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何所冬暖·回家吧,席先生

  去芬蘭的前一天,我在書房看書,聽到客廳有聲音,出去竟然看到席郗辰身邊站著許久未見的簡玉嶙,我微微皺了皺眉,又轉身回了書房。

  須臾,席郗辰推門進來,放了一杯蜂蜜水在我旁邊:「再看半小時,然後睡午覺。」他接著轉身對著門口的人說:「進來吧,但不許太吵姐姐。」

  我揉了揉眉心:「你可以帶他出去。」

  「我要回公司一趟。」他淡笑著俯身輕吻了一下我的額頭。

  「喂!」

  「我馬上就回來。」他說著就走了出去。

  對著面前的小孩我誠懇地提出意見:「我建議你到外面玩。」

  「姐姐……」

  「不然,現在就讓司機來接你回去。」

  最終是我看我的,他玩他的,倒也不太難受。

  「姐姐。」簡玉嶙從外面氣喘吁吁地跑進來,「我給姐姐看照片好不好?以前偷偷發現的,嘿嘿……」他獻寶似的拿出一本相冊。

  「哥哥放在很高的地方,我搬了凳子才拿到的。」他踮起腳,伸手比了比高度。

  我看他捧著冊子吃力,不得不接過。

  我隨手翻開,一張張照片讓我跌入了回憶中。

  人不多的廣場上,跟邊簡易的咖啡座,我穿著一件灰色的毛衣坐在那裡,目光憂傷地望著大道上的人來人往。

  「姐姐,照片後面寫著字,但是玉嶙看不懂……」

  我將照片翻過,上面的確留著幾排瀟灑俊逸的鋼筆字。

  「三月十七日,晴,她在協和廣場坐了一下午,我不知道怎麼樣去提醒她應該吃藥了,她的感冒一直沒有好。她的頭痛片醫生不再開給她,她現在自作主張地在服用安眠藥……她身上的每一件事都讓我擔心不已,我無數次幻想,我走到她面前,對她說,我叫席郗辰。然後她認識我,我照顧她。」

  我放下第一張看第二張照片,我抱著膝蓋蹲在尼斯美術館門口的簷廊下,穿著一件黑色的簡單連衣裙,長長的下襬垂到地面上已經被雨水浸濕,我一點都不在意,眼睛一直望著下著雨的天空。

  「五月十八日,雨,我開始討厭起這邊的天氣,她沒有帶傘,她從來不懂得如何照顧自己。昨天她的右手被美工刀劃傷,從手腕延伸到拇指,傷口很深,這一段時間她的行為很偏激……我擔心,卻無能為力,我希望那些傷口是在自己身上,至少這樣……我會少痛一點。」

  第三張,蛋糕店門口我拿著一把雨傘和一盒蛋糕,伸著手挽留屋簷上落下來的雨水,眼裡是明顯的寂寞。

  「九月二十四日,雨,她的生日。走到她的面前幫她撐傘,送她回宿舍,然後,對她說:生日快樂。這種場景我無數次地幻想,卻終究只能透過厚厚的雨幕對她說:『生日快樂,簡安桀。』」

  第四張,顏料灑了一地,我的眼淚從眼角流下,那一幅只畫了開頭的油畫被撕碎扔在地上,懊惱,委屈,悲傷在我這張臉上顯露無遺,那麼絕望那麼痛恨。

  「一月三日,陰。」

  後面沒有字,只有一條鋼筆狠狠滑過的痕跡。

  ……

  「怎麼了,玉嶙走後就一直在發呆?」席郗辰沐浴出來,擦乾頭髮,躺上床將我抱起,我伸手環住他的脖子,頭主動靠過去,很近很近。

  他做的事真的是很多,的確也不應該這麼吃驚了,只是——

  「郗辰……」

  「嗯?」

  「謝謝你,謝謝你一直在我身邊。」

  我主動吻上他的唇:「那些照片送我可以嗎?」

  他頓了一下,明白過來,笑容裡有些赧然,伸手把我摟進懷裡:「它們是我最珍貴的日記。」

  「你是要跟我談條件?」

  他笑了:「既然你這麼說,你想用什麼來換?我看看夠不夠份量。」

  「我。夠不夠?」

  他的手臂緊了一緊:「這可是你說的,如果——」

  我吻了吻他:「沒有如果。」

  我想他的神情是有些感動的。

  「對了。」我突然想到,於是笑道,「我還看過你那期採訪,電視臺的採訪。」

  「……」

  我評價道:「衣冠楚楚,談笑得體——假得可以。」

  他俊眉一擰,冷靜沉著灰飛煙滅,伸手覆住了額頭,千載難逢的竟然還有些臉紅,「你竟然有看——真夠丟臉的。」

  我大笑地倒在他身上,我曾經在一本雜誌上讀到過一段話:「當男人被打動時,他身上會發生一件有趣的變化,他的焦慮系統讓他有些神經過敏,不要忽視表示他喜歡你的微妙細節,比如咬嘴唇,或用手按額頭。」

  後來,我將這段話抄下來放在他的書桌上,不知道他看了之後是什麼想法?

  走前跟親朋好友吃了頓飯,樸錚、家珍、家珍新交的男友以及我。席郗辰那天中午有飯局沒去。林小迪也已回臺灣,飯中大家隨意聊了一些話題,也算盡興,那天樸錚只跟我私下說了一句話。

  出來時,樸錚有事先走,莫家珍小倆口要送我。

  「不用了,真的。」我笑笑婉拒了他們的好意,向馬路對面走去,不忘向身後的人揮擺了下手,「那麼,再見了。」

  他站在路邊,背靠著車門,自然而優雅,那雙漆黑迷人的眼眸裡有種顯而易見的笑意,望著我,等著我走近,然後伸出手……

  我將手放進他的手心,溫暖的感覺忠實而安定,有種簡單的幸福。

  「如果你覺得這樣幸福,那麼哥也就真心地祝福你。」樸錚之前說的那句話就在耳邊,而我回他的是:我很好,沒有比現在更好過。

  我先去芬蘭,因為席郗辰國內還有事要忙,一時脫不開身。

  這年感恩節,我去街上買畫筆,不明不白收了一堆別人塞來的糖果,回來的路上,我隨意而快樂地將糖果分給有緣在這一刻相遇的小孩。熱鬧的人群,歡快的節日,慌亂中有人塞給我一束花,我笑著,搖頭拒絕。

  手機鈴聲響起,我低頭看了下號碼,淡笑著接起。

  「節日快樂。」低沉好聽的嗓音異常溫柔。

  「嗯,也祝你節日快樂。」

  「你在哪裡?」

  「街道上。」

  「那麼,請在那裡等我。」

  我回頭,在距離我二十米的地方,是那道我熟悉的從容挺拔的身形,他英俊的臉色帶著笑,穿過人群,向我一步一步走來。

  然後,一束白色百合晃入我的眼簾,我微愣,隨即將其抱入懷中。

  他拉起我的右手,十指纏入:「去哪兒,我的小姐。」

  「回家吧,席先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