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寧靜山村·老人與狼

  原來,那一天的事情是這樣的——

  家裡人不在,又恰逢天氣突變,看著要下大雨的樣子,而房頂上還晾曬著一些乾貨,雜貨鋪的老闆老勞瑞斯便想著自己上去收拾。

  結果,等他拿出木梯,顫顫巍巍地剛爬到一半,就發現腳底下好像有什麼東西頂著他的鞋底。他低頭一看,赫然是一隻巨大的白色異獸,正鼻子一動一動地嗅著他的鞋子。

  異獸長得很像狼,但卻比狼的體積大一倍有餘。老勞瑞斯猜它應該是一匹風狼,風狼是一種低級的魔獸,能夠使用風系魔法,他年輕的時候曾養過一隻。

  雖然眼前這一隻比他所見過的,都要長得更好看更神俊,特別是它的額頭中間還長著一小撮紅色的毛,像一個彎彎的月牙,給它增添了一抹奇異的氣質。

  「嘿,小傢伙,你在做什麼?」老勞瑞斯並沒有被突然出現的異獸嚇到,而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曾養過的那匹風狼,眼中流露出懷念的情緒。

  那匹被誤認為是風狼的異獸,正是找不到喬茜和傑伊,不甘寂寞地跑到村子裡晃悠的月神獸嗷嗚。

  它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跟它說話,感受到話語裡的善意,於是抬起頭來,黑色的獸眼濕乎乎地望著老勞瑞斯,眼神中滿是純真的好奇。

  「呵呵,小傢伙,你從哪來的?是從河對面的林子裡過來的嗎?」

  「轟隆隆——」漸漸昏暗的天空中打了一道響雷。

  老勞瑞斯面露擔憂地望了一下天色,又低下頭來,對嗷嗚說道:「等爺爺收完東西,再陪你玩……」一向脾氣臭得要死,為人又奸詐又吝嗇的老頭子,對著嗷嗚卻溫柔得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嗷嗚歪了歪頭,又用鼻子嗅了嗅老勞瑞斯的鞋子,伸出舌頭舔了舔,然後聽話地蹲坐了下來,雖然即使它蹲坐下來,頭部還是夠到了老勞瑞斯的腳邊。

  「呵呵,小傢伙你喜歡爺爺的鞋子嗎?」老勞瑞斯眼中的懷念更加濃重了,一向精明的淺褐色眼眸在此刻變得混濁起來,整個人都顯得蒼老了許多,「沃夫它……也最喜歡咬我的鞋子了呢……」

  「爺爺,快下雨了!趕緊收拾東西!」

  就在這時,老勞瑞斯的小孫子保羅跑了回來,一邊跑還一邊喊道。

  聽到有人來了,嗷嗚又站了起來。所以,等保羅跑到院子裡,就看到他家爺爺正站在梯子上,腳底下卻站著一隻從來沒見過的白色巨獸!

  保羅不禁嚇得渾身發抖,下意識的腿軟,但看到年邁的爺爺還在巨獸的威脅下,他也不知從哪來的勇氣,一下子撿起了地上的石子,向嗷嗚扔了過去。

  一邊扔,嘴裡還一邊嚷嚷著:「臭傢伙,滾開!離我爺爺遠點!」然後放聲大喊,「來人啊!快來人啊!救命啊!我爺爺要被野獸吃掉了!」

  老勞瑞斯聽他這一喊,一口氣憋在胸口,差點沒喘過氣來。

  作為村子裡唯一一間雜貨店,勞瑞斯雜貨店所處的地理位置還是很不錯的,人流量很大。因此,許多村民聽到了保羅的呼救聲,手裡拿菜刀的拿菜刀,拿棍子的拿棍子,一下子湧進了老勞瑞斯雜貨店的院子裡。

  保羅扔過來的石子,嗷嗚頭一歪就躲開了,看著一群突然闖進來,對自己虎視眈眈的人類,嗷嗚齜了齜牙,眼神變得戒備和凶狠起來。

  然而,它又看了一眼旁邊的老勞瑞斯,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轉身,一下子輕巧地跳出了院子。

