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他性感薄唇上下一碰,對俞高韻,視如碾死一隻螞蟻,對她,何嘗不是呢。

  溫冬逸聽了她的三個字,冷笑,扔下手機,往雙扶單人沙發一坐,沒有留她的位置,摸來煙盒,火機似刃光一閃,他吐煙眯眼。

  安穩度日即是渺小平凡,不要試圖觸碰那些危險的人,但是她沾染了還戒不掉,原因是這個脾氣暴戾的男人,可以對她不屑一顧,卻要把她捧上天。

  重重跌落之前,梁霜影無以為報,唯有輕輕一吻他的唇,輕輕的說,「我只心疼你。」

  溫冬逸要化身土匪惡霸,將小姑娘撈進胸膛,緊緊困住,逼她感受自己的腎上腺素飆升,煙味嗆她翹鼻,「不給他長長記性,下回指不定更蠢。」

  霜影無奈地搖了搖頭,已經是街頭鬼魅的模樣,還要撂狠話,他怕菸頭燙到心肝寶貝,單臂摟著人,她很容易掙脫開,「我去拿醫藥箱。」

  等她拎回藥箱,跳過地板上菜汁狼藉,輕盈側坐他的大腿上,無償借出自己的細腰與嬌-胸,分散他的注意力,為他處理眼角傷口,忽而想到今晚跌宕的劇情,比盛夏蟬鳴熱鬧,她忍不住笑,笑聲點點,像孩童任意點琴鍵。

  反正地板大亂,溫冬逸隨手彈了煙蒂,強行壓下她的肩,讓那小臉蛋近在咫尺,這樣也笑得出,「你可真夠沒心沒肺的……」

  梁霜影還是笑,「正好和你般配。」他專門殺人放血,她負責沒心沒肺,修成一對壞蛋情侶。

  浪費了前半夜,他很慚愧,再不揉碎她吞下肚,天理難容。

  溫冬逸按住她腦袋親,碘酊也蹭到了她臉上,刺鼻氣味迷惑神經,她主動搭人肩膀,一挺胸便身貼身,指尖伸進他的頭髮。

  被吻到奄奄一息,惡狼亮獠牙,但從來不會咬傷她,只會嚇唬她自己剝衣服,再用濡濕的舌尖恭維她的皮膚、滾燙的情-欲在瞻仰她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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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歸沒有讓俞高韻接受鐵窗教育,多半是因為他直接躺上了病床。

  次日中午梁霜影到了醫院,先見到了安寧。

  時常事事相似,打比方,在她準備搬到京川生活之前,安寧已經先到了。據霜影所知,安寧簽下的經紀公司只給安排了臨時住處,讓她月底跟一個荒郊野外的劇組,拍一個不入流的小成本驚悚電影。

  當初捏著自己小肚子煩惱不已的女生,而今瘦得臉削去一半。

  「不瘦不瘦!」安寧猜到她要說什麼,「上鏡胖十斤,連你這種身材的,也頂多就是個剛剛好。」

  梁霜影一時語塞,她又說,「你看看他吧,我趕時間先走了。」

  望著那抹消瘦的身影,走向盡頭的電梯,她感覺安寧有些地方,隨著身材一起變化了。至少以前,她說話不會這麼急躁,腳步沒有那麼快,那麼重。

  俞高韻穿著傷患標配的消毒大褂,背靠床頭,正午烈陽如熾,他周身找不到一絲朝氣。

  前一段時間,他回到珠江,他母親卻不願他回家,言語間躲躲閃閃,又突然說要回老家汾州,他堵上門,家裡就像是拆遷隊光顧,一塌糊塗,而他母親手臂淤青斑斑。汾州的老小親人也不得倖免,姥爺釀了幾年的酒,揮灑糧草堆,火光連天。

  人無損,房盡毀,他童年玩樂的屋簷,一瓦不剩。

  俞高韻打聽到了那幾個混混常出沒的大排檔,在附近蹲了一天一夜,菸頭滿地,待到目標出現,他電話叫來三個兄弟,就等不及抄起酒瓶,炎夏夜裡,血和啤酒一樣濕了衣服,然後清清楚楚聽見他們嚷著——替溫冬逸辦事兒的,哪個敢破他們的腦袋,不怕死嗎!

  梁霜影靜靜聽他說,怕他像孩子慟哭,但俞高韻沒有,還說著,「他說的對,是我看的太片面,行事太衝動了。」

  沉默片刻,她無話可講,除了祝他早日養好身體,正要離開的時候,他握住了她的手腕,「我有件事要和你說……」

  被這個驚天秘密的前奏欺騙,她俯身下去,怎麼也想不到,俞高韻親了她。

  碰到那兩片乾渴嘴唇,霜影倏地推開了他,撞到床頭,他痛得眉頭頓緊,冷汗直冒,但他很開心的笑,嘲笑自己,「梁霜影,我們不是朋友了。」

  「從今往後,我不會再尋求安穩了。」他抬頭,看著她說。

  俞高韻變得彷彿讓她親眼看著,他走向那個青蔥少年,一場屠殺,血花飛舞。「如果我僥倖爬到高處,沒摔死,那麼今時今日我所受的屈辱,都要從他身上討回來,也包括我要得到的人。」

