惑的蹙眉,卻熟練的報出,「傳媒學院音樂表演系13062梁霜影。」

  溫冬逸頓時失笑,覺得小姑娘嘚嘚嘚說一串,還跟上自己的名字,真可愛,即刻攬過她的後腦勺,在她臉蛋上親了一下。

  來不及反抗,就見他似乎是要撥打誰的電話,梁霜影有點反應過來,撲上前按住他的手機,執拗的強調,「我要回去的!」

  她壓住他的手不鬆開,「週末我也得回家,不然我媽那兒沒法說。」

  溫冬逸笑得很壞,「怎麼就沒法說,以前你編瞎話不是挺溜的,功力倒退了?」

  這個瞬間,彷彿回到了兩年前,她記起了這個男人有多煩,讓她從情竇初開到慟哭放棄,又只需要一個笑容,就能使她再入泥沼。霜影又慌又氣的說了實話,「我不想跟你呆在一起!」

  他稍稍一愣,登時臉色難看,「梁霜影。」

  每當溫冬逸字正腔沉地,念出她的名字,她就預感是他的脾氣要發作了。

  然而,他無奈嘆息,好聲好氣的說,「過去種種是我不好,現在我活該受你折騰,可你鬧彆扭不要這麼鬧,換個……」

  居然沒生氣。霜影僅僅驚奇了兩秒,就掀了羊絨毯子,扭身夠著斜倚在旁的枴杖。

  溫冬逸見狀懵然了下,目光跟著她站起身,調門高了些,「我話沒說完呢,你聽不聽了?」

  「不想聽……」她做勢要離開,低著頭小聲說,「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