  老勞瑞斯見此,心裡一急,伸手想要說點什麼,結果一個重心不穩,從梯子上摔下來,然後暈了過去……

  「老勞瑞斯,這……」路加大叔聽到老勞瑞斯的說法,心裡頗為為難。

  「咳咳!」聽到消息,終於姍姍來遲的巴克村長清了清嗓子,打斷了路加的話。

  「村長,您終於來了!」「您快來看看,這要怎麼辦啊?」「這凶獸還殺不殺了?」「……」「……」

  顯然,巴克村長在小東村的威望頗高,一見他趕到,那些被傑伊和喬茜,還有受害者老勞瑞斯攔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村民們,一下子七嘴八舌地圍了上來。

  「好了好了,大家安靜!不要著急!」巴克村長安撫了眾人的情緒,待村民們都安靜下來,他看了一眼傑伊和喬茜,還有他們身後,正安安穩穩蹲坐著的嗷嗚。

  「村長爺爺……」傑伊注意到了巴克村長的視線,連忙喊道,而喬茜也站到了他身邊,緊張地拉著他的手,跟他一起面對。

  然而,傑伊話沒說完,卻在巴克村長的眼神示意中止住了話頭。

  「勞瑞斯,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巴克村長很滿意傑伊的配合,收回視線,轉而俯視著坐在輪椅上的老勞瑞斯,充滿壓迫性地對老勞瑞斯說道。那年輕時管理貴族莊園所培養出來的氣勢,一下子被他拿了出來。

  「我當然知道!」老勞瑞斯瞇起了眼睛,對巴克村長那裝腔作勢的調調不以為忤。

  「那可是一隻凶獸,就算現在不是它傷的你,你又如何保證它以後不傷人?」巴克村長分毫不讓。

  「我……」老勞瑞斯也說不出所以然,因為這並不是他能保證得了的,但為了還沒影的猜測,就活生生將一條生命判了死刑,這種事情……他不會再允許發生第二次!

  「我以我的性命擔保!要是它傷了村子裡的人,我就賠上我這把老骨頭!你滿意了吧?!」老勞瑞斯異常激動地說道。

  那爭得臉紅脖子粗的樣子,把站在他身後的保羅都嚇了一跳,心想著自己的爺爺今天是不是吃錯了藥?平時雖然脾氣臭,但也沒有這麼大氣性,更別說是為了……為了一匹狼?

  而作為話題焦點的嗷嗚,此刻卻被眾人忽略在一旁,它歪了歪頭,不知道這些個人類在嘰歪些什麼,有些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一直暗暗關注著嗷嗚的路加大叔,看到它那張開的血盆大口,冷汗刷的一下子就淌了下來。心想著,這兩個老傢伙是不是搞錯重點了?這節骨眼還喋喋不休,要爭論,也要先將這凶獸制服了再說啊!

  不過,這凶獸,看起來似乎真的挺溫順的樣子……路加大叔的內心產生了動搖。

  「你都說你是把老骨頭了,能值幾個錢?」

  「你!」老勞瑞斯頓時氣急,然而很快,他的語氣軟了下來,「約瑟夫,老夥計,你不覺得它很像沃夫嗎……」老人看向嗷嗚的眼神懷念中帶著傷感,再回過頭,望著從小一起長大的老夥計,眼神中流露出乞求的情緒。

  被他這一看,巴克村長的態度也和緩下來,他拍了拍老勞瑞斯的肩膀,說道:「行了,老傢伙,收起你那裝可憐的一套!」

  老勞瑞斯狡猾地一笑,雖然約瑟夫這麼說,但這麼多年下來,一聽他的語氣,他就知道他的態度。顯然,約瑟夫已經暫時同意了他的意見,真是個容易心軟的老傢伙啊!