  幾度欲言又止,梁霜影沉沉嘆息,很想告訴他,你別當著他的面說這些,他不但不會怕,還會敞開胸懷,接納你的挑釁。那樣輕蔑的勾唇笑一笑,無關她事,她看在眼裡,也覺得大受打擊。

  轉身走出病房的一刻,她要承認,不是誰變了,只是他們認清了這個冷血的、弱肉強食的世界,是非對錯不管用,地位金錢,才是衡量一個人活著該呼吸多少克氧氣的標尺。

  現在她的工作環境裡,不少初出茅廬的小年輕,幾根處事圓滑的老油條,而她沒有那麼按圖索驥,也沒有別出心裁,不曲意逢迎,不挑頭提議中午點什麼外賣,不經常表達自己的看法,隨和且漠然。

  綜合以上,梁霜影認為自己應該是不起眼的狀態,可是,某個女同事剛剛稱讚她,你的鼻子真好看。到了洗手間裡就說著,我好想問她鼻子在哪兒做的,但問了我也沒閒錢做,那種鼻綜合得要個六七萬吧。她抽了幾張紙巾擦著手,「嘖嘖,真捨得。」

  另一位女同事旋出膏體口紅,咧著嘴補上顏色,音調奇怪,「你也不仔細瞧瞧人家穿的什麼衣服,拎的什麼包,六七萬算什麼,不過我說,她有多『努力』你知道?那些挺個啤酒肚,頭頂地中海的老男人,換了你能『關了燈全都一個樣』?」

  她抿了抿口紅,輕笑了聲,「我可睡不下去,咱們吶,只有羨慕的份兒。」

  接著她們離開的鞋跟,從隔間出來的纖瘦人兒,若無其事地洗手,只是在抬眼的時候,對著鏡子照了照自己的鼻子。原來這麼值錢,難怪溫冬逸總喜歡咬她的鼻尖。

  想到他,梁霜影一愣。

  雖然別人對她工作能力的反饋是馬馬虎虎,但最近她確實很忙,沒心思跟他耍嘴皮子調-情,也沒體力與他玩床上遊戲,這麼說起來,還真是忽略了他,溫冬逸好像生氣了。

  再回想她跑來京川的目的,難道不是談戀愛嗎?

  秋老虎的陽光劈頭蓋臉,隔著咖啡店的玻璃窗,梁霜影盯著從混凝土的地面升騰起,彷彿透明的波浪。

  坐在她對面的莫澄澄,比她還小了一兩歲,卻死撐出一副「八面特玲瓏,老娘最成熟」的姿態,以門當戶對才能談婚論嫁為題,與她展開的研討交流。

  「冬逸哥周圍各方面條件適合的女人,也就那麼幾個,非要挑一個……你覺得我怎麼樣?」

  對方辯友回神,全然沒聽見她之前的言論,含了一下薄荷汽水的吸管,然後說,「我覺得你……挺可愛的。」

  誇得莫澄澄一愣。

  梁霜影是認真的覺得,這個女孩性子直來直去,說要砍你就正面砍你,決不在背後捅你刀子,有點像迷你版的孟勝禕。

  莫澄澄的大眼睛飛速眨上幾個來回,氣呼呼地捧起冰拿鐵喝了一大口,簡直是驢唇不對馬嘴、對牛彈琴、瞎費勁!

  當天傍晚,剛洗完澡,來不及吹乾頭髮,疑似關門的聲響,霜影興奮跑出浴室,幻聽沒得治,只讓自己空歡喜,又埋怨那個男人居然還沒回來。

  陡然間,她怔住身子,像被人貼了定身咒,浴室飄出的水霧把咒語弄模糊,上面寫著什麼綜合體項目簽約儀式,寫著他要飛往哪個城市出差。

  髮梢的水流進背脊,她惶然醒來,打開衣櫃隨便一扯,拉出抽屜找到身份證件,起來太猛撞到抽屜,蹦蹦跳跳揉著膝蓋。

  打車奔赴機場的途中,他接了電話,她錯過了黃昏。

  溫冬逸先看見了她。巧的是,黑色短袖T恤,黑色長褲,燈光明亮,她皮膚雪白,穿行人海之中,尤其顯眼。所以,他知道她要飛奔過來,就像那天晚上,她穿過路燈,穿過夏夜。

  左右張望,她發現了站在那兒的男人,身形高大,乾淨英俊,以後別使壞,就這麼清風明月普照俗世不好嗎?

  小姑娘撲進他懷裡,被他牢牢接住,她髮尾未乾,沾濕衣服無所謂。

  若不見證生離重聚,又怎能算機場。習慣場景的路人麻木行走,廣播冰冷誦讀時刻表,是誰寬大胸膛,甘做她紅唇的擴音器——

  「溫冬逸,帶我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