  巴克村長一點也不想理會這個總是給他出難題的老損友,他看向還站在一旁,等待他們爭論結果的傑伊和喬茜,神情嚴肅地說道:「傑伊,你剛剛說你保證這只凶獸……」

  「它叫嗷嗚!」小女孩的聲音脆生生的,打斷了巴克村長的話。

  「額……好,嗷嗚是吧?」巴克村長對喬茜的突然插嘴不以為意,小姑娘一向如此,不過總覺得說出這個名字,自己的氣勢一下子弱了許多,「你能保證嗷嗚以後不傷人嗎?」

  「我保證!」傑伊知道現在不能退縮,於是異常堅定地答道。

  「好,我信你!」巴克村長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為難兩個孩子,「但是,七天,嗷嗚必須度過七天的考察期,如果在這段時間內,它沒有做出任何危害村民的舉動,那它可以呆下去,不然……」村長沒有把話說完,但在場的人都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好!」傑伊和喬茜對視了一眼,又看了看一臉懵懂的嗷嗚,然後異口同聲地應道。

  「老傢伙,你居然相信兩個毛孩子都不信我!你……」老勞瑞斯再次氣得吹鬍子瞪眼。

  「村長,這樣不太好吧……」「畢竟是凶獸……」「會不會太危險了……」

  聽到村長的決議,有一些村民鬆了一口氣,但也有一些提出了異議。

  「咳咳,大家聽我說,」巴克村長清了清嗓子,說道,剛剛還有點嘈雜的現場又安靜了下來,「你們看,這凶獸,看起來是如此的溫順,就算你們拔刀相向,它也沒有真的做出激烈的反抗,更沒有傷害到在場的任何一個人,可見其脾性並不凶暴。既然如此,為何不給它一個機會呢?」

  聽到巴克村長維護的話,喬茜趕緊配合地示意嗷嗚趴下來,然後爬到它背上,扯扯它的耳朵,揉揉它頸上的軟毛,一副「你看,我家嗷嗚多乖巧,多溫順」的樣子。

  剛剛還頗為不滿的村民們,看到這一幕,也動搖了起來。

  然後,巴克村長又扔下了一枚重磅炸彈,只聽他說道:「而且,因為知道大傢伙為了他的傷忙前忙後,還耽誤了家計,勞瑞斯為了表達他的感謝,今天,在勞瑞斯雜貨店購買東西的人,一律享受五折優惠!」

  一聽到村長的話,在場的村民頓時歡呼了起來。

  「什麼?!你個噬血蟲!你個惡魔!五折?!你怎麼不說免費?!」吝嗇鬼老勞瑞斯一下子炸毛了。

  「哦?慷慨的勞瑞斯,原來你打算免費嗎?這真是太好了!」

  「滾開,你個臭不要臉的!最多七、不,最多八折!不能再低了!」

  老勞瑞斯就這麼一路嚷嚷著,一路被興奮的村民推了回去,而巴克村長,則在臨走前對著傑伊眨了眨眼,換來少年一個感激的笑容。

  傑伊嘴角的笑意一直不散,他側身對玩鬧在一起的一人一獸說道:「喬茜,嗷嗚,我們可以回家了!」

  夏普家,今天算是又多了一名新成員!

  喬茜一抬頭,少年的眼中滿是溫柔的神色,讓她不禁看呆了眼,就像今天挺身而出,護在嗷嗚身前一樣的帥氣!

  這樣的傑伊,她真的好喜歡,也越發地希望,他能一直這樣純粹下去……

  這樣想著,喬茜點了點頭,應道:「嗯,好!」

  「嗷嗚~~」在一旁早就等得不耐煩的嗷嗚,興奮地叫了一聲,托著喬茜又瘋跑了起來。

  「啊啊啊啊,嗷嗚,你個混球,快放我下來!」

  傑伊難得爽朗地一笑,然後發足跟了上去。等他們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夕陽的斜暉為夏普小屋染上一層柔和的橘黃色,一切顯得寧靜而祥和。

  傑伊推開緊閉的院子門,剛跨進院門,一道人影撲了過來。